《美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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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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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口气憋在胸腔,体内未清除的余毒使他眼前突然一黑,沈怿忙伸手握住门框。
  这般举动,在书辞眼中只当他是要发火,不禁往后退了退,“我不是那个意思……”
  胸口堵得异常难受,他闭目调整了一下呼吸,最后毫无波澜地抬眼看着她。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别的,不用你多管。”
  书辞咬了咬嘴唇,悻悻地垂头应了:“是……”
  沈怿冷漠地收回视线,伸手掩上门扉。他靠在门上,听着院中的动静,知道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犹豫地拖着步子离开。
  就在书辞走远的刹那,他狠狠拧眉,垂头呕出一口血。
  高远正端了药进来,见此情形,赶紧把碗放到一旁,作势就要扶。
  沈怿把他的手隔开,说不碍事。
  “气血不畅罢了,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有好处。”
  他起身在软榻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高远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王爷,您何必呢。”
  沈怿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对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并无表示。
  “您真的认为,这样做就一点疏漏也没有么?”
  沈怿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疲倦地开口:“你是说,她已经察觉了?”
  “我看她不止是没察觉。”高远苦笑,“她是压根就不曾对您的身份起过疑。”
  他一句话点破,“正是因为她太相信您了,所以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有多少破绽,也都没留意。”
  沈怿沉默不语,半晌只是盯着手边的烛台出神。
  高远俯身去收旁边的碗,慢吞吞道,“您就不怕她到时候恨您么?”
  他支着额头,眸中似有所动。
  *
  狩猎之行还未结束,已经闹得风风雨雨。
  书辞在房中窝了两日,心里却越来越忐忑,她开始产生了各种各样不好的预感,这附近到处都有官兵把守,前些天更因反贼行刺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无名那身打扮若被当做漏网之鱼该如何是好?
  就算没有,来时方圆数十里都未看见山村城镇,他又该去何处医治自己的伤?他有马匹么?他的伤究竟能不能撑到让他寻一个歇脚之处?
  书辞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偏头看见篮子里那个尚未做好的钱袋,双目一阵刺痛。
  会不会出事?
  他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书辞才发现,自己对他竟是一无所知。
  他的年纪,他的家乡,他的容貌……就连他住在京城的什么地方也毫不清楚,几乎从来都是他上门来找她,自己却从未提过要去登门拜访。
  而她何德何能,叫他甘心长途跋涉这么远,跑到这种地方来,又受这样的伤……
  不是没有动过心,也的确嫌弃过他的身份,但当无名出现在林子里的那一刻,忽然莫名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好好的。
  一切都不重要了。
  书辞从臂弯间抬起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沈怿的伤恢复得并不好,他的医术本就是个半吊子,所以毒清得非常慢,身子忽冷忽热,偏偏又不能请太医,只能不好不坏的将就过。
  底下人说书辞求见的时候,他正发着烧,于是强撑一口气走出来,坐在太师椅上等她。
  耳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沈怿疲惫地睁开眼,她逆光而站,纤细的身子清瘦单薄,脸上的表情千愁万绪,复杂难言。
  沈怿不由问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只见书辞砰的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他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怔怔地往前倾了倾。
  “你……”
  “王爷,我想求您一件事。”她那双眼睛带着他此前从没见过的哀求神色,水雾朦胧。
  沈怿从椅子上起身,不经意牵动了腰间的伤,于是掩嘴咳了两声,颦眉让她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个话,我实在没法好好说。”书辞固执地埋下头,“我知道可能会很唐突,但是在这里,除了您我真的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的人了。”
  沈怿轻叹了一声,俯身拉住她胳膊,将人轻轻提起,“什么事,我答应你便是。”
  书辞定定望着他,眨眼时泪水顷刻往下掉:“我、我想让您帮我找一个人。”
  他闻言愣了愣,“是何人?”
  “我……我的一个朋友。”她把无名如何如何救自己,又如何如何受伤,全部实情和盘托出,说着说着,语气里已掩不住哭腔,“我知道他不该擅闯此地,可是、可是……都是因为我,他才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也不知究竟是好是歹。我……我真的很担心,他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可能良心都不安。”
  书辞伸手捂住双目,拼命把眼泪往回逼,但仍有几滴冰凉从她指缝间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沈怿指尖微动,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他对你而言,很重要?”
  她咬着嘴唇点头。
  “看你紧张成这样……”他淡淡道,“真的只是朋友?我怎么瞧着,像情郎。”
  没想到他此刻还有心情调侃,书辞一时也无心应付,“这……这个是两个人的事,我做不了主。王爷,您就帮我找找他吧,好不好?权当是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这份恩情我一定没齿难忘。”
  沈怿盯着她沉默良久,轻轻地应了声:“好。”
  茫茫的草原上,天高云淡,远远近近几十个侍卫在林间和坡上搜寻,何其认真的找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沈怿看见书辞亦提裙跟在侍卫的身后,不停歇地喊着、唤着。忽然竟有些羡慕那个所谓的无名……
  他在想,假如情况相反,受伤的人是自己,她还会不会如此担心?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哪怕他陪她找了一路,她也从来没有侧目看过他苍白的脸色。
  ——不是不怀疑,是太信任。
  ——您就不怕她恨您么?
  有些事,瞒得越久就越担心揭露的那一天。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书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倘若她真的恨自己,又该如何?
  有那么一刻,沈怿萌生了出要让无名永远消失的念头。
  一群人找了两天,肯定是一无所获。书辞拨开脚边的枯木,愈发感到希望渺茫:“他难道已经死了?”
  就这么点伤,怎么可能死。
  沈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活见人,死见尸。他要真死了,尸首早就该找到。既然没有踪迹,要么是治伤去了,要么是治好了伤,走了。”
  “走了?”书辞沉吟了下,觉得有这个可能,“说不定,是回京城去了。”言罢,便转过眼来看他,“王爷,我们还要呆到多久?”
  他略一思量,“大概半个月。”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要提前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第四十三章 
  留在这里实在碍手碍脚; 他身上的余毒未清; 需得尽快找个郎中,否则再这么下去; 没准儿真会落下什么病根。
  “可皇上还没说返京呢。”书辞犹豫地看着他; “我现在离开,算不算犯上?”
  “你想太多了。”沈怿瞥了她一眼,“自己又不是什么人物; 是能服侍皇上吃; 还是能服侍皇上喝?”
  想想也对,书辞只好闭住嘴; 若有所思地颔首,又迟疑道:“那我应该怎么和上面的人提这事儿才妥当?”
  沈怿淡声说无妨,“我随便找个由头,带你一块走就是了。这边有你爹和邢宽; 足够应付。不过我估摸着,圣上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再打猎。”
  她心下稍安,亦没想到他肯帮忙至此; 对沈怿的这份仗义自然感激不已,“多谢王爷您出手相助; 往后……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您尽管开口。”话是这么讲,但仔细一想; 以自己的能耐和自己的身份,应该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幸而沈怿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摆摆手让她回去收拾东西。
  事情办得很快,也不知他究竟找了个什么由头,当天下午就派人来请了。
  山庄偏门外停了两辆黑漆平头车,前后都是王府护送的亲卫。书辞正踩车辕准备进去,高远忽然把她拉到一旁。
  “高大人。”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书辞不禁奇怪,“您有什么事吩咐么?”
  高远压低声音,“王爷生病了,你一会儿到他的车上去帮忙照顾照顾。”
  对于沈怿,书辞心存感恩,自然没有二话,“可是伺候的活儿有侍女,我去合不合适?”
  “合适的合适的。”高远推了推她,“咱们府里的丫头怕他怕得紧,就你胆子还大点,人在病中难免脾气不好,你去让他宽宽心。”
  然后便不由分说把她扶上了车。
  沈怿正倚着软枕休息,抬眼就看见书辞打起帘子钻了进来。
  “王爷,高大人方才告诉我说您病了?”
  她在一旁坐下,伸手便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的确要比自己的烫上许多,“您发烧了?”
  沈怿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你到现在才发觉?”
  “我之前没留意……”
  他闻言冷哼,“你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面具人身上了,又岂会留意我。”
  听到马鞭抽动的声音,车子已缓缓开始前行。
  书辞心里内疚得很,“您病得严不严重?要不咱们歇几天再走吧。”
  “皇上跟前已经告了假,理由也找了,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让我下车?”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口气虽不严厉,可话里句句带刺,果然是病中脾性不好。书辞不敢招惹,忙去小几上给他倒了杯茶,“王爷,发热时身体缺水,您多喝些水吧,会好受点。”
  他也没应声,只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抿着。
  车队摇摇晃晃行在官道上,和来时一样,满目仍旧是一片碧青。
  今天是个阴天,风吹得车帘猎猎作响,将草原上青翠的苜蓿卷进车内,书辞一面低头捡出去,一面趴在窗边仔细地朝外张望。
  沈怿没什么精神,懒懒的歪在一边瞧她:“你在看什么?”
  书辞并未转头,“在看路人……”说着便奇道,“这些人的穿着挺古怪的,您有没有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个相同的图腾。”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淡淡道:“那是麒麟。在这里,麒麟被奉为神物,是乌洛侯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书辞了然的颔首,却仍没收回视线。
  见她专注至此,沈怿不由得开口:“有那么好看吗?看这么久。”
  “不是。”她解释道,“我只是想,万一他也正好回京,或许咱们能遇上。”
  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沈怿轻轻一哂,“这么在乎他,还说不是情郎?”
  “王爷。”书辞颦眉侧头,不满道,“您能不能别老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啊?”
  “怎么,关心不得?”他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我若愿意,公主皇子的婚事都能关心,何况是你。”
  那倒是,别说公主,哪怕太子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叫声皇叔。可惜今上立后太晚,还不曾有子嗣。
  她默了默没做声,沈怿把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镇国将军的公子你看不上,锦衣卫千户你也看不上,就偏偏想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
  书辞不能苟同地反驳道:“终身大事怎么能和金钱相提并论?那也太俗气了。”
  他拿眼睇她:“哦,原来你还是个清高的人,真没瞧出来。佩服佩服。”
  “这不是清高……”她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我一开始也不想,可有些事,那不是没办法么。”说完,又嘀咕道:“一看您就没心上人,不会懂的。”
  沈怿悠悠垂下眼睑,看她低头给茶杯倒满水,难得的一句话没说。
  马蹄在耳畔嗒嗒作响,车子吱呀吱呀摇晃,听上去竟有些许宁静祥和之感。
  在书辞把茶杯递上来时,他信手将糕点盘子推到她面前,“他是做贼的,你不怕跟着他吃苦?”
  “做贼也能金盆洗手啊,而且我倒是觉得普普通通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书辞拣了块桂花糕,“那些王公贵族家比我家都还复杂,每天肯定过得很累。”
  “至少有人服侍,不愁吃穿。”
  “做生意赚了钱一样不愁吃穿。”
  他抿了抿唇:“那往后也没机会到这种地方来了。”
  书辞闷闷道:“来了还有性命之忧,不如不来的好。”
  “你……”沈怿恨铁不成钢地干瞪着她。
  这才反应过来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书辞赶紧打圆场:“当、当然……再好也没法和王爷您比的,谁要是往后嫁了您,那绝对衣食无忧,京城里横着走。”
  沈怿:“……”
  提起这个,她忽然想到什么:“王爷,您怎么也没定亲?”
  沈怿无力地叹了口气,敷衍道:“暂时不想成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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