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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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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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本是在出了之后陪着幼妹在园子里逛一逛,没想到在宫墙那头听全了这玉嫔这一出。平日里玉嫔侍奉自己时总是千般温柔万般贤淑,没想到自己转过背去竟是这样一副刁蛮无状只顾撒泼的样子,顿时就有种自己被人欺瞒耍骗了的感觉。况且玉嫔话里直指着上阳宫的惠妃辱骂,惠妃出身是不如玉嫔,可她得居妃位靠的不就是皇帝的宠爱和抬举吗?因此玉嫔这般看轻惠妃,倒叫皇帝思及惠妃往日里的好处来,对惠妃心存怜惜,越发恼恨玉嫔打自己的脸。
  皇帝脸上的表情阴郁,玉嫔也知大事不好,正想要挤出眼泪来争辩时却又听那昌和公主开口对皇帝道:
  “啧啧,皇兄,我瞅着这地上两个小丫头都可怜见的,看起来比我的寰儿还要小呢。细皮嫩肉的只怕在自己府里也是娇养着的小姐,这些官家送孩子进宫侍奉主子,皇兄也该多多体谅她们父母的心情才是。也不见她们做了什么滔天错事,要我可下不去这手。上回进宫拜年,臣妹也是见过惠妃小嫂的,那温柔端庄的样子真是半点差错也挑不出,唉,如今叫我听见这样伤人的话来可真是替小嫂抱屈。”
  沈莙听着这位美貌妇人用婉转的声音说出一番刨心的话,心里也是既惊叹又佩服。昌和公主话里先是拿她和岚绥比自己的嫡女,皇帝疼惜外甥女,自然心软,之后又提到她们原也是官家小姐不是寻常宫人,玉嫔自然不该动辄打骂。直到话尾又顺带把惠妃拉进话里引起皇帝对玉嫔的怨气,短短几句,没有直接指责玉嫔,让沈莙见识到了什么是软刀子,什么是挑拨的最高境界。
  皇帝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心气更加不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他本来兴致勃勃地想和幼妹一聚,没想到倒叫她看到了这么一出,顿时也有些尴尬。玉嫔相要出言解释,却被皇帝直接给打断了,不耐烦地呵斥道:
  “玉嫔无德,随意打压妃位御妻身边的女官,且心思毒辣,不敬惠妃,朕体谅其父在前朝的辛苦,今日就小惩大诫一番。着降玉嫔为昭媛,褫了封号,以后便称苏昭媛吧。”
  高良立在一旁,没有理会玉嫔难以置信的表情,细心记下了皇帝的旨意。
  皇帝撒过了气,自觉在幼妹面前挽回了面子,总算不像方才那样黑着脸了。对着沈莙和岚绥的态度也十分和蔼,
  “你们两个起来吧,惠妃是个好的,朕一直念着你们主子的好处,以后只管用心伺候。你们今日受了委屈,朕便赏些金子,也算是抚慰你们。”
  沈莙和岚绥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这么顺利,原以为和玉嫔还有一场恶斗,谁知道就这么了事了,还叫玉嫔得了个大教训。
  昌和公主方才虽然看起来对她们二人万般怜惜,可是皇帝一处置了玉嫔就再没见她开口问过她们,所谓的赏金也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补偿,显然是一心想构陷玉嫔,对她们二人的生死并不关心。
  沈莙是个见好就收的人,昌和公主和她素来无故交,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如今救了她就已是大幸,哪里能指望她真的嘘寒问暖。
  在皇帝的命令下,玉嫔被身边的嬷嬷宫人半拉半扶地来离了这里。程婕妤一直冷眼旁观皇帝发落玉嫔,半点也没有开口求情的意思,本想趁此时与皇帝说说话,奈何昌和公主还在,因而只得一并告了退。
  沈莙和岚绥老老实实地接过了高良递来的四枚金子,谢过恩之后便规矩地退下了。
  远远地走了一会儿两人才停下了步子,沈莙回头看向皇帝和那位昌和公主的背影,一时有些发愣,直到岚绥碰了碰她脸上的掌印才龇牙咧嘴地收回了视线。
  岚绥颇有些担心沈莙破相,仔细瞧了瞧,见只是有些红肿并未划伤,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苏相之女也忒歹毒了,方才若不是有人打断,只怕她就是冲着毁你相貌去的!”
  本来如果没人来救,沈莙也是有些撕破脸的后招的,总不能真的给她打一顿吧。如今脱了险,且苏忆茹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对此她已经很是满足了,安慰了岚绥几句便又好奇地问道:
  “你的消息最是灵通,知不知道这昌和公主为什么要害苏忆茹?”
  岚绥正着急拉沈莙回去上药,一路急急走着,听她问自己,头也不回道:
  “宫里的事我是有些来路,可是今日这事只怕牵扯到前朝,我也说不太明白。李绩替大人联系后宫与前朝,你回去问问他吧。”
  沈莙以为李绩只是上阳宫的眼线之一,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个本事,心里感叹上阳宫果然到处都是人才。
  岚绥不知道她心里这点小九九,没有送她回屋,反倒是进了上阳宫之后便直接去找了忍冬。忍冬那时正在偏院当值,见两人来势汹汹,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疑惑地看着她们走近。
  岚绥一站定就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我少出外勤,你屋子里有没有伤药?”
  忍冬听她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往沈莙脸上看去,果真就看到她高高肿起的左脸,心慌之下来不及细问就领着两人往自己屋子里去,
  “随我来吧,我屋里还剩了些药。”
  沈莙原不知道岚绥为什么来找忍冬,如今听她们这么一来一回,当机立断道:
  “唉唉唉,你们别急啊,既是为着药的事可就是你们不知详情了,只管跟我回屋!”
  说罢用力拉起二人的手,在她们疑惑的视线下往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沈莙打的算盘正是之前姬浔给自己的三瓶伤药,这药十分灵,再加上沈莙一直省着用,除去那治烫伤的药,其余两瓶还只动了一瓶。
  忍冬和岚绥被她拉回屋里,看她一阵翻箱倒柜地拿出了那个檀木盒子,两人皆是一惊。沈莙没察觉到这些,自己开了盒,在府里奴才的卖身契上拿了一瓶药,依然盖上盒子放回了原处。

  ☆、上阳宫(三)

  岚绥虽是沈莙到提督府那日姬浔拨出去的,可她没有看见姬浔替沈莙上药,事后沈莙换药也不是她处理的,因此对于沈莙这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岚绥事先是真的没有见过。岚绥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忍冬了。
  沈莙拿出药瓶来本想和她们夸耀几句这药有多灵,可一回头却看到了两人错愕的表情,一时有些纳闷道: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也不见净了手来给我上药。”
  忍冬没忍住,先问出了口:
  “你这盒子是哪里来的?这药瓶又是哪里来的?”
  沈莙一直觉得这盒子上雕的图案是西厂的官印,此时见她们二人的反应也有些疑惑,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你们不认识这个?这上头不是你们西厂的官印吗?我在姬…大人的官服上看见过的,这两样东西也都是他给我的。”
  岚绥和忍冬看沈莙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岚绥挑着眉道:
  “这可不是什么西厂官印,乃是督主的亲王私印。你手里拿着的药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伤药,是从凉州进贡而来的馥草膏,用净白瓷瓶装的,从皇帝登基起就一直只有督主能用。”
  沈莙被噎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为何,在两人的探寻视线下竟觉得有些赧然,
  “我……我不知道……这,这是…他的…”
  说实话,岚绥和忍冬一直没搞明白姬浔对沈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见到了这么一出心里也有些了然。只是照她们的想法,她俩能看明白的事情,没准督主自己都没开窍呢,看着眼前手足无措,显然她也是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岚绥忍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都有了憋笑的表情。在沈莙抓耳挠腮的情况下,忍冬净了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药,将沈莙按坐在塌上,一面上药一面神情愉悦道:
  “行了,不过是告诉你这东西的来历,既是督主给的你急什么?倒像是心里有鬼似的,这药珍贵,你今夜睡一觉,明日就能消肿。”
  沈莙一直安安静静地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却在听到‘心里有鬼’时差点没从塌上跳起来。
  忍冬手上的动作一停,沈莙便急着将药瓶放回了盒子里锁好,逃也似的拉开房门道:
  “你们自己当值去吧,我得问问李绩去。”
  岚绥和忍冬也没拦她,含笑看着沈莙夺门而出。
  沈莙可没她们那么自在,跑出很远都还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气,心里没底,总觉得自己的龌龊心思似乎被她们看出了些端倪。上次她才对姬浔保证过再也不敢了,如今被忍冬和岚绥察觉些什么可是大大的不妙。
  李绩在自己屋里夹着核桃就冷酒喝,正是一派自在呢,大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了,一点不客气招呼也不打就走进来的人出了沈莙还能有谁?
  李绩见她神色惶惶,叹了口气,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等着沈莙逼迫自己促膝长谈。沈莙直接走到了桌前,伸手捏了方才李绩挑出来的核桃仁,坐下之后就开始享用。李绩忍了忍道:
  “出什么事了?”
  沈莙终于回神,想起了自己来找李绩的目的,在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情况下把自己那点担心抛到脑后,绘声绘色地向他形容了自己今天的遭遇。
  李绩从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红肿掌印,本来还有些担心她又闯了什么祸,听她一说也就放下心来。沈莙说得声色并茂,李绩听到后来也大约明白了她到底想问些什么,回想起云公公稍稍隐晦地向自己交待的事,倒不是很为难。
  沈莙说完了经过之后果然就端着一张好奇的脸凑近李绩道:
  “岚绥说你对前朝和后宫的事都了解颇多,你说,那个昌和公主可没有什么理由突然大发善心要帮我和岚绥,所以她肯定是冲着苏忆茹去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和苏忆茹对着干呢?”
  李绩看自己刚挑的一小堆核桃仁已经被沈莙吃的差不多了,心里一时肉疼,无奈道:
  “你以为苏相突然这么炙手可热,拼命拉拢朝臣搜刮好处就没有人不满吗?利益永远只有那么多,在咱们督主当权之后,京中贵胄的利益分配本来已经达到了一个饱和平衡的状态。苏相想要崛起,自然收买不了那些在督主威势下占到了好处养尊处优的贵族世家们,因此他只好发展提拔一些原本不怎么有地位的没落小贵族。既然要人家效忠于他替他做事,甚至和督主对着干,没有利益相诱怎能成事?他们要利益就不得不从那些原来的高门贵族手里头争夺过来,你想想,京中最显赫的皇亲贵族不就是抚远侯府吗?昌和公主和她夫君可不是什么等闲角色,自然不能将手里的权势利益拱手想让。况且他们万般宝贝的嫡子已经参加了春闱,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他们自然要为儿子的仕途扑上一条康庄大道。今日她打压那个玉嫔,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真正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沈莙原来以为自己要磨他一番李绩才会开口,不料对方居然爽快地说了,说得还挺仔细,让沈莙听的津津有味。手里头的核桃仁已经吃完了,沈莙拿了两个核桃交到李绩手里,末了又把夹子也递给他,用眼神催促他动手再挑些果肉出来。
  李绩眉尖跳了跳,脸又黑了几分,最终还是吸气呼气深呼吸一番,僵着脸开始夹核桃。沈莙听了他的分析,心道果然有理,早前对苏忆茹的怨恨已经淡了不少,甚至是有些同情她了。
  李绩将手里的见核桃仁往她手里一放,急道:
  “吃了这些就赶紧回去,李庸就要回来了,我们可不像你这么闲,还有自己的差事要做!”
  沈莙嘟囔几句,看起来很不情愿,几下就吃掉了手里的核桃,劣根性一上来又忍不住气了李绩几句才在他发青的脸色下蹦跳着出去了。
  玉嫔被降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禁宫。什么都没有做的惠妃反而得了皇帝不少赏赐,并且就在当天被翻了玉碟。秦湄和沈莙讨论这事儿的时候就曾说过,连着这几日惠妃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刚开始时沈莙还时常收到那些知道真相的女官的安慰,被大家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舒服,过了几日就该吃吃该睡睡了,别人议论她只当没听见,惠妃的赏赐和抚慰也都照单全收。
  秦湄这些日子却是有些忙碌,沈莙生辰将至,少女满十八周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沈莙老早就给沈菱去了书信,死皮赖脸缠着要礼物。虽然沈菱每年都对她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可是该费心的还是会费心,至少最后送到沈莙手里的总是叫她喜欢的不得了。
  秦湄禀持着生日就该越热闹越好的通俗想法,备礼物时有女官宫人问起也从不隐瞒,只说是沈赞善十八生辰将至,自己正在‘讨她欢心’。
  沈莙在上阳宫里交心的只有那么几个相熟且年纪相当的宫人女官,但是她向来是个没脾气的,官阶也只低于慈姑,因此一些小丫头们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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