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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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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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莙在上阳宫里交心的只有那么几个相熟且年纪相当的宫人女官,但是她向来是个没脾气的,官阶也只低于慈姑,因此一些小丫头们也生出了讨好巴结的心思。一时间上阳宫里热闹非凡,这事没多久就叫惠妃知道了。
  沈莙自打进了上阳宫当差,没闯什么祸事,倒是几次替惠妃出了注意助她出头,这次苏忆茹的事本也是因她而起,惠妃无端受益自然心里高兴。更何况沈莙虽是聪慧没有什么坏心眼,从不争权夺利,这也是惠妃自来放任她过自己小日子的重要原因。如今既然从夏曲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惠妃就难免想拉拢沈莙一番。
  到了沈莙生辰那日,出门就有小丫头笑意盎然地向自己贺喜,沈莙心里埋怨了秦湄这个大嘴巴几句,只得一一好言谢过那些人的问候。秦湄的礼早就送到自己的房里了,令沈莙惊讶的是在忍冬岚绥递给自己一个大食盒之后,大李小李也一脸别扭地往自己手里塞了东西。慈姑来传话说今日是她的好日子,惠妃恩典,允她一天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临了还将一枝玉簪花步摇交给了她,说这也是惠妃的赏。
  沈莙两手被塞的满满的,高兴也有,还有些无可奈何,毕竟虽然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赶着给自己过生日是头一回,可这太过热闹的滋味也实在是无福消受。
  说是这样说,真熬过了那些应酬回了屋,沈莙立马就扯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来看着满桌子的礼物。无论什么时代,生日那天最让人开心的事就是拆礼物了。沈莙放下食盒,开始认认真真地挑着自己好奇的东西摸摸看看。
  沈菱给的礼物沈莙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盒子里头装的是一对憨态可拘的福娃娃花盆,另有用纸包好的一些种子。沈莙一面腹诽沈菱送个礼还要留一手,一面又抱着那一对彩瓷花盆乐不可支,当即就在外头挖了土,迫不及待地将种子种下。又是往花房里拿花肥,又是浇水的,死盯着花盆,好像里头立马就能开出花来似的。
  秦湄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也着实是花了些心思,托宫外正在织造府里当官的父亲捎了一对非常精致的蝴蝶耳坠,就连沈莙这样对打扮不甚上心的也在第一时间试了试,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另也有些女官送了些香粉口脂之类的,宫人们月俸不多,便自己动手做些绣活儿聊表心意,沈莙也都一一谢过了。大李小李两人可没有女孩儿们的心思巧,让沈莙哭笑不得的是,这么久了两人也算反将了自己一回,塞给了她两大包硬皮核桃。
  忍冬和岚绥知道沈莙贪吃,送的食盒里装里三大碟热气腾腾的名菜,另又替她盛了米饭热了一壶清酒。沈莙心里感叹这两个小丫头很是上道,自己迅速地摆好盘之后就开始品尝美食。她这一天过得也算是快活,热热闹闹,得了礼又得了空。晚些时候宫外慕容淳和琴君的书信礼盒也到了,两人像说好了似的,一个送笔墨纸砚,另一个则挑了十本奇趣话本来。沈莙听闻琴君最迟在这个月底就要生产了,也没顾其它,直接把自己的生辰心愿换成了生产祈福。
  忍冬和岚绥送来的饭菜沈莙撑着吃了个七七八八,酒却没敢多喝,过了午觉的时间就找那一众女孩儿玩起了双陆,说说闲话,晚饭也是一大帮人一起吃,直闹到天黑沈莙才抽身去洗漱。
  方才热闹,沈莙一个没把持住就灌了几杯黄汤,起初不觉怎样,浴房里头热气一熏才觉双颊发烫,因而直接回了自己房里醒酒。
  夜间刚至,上阳宫既不掌灯又无大事,宫人们闹了许久,一时也都疲累了。沈莙撑开窗户,吹了一会儿冷风,默默地看着外头长廊檐下的宫灯,被这样的气氛所影响,一时竟有种整个內庭都风平浪静的感觉,此时的她亦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份‘大礼’没有收到呢。
  沈莙发了一回呆,等到上阳宫的宫门落锁之后便觉得有些困了。可躺在自己的塌上盖上被子之后却又有些难以入睡,翻来覆去想东想西。
  这样躺在被子里动来动去的,睡意还没来,反倒是将捂出一身汗来。她心烦意躁的掀开春被下了床,重新点燃了烛火想要找那些琴君送的话本来做催眠用。
  不想她才刚走到桌前就看到自己的房门一动一动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上阳宫(四)

  沈莙浑身一个激灵,寒毛都竖起来了,因为外头明显是有人在用蛮力推自己的门,不是敲,而是在结结实实地硬推。
  她算是个比较注意自身安全的,自从白芷那件事之后即刻便换了一根结实厚重的四方木墩做了门栓。
  门嘎吱响了几下就平静了下来,外头推门的人却不知走了没有。沈莙心里紧张极了,随手就从梳妆台上抓了一只尖头金簪,警惕地四处张望,甚至想过是该尖叫还是该跳窗。
  今夜月光明亮,木门停止摇晃之后四周一时都变得静悄悄的,沈莙的神经紧绷着,瞪大了眼睛只顾看着门栓。
  恰在此时,似乎突然有一股气流从屋外挤压着木门,门栓摇晃几下,未等沈莙反应过来就从中裂成了两半。
  沈莙惊恐地看着木门被气流冲开,一阵寒风涌进屋里,扑灭了床头的烛火,连她自己亦是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断裂的两截门栓掉在地上弹了几下,最终躺在了木桌底下。她心跳如雷,正打算尖叫呼救,可是一抬起头,声音就像是梗在了嗓子眼,惊讶地双目圆瞪,呼吸都屏住了。
  借着冷冽的月光,她很容易就看清了站在门口,用一手扶着木门的姬浔。而令她惊讶的却不只是姬浔的出现,门口那人虽神情然依旧从容冷漠没有异样,可他的脸色煞白,额间冒着冷汗,玄色衣裳,左肩位置有一大块血渍,这块血渍甚至还在向周围蔓延。
  沈莙吓傻了,她坐在地上憋着气,甚至还以为自己这是正在做梦。
  姬浔眉头敛起,沉声道: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沈莙瞳孔一缩,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呼吸,也不知是夜里的凉风还是因为害怕,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住打着颤。
  等到沈莙加快步子走到门口,姬浔便松了扶着木门的手,整个人往她身上一靠,突如其来的重量险些让她摔倒。她感觉到姬浔短促的呼吸落在自己鬓间,心知他受了伤,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轻手轻脚地将人扶到自己塌上,忙乱地扯过了几个软枕垫在姬浔背后。
  此等情况哪里是沈莙这样的女孩儿遇到过的,若不是她之前也经历过几次险境,此时只怕是吓得动弹不得了。
  “你…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受了伤?这样下去不行,你得去太医院!”
  姬浔血流不止,看着塌边急得呼吸杂乱无章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沈莙,冷静地吩咐道:
  “先去把门锁上。”
  沈莙着急,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姬浔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转身跑到门口,掩上木门之后又从地上捡起半截门栓顶上,又将窗户通通都捂牢实了才回到姬浔身边。沈莙心乱如麻,,但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替姬浔止血,不等他吩咐便冲到自己的衣柜旁边,将一匹软和的素色绢布滚开,找不着剪子就用眉刀硬划。
  姬浔躺在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沈莙忙活,冷静的样子倒像是受伤的不是他。沈莙没有抽空去打量姬浔,抱着裁好的绢布坐在了他的身边。塌上的人左肩一直在冒血,因而血渍不曾凝固,沈莙的脸色看起来比姬浔这个伤患还要惨白,哆嗦着手替他解开了衣裳,露出肩头的伤处。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做完这一件事就已经出了一背的汗。姬浔一身肌肤都是苍白而没有血色的,因而他左侧肩头那一道手掌长度的冒血伤口显得格外狰狞可怖。沈莙打眼瞧着这一处蔓延到锁骨的刀伤四周发黑,心头一跳,颤声问道:
  “伤了你的刀剑是不是……是不是淬了毒?”
  姬浔抬眼看着她,眼底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勾起嘴角,并不回答。
  沈莙急得跳脚,瞪圆了眼睛指着姬浔道:
  “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呀!大晚上的带着伤跑来我的屋子,还不让人知道真相了?”
  说罢,从塌上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姬浔伸手拉住了沈莙的手腕,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要往哪里去?”
  沈莙蹙着眉,不得不转身用商量的语气回道:
  “你身上有毒,我不通医药,屋里又什么都没有,你不肯去太医院,我去替你找李绩他们去。”
  姬浔一个用力,依旧将沈莙拉回了塌上,见她坐下了,语气淡漠道:
  “西厂出了叛徒,在肃清查明之前,这宫里的人,我一个也不信。”
  沈莙觉得自己现在马上就能哭出来,破罐子破摔道:
  “我也是宫里的人。”
  姬浔在自己肋下几个穴位戳了一遍,接过她手里的绢布自己按在伤口上,看了一眼沈莙的瘦削身板,哧道:
  “你这样的心智身手,就算我身上再多添十几道伤,要解决你,也是易如反掌的。”
  沈莙差点一口血喷在姬浔脸上,紧张的情绪淡去,愤懑得恨不能抽他两巴掌。
  此时外头长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沈莙屏气凝神,透过窗纸还能看到外头许多人提着宫灯,急匆匆地来往走动。前世的古装剧经验让沈莙立马就反应过来,吹熄了蜡烛,放下层层床帐,对着姬浔没好气道:
  “你好生待着,别出声。”
  自己则走到木桌前坐下,忐忑地观察着外头的局势。
  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莙走到塌前,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门外传来秦湄着急的声音,
  “宫里出事了,方才勤政院里出了刺客,提督大人将人引走之后也不见了踪影,上阳宫的内官都被调往勤政院了,如今宫里乱成一团,各宫的主子也要聚到勤政院去。时间不多,你快快收拾一番随惠妃一起走,免得出事!”
  秦湄在门口说了一大串话,显然是真的急了。沈莙往前走了几步,装出一副虚弱的声音来,
  “我着了寒气,喝过了药便全身无力,跟着去不仅吹风而且也成了累赘。惠妃能带的人有限,姐姐快跟着惠妃走吧,我留在上阳宫守着,不会轻易出屋子的。”
  秦湄听她语气恹恹的,也是着急,又怕她大晚上的奔波反倒落病,勤政院离上阳宫也不近,见她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得沉声嘱咐道:
  “那刺客还没抓着,你紧锁门窗,千万小心!”
  沈莙应过之后才见秦湄的影子从门口抽开,渐渐远了。
  她松了口气,惦记着自己床上还有一个伤患,点燃了一盏更加明亮的琉璃宫灯,几步走到塌前,撩开了帐子问道:
  “那个刺客呢?”
  姬浔在里头听她演完了一出整戏,精神头十足地看着沈莙,
  “不是那个,一共二十一个人,死了十九个,正躺在太掖池里,另外两个受了重伤,逃出禁宫了。”
  沈莙努力平复心绪,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伤口。姬浔见她脸色极差,终于开口道:
  “这伤口是一月前的陈伤,今夜被人击中才又裂开了,里头的毒素已经快要排尽了,不妨事的。”
  沈莙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安心,一月前的毒伤到现在还没愈合好透,可知当初这毒有多么厉害,伤口有多么严重。
  她左右看了看,将今日岚绥忍冬送来的那壶清酒拎了过来,另又扯了一大块绢布。
  “血已经止住了,我现在得替你将伤口洗净了然后上药包扎,这酒不是很烈,但肯定还是会疼的…你…忍着点……”
  她从自己的生辰礼物里翻出一只精致的银碗,将清酒全都倒了进去,手里的素绢沾湿了之后便放轻动作,小心地在肩伤周围擦洗着。姬浔耐心而又平静地由她打理自己的伤口,稍稍一侧头就看见了沈莙低垂的小脸,眉头紧锁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沈莙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头的动作上,姬浔用冰凉的手指握住她右手的手心时,她便下意识地紧紧握了回去。姬浔一愣,抬眼去看,却见她依旧在为自己擦着伤口,认真地近乎虔诚,似乎不知道自己空闲的那只手正与他紧紧相牵。
  奇怪的是,之前种种危险忽然在此时恍如隔世一般,自己一直谋划着的善后事宜也都远去了,姬浔的心里分外平静,眼里心里剩下的就只有眼前人紧蹙着的眉头和手心里的温度。很久之后他回想起这一刻,竟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的心就是在这天晚上被沈莙汗湿的掌心扒开了一道口子。
  沈莙将手里沾血的绢布往旁边一扔,想要伸手擦一擦额间的汗珠,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姬浔的手,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一红,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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