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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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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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方才那人来之前她便说饿了。〞
  泽苑松了口气,赶忙向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一行人没走多远便遇着了站在假山边踢石子玩的沈莙,见楚鄢回来了才意兴阑珊地停下来,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泽苑很有眼色地没有上前打扰两人谈话,只带着一群人远远地跟着。
  〝怎么不去用膳,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沈莙和容弼谈了一场,把想说的都说了,总的来说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她放慢了步子配合楚鄢的速度,一面东张西望一面漫不经心道:
  〝今儿二哥和二嫂自个儿用膳,他们恩恩爱爱的,我一个电灯泡凑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楚鄢不去追问'电灯泡'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从沈莙的话里也不难猜出她的意思。见她动作笨拙地理着头发,楚鄢笑着搭了把手,
  〝不是说饿了?怎么现在不想吃了?方才那人给你气受了,所以没胃口?〞
  沈莙撇撇嘴,由着他帮忙将自己的头发拢到身后,颇不以为意道:
  〝你都听到了,反正我也没叫他如意,既然不是姬浔的意思我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挺痛快的。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啊?姬浔这个大麻烦,尽给我添乱。〞
  末了又有些犹豫,神神秘秘地对楚鄢附耳道:
  〝你们楚门有没有什么环境好点的姑子庙啊?〞
  楚鄢失笑,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好笑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倒着急找起去处来了,你对姬浔就这么不信任?〞
  沈莙悻悻然笑了笑,心道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嘛。楚鄢见她似是真有些不安,不由地放柔了声音道:
  〝你别害怕,如果真有什么,没有姑子庙我也叫人给你在江夏建一个,到时候咱们做个邻居,一处修修书喝喝茶,闲了便大江南北地转一圈,只是你棋艺还需长长,不然下起棋来可没意思。总归我也是个孤家寡人,到时候咱们作个伴,就同现在一样。〞
  楚鄢这话一出,沈莙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就是'孤儿寡母'四个字,不由地用力摇了摇头,这都什么和什么?不过仔细想想,那样的日子还真不赖,和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所期盼的生活没有差别。
  〝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以后没那么可怕了,即便没了姬浔日子也不见得有多难熬。只不过你可不是孤家寡人,我瞧着再过两年,喜欢你的小姑娘多着呢!〞
  楚鄢冲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倒是沈莙心情好了,没甚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朝他欢脱道:
  〝饿死了饿死了,咱们吃饭去。〞
  泽苑眉毛抽了抽,无论多久都无法习惯沈莙不时有些粗俗的举动,偏楚鄢不甚在意,倒是沈菱看见一次便骂一次。
  〝你这个样子沈公子看见了怕是又要罚的。〞
  楚鄢含笑说了这话,成功把沈莙唬得不轻,动作立马规矩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回才放下心来,跟着楚鄢去主屋用膳了。
  容弼那里回到凉州地界以是一段时日过后了,他及时回了信,说沈莙不愿跟他走,却只说她在这边安逸,不愿颠簸受累,旁的只字不提,沈莙托他传的话也犹豫着瞒了下来,倒把她对穆晟的话如实转达给了他。之后他收到急信,命他火速赶回凉州,容弼收到命令时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姬浔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抵达凉州府邸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小云子,后者见他风尘满面地下马,难得好心地提了个醒,
  〝你这趟差事办得不好,督主瞧着似乎有些怒气,命你一回来就去见他,好自为之吧。〞
  容弼心中不安愈甚,思虑了一会儿才抬腿进了门。彼时偌大一个宅子里各人穿梭忙碌,都有自己的差事要忙,也无人有空闲和他打招呼,偏生这样的情景下各人还都尽量不发出嘈杂的声音来,气氛难免有些压抑。
  他一路到了主屋,听得里头有人在低声向姬浔报告工作,因而静静地在屋外等了一会儿,等没了声音才道:
  〝属下容弼向督主述职。〞
  屋里的人佝着腰出来了临了还给了容弼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示意他进屋去。后者稳定了思绪,深呼吸了一次,这才抬腿进了屋。
  屋内安静极了,容弼站在正中空地,一时有些局促。他微微抬头去看,见姬浔身着浅鸢蓝色暗纹道袍,外罩一件单衣,靠在黄梨木龙凤雕纹饰以宝珠的睡翁榻上,一只腿微微曲着。他闭着眼,没了阴鸷寒冷的眼神,肤色苍白,惊心动魄的容貌越发叫人移不开目光。只是虽然面无表情,手中却端着一杯茶,两指捏着杯盖,几次提起几次放下却不发出一丝声音,叫容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凉州意(三)

  在这样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情况下,容弼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犹豫着,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先请罪。可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上首的人却突然说话了,
  〝她瞧着怎么样?身上可大好了?〞
  容弼神情一顿,低下头来,暂且压下心中的犹疑,如实道:
  〝沈姑娘在郡守府养得不错,虽没有恢复如初,可看着却无大碍,只是大病一场仍有些病容罢了。若是悉心调理,假以时日定能拔除病根。〞
  他说完这番话,微微抬起头,想看看姬浔脸上的表情,而后者却眼皮也未掀,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屋子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容弼跪在堂中,实在摸不准姬浔的心思,又不敢起身,只好继续强撑着,心中局促不安,渐渐的连冷汗也逼出来了。约莫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抬头去看时却与姬浔寒冰一般冷冽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霎时浑身一僵,凉意袭向全身。
  〝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向你的主子述职?〞
  容弼花了小半刻时间才从姬浔凉入骨髓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将他说的那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赶忙双手贴地,顶着一脑门冷汗叩头道:
  〝督主恕罪,奴才虽没能将沈姑娘带来,有负督主教诲,可奴才的主子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督主啊!〞
  对于容弼急切的表忠心,姬浔看起来是无动于衷的,他微微直起身子坐在榻上,嘴角却不合时宜地弯了起来,那久违了的尾音上扬的声音一下下砸在容弼身上,
  〝原是本座想岔了,想必你早已向穆晟和北堂诚复了命,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
  到了这个地步,再狡辩可就没有意思了,容弼跟了姬浔这么多年,深知他的脾气,此时若再不知死活那便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这十多年来,姬浔御下的手段他都看在眼里,给予厚禄是一样,护短是一样,对他们办事的效率要求苛刻是一样,最重要的是底下人背叛的那一刻起便已是被判了死刑,第二次机会根本是痴人说梦,被扒皮抽筋的不在少数。
  容弼是从南诏王府开始便一直跟着姬浔的,他和东厂西厂的其他人是有些不同,可即便是这样,姬浔的底线也是触碰不得的。但是他最终还是做了这样冒险的事,这样的结果在答应穆晟之前容弼便已经想象过千万次了,他没的选择,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样的,北堂瑛和沈莙,该舍弃谁选择谁利害关系一目了然。然而他的主子却着了魔,对一个小姑娘着了魔。
  〝奴才有罪。〞
  容弼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可那紧握的拳头却仍然透着一股决然的倔强。
  姬浔见他这个样子,分明心中还存着些气性儿,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当得上一句情有可原。他无声地笑了,漫不经心地将自己垂在肩头的青丝捻到身后,普普通通一个动作却被他做出了万千风情。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瞧不上沈莙,觉得北堂诚提出的条件才是值得考虑的,与那样的方便来说丢弃一个沈莙算什么。〞
  心中所想被姬浔三言两语总结完了,容弼一时有些愣了,可转念一想,他去找沈莙虽然有些卑劣,可和事成之后的好处比起来,这样的阴私似乎也不值什么了,连不择手段都算不上,毕竟他没有想过要沈莙的性命。容弼此时还不明白,这一点却是他安然无恙地回到凉州的最大原因。
  除了对沈莙,姬浔对旁人是很没有耐性的,蠢货从来不值得自己浪费时间,这是他一惯的态度,在南诏王府被养出来的刻薄挑剔已经深入骨髓,在看人这一方面更是被放大到了极点。他待人冷漠得甚至有些凉薄,这一点他身边所有人都深有体会,可是容弼……自他年少时穆绛姝安排在他身边细算算也有二十年了,这个人打南边起就跟着他,当年流亡时也豁出了性命跟随他,多少个春去秋来,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如果一直在南诏王府,也许姬浔不会觉得容弼的忠心难得,可是在当年那样的变故下,一切都不再理所当然,再无情的人也不会把这样的情分视作泥土,肆意踩踏。
  事情似乎有些麻烦,姬浔不耐烦地想着,尤其是容弼自身还没有顿悟过来。他皱着眉头,怒气有之,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往常看着小云子抖机灵,容弼却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因而旁人都觉得容弼比较睿智,处变不惊。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是小云子明白的快些,容弼反倒容易钻了牛角尖,还倔强地认为自己是对的,固执己见,当真是陷得太深反而不利于思考。
  姬浔都多久没有尝试着说废话去说服旁人了,通常是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没得商量,你愿意就最好,不愿意就逼得你愿意,可此时却不得不盘算着话来教导底下人,这让他格外烦躁,语气都十分不善,
  〝蠢货,本座便换种说法,倘或你有一处宅子,尚想修个花园,有人愿意白给你送一个,可是要你拿忍冬去换,你应不应?〞
  什么意思?容弼忽然有些懵了,姬浔对忍冬的怒意已经到了顶点,可如今却举了个不伦不类的例子,还将忍冬算进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容弼犹豫着,一句'不应'到了嗓子眼儿才反应过来,堪堪咽了下去,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道:
  〝督主说笑,怎会有人白白给我送一处花园。〞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哪里不大对,想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脸上一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
  姬浔没有心思再提点他,耐性告罄,只冷笑着骂道:
  〝想明白了?穆晟看不通透的你也跟着犯蠢!〞
  这件事其实只是有些盲点而已,因为北堂诚提出的交易诱惑太大了,只要一次联姻便换来了一方助力,这样的利益诱惑下冲昏了好些人的头脑,比如容弼。
  及至此时姬浔一点他才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便宜了,便宜得有些古怪。北堂诚这样的生意人,在姬桓当权时尚且能全身而退,这么多年安安稳稳地待在扬州,可见他见风转舵的本轮有多强。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精明商人自然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什么忠义,情分对他来说都是次要的。当初和南诏王府结为亲家是因为于他有利,后来姬桓上台他投奔姬桓为他效力也是因为利,从他这么多年对于当年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姬莯绝口不提,从不打听的漠然来看便可知他重利多过重情。而这样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不紧紧依附姬桓,反倒是前来向曾经自己落井下石过的姬浔示好这本就古怪。况且他愿意倾尽全力相助,就必然要取得等价的回报,而仅仅是一桩婚事是完全不能和他的付出相提并论的。这中间有多少谋算单是想想容弼便觉得有些后怕,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从来不信,可这一次却被蒙蔽了双眼,做了蠢事。
  穆晟虽是姬浔的舅舅,可是对于这么多年未曾见面,仅仅书信联系的外甥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旁人不得而知。他在姬桓和姬浔之间选择姬浔是理所当然的,即便他不站在姬浔这一边姬桓也不会放过他,这一点容弼毫不怀疑。可在这场战事中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打算,又或者有没有和北堂诚达成别的交易这些都是个谜。兴许姬浔是知道的,他耳聪目明,自来是明白人,再加上小云子自从来了南边在自己被抓走的那些日子顶了缺收集情报,也许他也是知道的。而自己因受这桩事和忍冬的影响,失去了洞察力,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容弼深深地叹了口气,伏下身子沉声道;
  〝督主,奴才有罪。〞
  这一次语气倒是诚恳的不得了。
  姬浔冷哼一声,脸上的怒意和嫌弃显而易见,
  〝穆晟那边自然要从我身边人下手,小云子那些浑头倒是老老实实地拒绝了,也没敢瞒着我,我将你捞回来,给你时间缓缓,重活儿都给了旁人,遣你去接沈莙。我以为你嘴上不说,对穆晟的要求必然是拒绝了的,不想是我高看了你。瞧你办的差事,一塌糊涂,倒叫楚鄢看了笑话,千里迢迢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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