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得耳朵发疼,只得叹息道:
〝你要学么?〞
沈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于是这日姬浔早早地回来了,看见的便是院子里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挥舞着树枝的沈莙以及她身边脸色万分难看的忍冬。
好在姬浔定力尚可,虽是满心的嫌弃,面上倒只露一分,先是问了忍冬这是怎么回事,而后便看到额头上一层薄汗的沈莙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发亮地望向他。
姬浔觉得这姑娘虽然傻,可是奈何是自己看上的,怨不得旁人。毕竟她还有心学这些个东西不想给自己添乱,别的不说,精神还是可佳的。于是他难得的没有拿出往日尖酸刻薄的样子来打击沈莙满足自己恶趣味,反倒是咳了一声,伸手掩饰着嘴角的笑意,一脸严肃地胡说八道:
〝学得尚可。〞
沈莙得了表扬,果然满心欢喜,二话不说扎进姬浔怀里,兴致勃勃地说着方才的经过。姬浔一面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沈莙的亲昵,一面想着是不是该给一旁生无可恋的忍冬涨涨月俸。沈莙哪里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一味的想象着自己飞檐走壁的样子,越想心里越兴奋,只环着姬浔的腰身笑瘫在他怀里。
姬浔抱着个宝贝,忍不住上下其手,见怀里的小姑娘只顾着高兴,竟是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心念一动,连带着这几日所有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了。
〝你若是喜欢,我教你使刀怎么样?〞
沈莙能得忍冬'指导'就已是喜不自胜了,如今听姬浔说要教她,哪里有不愿意的,高兴得两眼放光,勾着姬浔的脖子便在他脸上连亲了几口。一旁的忍冬瞧着即将要入虎口的小羊,见她还满脸的欢喜,心中不禁又佩服了姬浔几分,二话不说便将院子腾了出来,自己则出去盯着外头有没有闲人走动。
沈莙起初还满是感动,姬浔说什么都照着做,对方亲自上手教导时还一脸的崇拜,后来才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教就教吧,为什么要揽着腰贴着身呢?为什么要四处乱摸呢?为什么要将手放进她的衣领里呢?直到被人按在院子里那颗大梧桐树下的石桌上亲得直躲时沈莙才彻底醒悟过来,这货压根就是为着这个才提出要亲自教导的。她的第一次学习绝世神功的满腔热忱最后便在某人借此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下无奈结束。最后姬浔将人抱进里屋,一面欺负一面哄骗道:
〝乖乖,我这是在锻炼你的体力呢……〞
沈莙被他压在身下,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于是心里的最后那一点火苗都被扑熄了。
自那日以后,忍冬倒是轻松了,偶尔试探性地问沈莙一句要不要出去接着练练,换来的却是后者羞愤欲绝的神情。偏姬浔似乎喜欢的不得了,每每回府便拉着沈莙,说是要考校考校她有没有进步,实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因而每回沈莙的反抗都不抵什么用,所谓的教导最后都会变成姬浔神清气爽地起身以及沈莙半死不活地躺尸。到了那样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果然,男人绝对是憋不得的,瞧瞧姬浔就知道,禁欲久了必有人是要倒霉的。
好在这样的时日也并不久,几次过后姬浔回府的时间便越来越短,连着次数也减少了,有时候沈莙一觉醒来见身边空荡荡的还有些怅然若失。她一直没有见到大李小李和容弼,小云子倒是露了个脸,只是那日却是她心情最差的时候。
姬浔难得能陪她说说话,两人在一处什么都不做沈莙也很是满足,只那一回小云子却在半中打了岔,忍受着姬浔利刃般的目光,几番犹豫才硬着头皮道:
〝前头北堂小姐来了。〞
于是沈莙一天的好心情都到此为止,她先是有些难受,而后更多的却是不安。姬浔离开的时候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那时沈莙的难受已经淡去了,加深的不安却越发明显。如今这样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北堂瑛在这样的风口来见姬浔,绝对不是为了什么私情。那么她是代表着姬桓的意思还是北堂诚?或者说她明里代表一方,暗里又有别的目的呢?沈莙不得而知,只能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她开始深刻地想念和楚鄢一处的日子,至少那个时候她不会像个瞎子和聋子一般,即便姬浔是为了护着她,但这也足够使人郁闷了。
当天晚上,沈莙从忍冬那里得到了消息,裴榕和裴胤已然离开了云南郡,而她们亦会在十日后动身前往涼州。
离开云南郡,这是沈莙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突兀,难道是姬桓已经做好了起兵的准备?又或是姬浔做好了准备?沈莙不得而知。涼州是穆氏地盘,又和益州接壤,确是她们的最佳去处,可即便有人接应,要离开云南郡却也不是易事。她将心中的疑问说与忍冬听,得到的回答却不甚详细,
〝你不要担心,外头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督主来云南郡之前便早已做了万全打算,如今已将你救了出来,再难也是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办法是有的,那么代价呢?沈莙开始厌恶起自己来,若不是因为她,姬浔或许就不必冒险来一趟云南郡了,而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不添乱而已。
忍冬并不觉得沈莙是拖累,事实上如果不是为着姬浔,兴许她此时还在宫中悠闲度日。但她没法子安慰沈莙,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陪她一同等待。
无论外头多么风起云涌,秋嵘斋这方寸之地却是十分平静,平静得叫人心中不安。沈莙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之她再未见过姬浔和小云子。默默算着日子,等待着实难熬。直至有一日,连忍冬也从这府里消失了,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沈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事了。
她焦灼着,见不到忍冬,身边的小丫头又尽是些一问三不知的,久而久之人都要急疯了。小云子出现的时候沈莙正处于发作的临界点,见有熟悉的脸孔在院子里出现,也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二话不说上前去死拽着他不放手,
〝出什么事了?姬浔怎么样了?忍冬呢?〞
小云子被沈莙的脸色吓得身上一抖,平复下来时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督主没事……〞
沈莙心中一松,一口气还未喘匀便又听他语气压抑道:
〝出事的是容弼。〞
她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样的答案她之前从没有想过,以至于如今听了根本无法消化。
小云子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又清晰地向她解释道:
〝是在领差往涼州探路的时候出的事,只说是被裴胤擒了,如今生死未卜。〞
那日夜里忍冬说的话在沈莙脑海里绕了个圈,她心中骤然一抽,尖锐的疼痛扩散开来,有种麻痹的感觉。小云子看她松愣,心中也不好受,容弼与他虽是吵闹的时候居多,可是说到底又是同生共死过的,即便西厂冷情,他却也是从未想过对方会有出事的一天。
〝姑娘收拾一下吧,左右就在这两日了,咱们得尽快离开云南郡。〞
沈莙满心的思绪都停留在了容弼生死未卜这一桩上,浑浑噩噩的,小云子几时说的话,几时离开的一概不甚清楚。
忍冬已经离开她身边有两日了,那么容弼出事至少也有两三天的时间了,裴家裴家,当初知道裴家兄弟离京,她只当这二人是回南海郡准备帮衬姬桓起兵,何曾想过这二人是动身往涼州方向去了。他们擒住容弼自然是姬桓的意思,若是与姬浔离开云南郡有关,那么他们所有人都凶多吉少,容弼亦是身临绝地。
☆、秋嵘斋(二)
小云子嘱咐沈莙收拾行装,然而在知道容弼被抓忍冬又下落不明之后她就没有一刻能够静下心来。秋嵘斋外头动静也小,许是因为要离开的事必须掩人耳目,又或者是这次一同动身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沈莙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心中所牵挂的人又都不在身边,再加上容弼与忍冬,这让她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心力交瘁。
好在忍冬第二日清晨时回到了秋嵘斋。沈莙几乎没怎么睡着,晨间迷迷糊糊地起身却也不洗漱,只坐在自己榻边发呆。忍冬进屋的时候穿着一身杏色的窄袖衣裙,依旧面无表情,
〝既醒了为什么呆坐在那儿?梳洗一番也该用些吃食。〞
沈莙想着她的事情夜不能寐,此时突然见到本人出现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也不顾劈头散发的,鞋也来不及穿,拢着寝衣便从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忍冬跟前,两手握住她的肩膀左右打量,
〝你受伤没有?有没有哪处不舒服?〞
忍冬被她抓住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头
上束发用的簪子都快掉了,一面稳住自己的身子,一面皱眉道:
〝你若再摇,本来没事的也该头疼了。〞
沈莙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心想她可能是个伤户,这样确实有些危险。她悻悻然停了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才道:
〝这两日你上哪儿去了?外头出什么事了?好几日不见你,可是要着急死我?关在这里没个音讯,差点没把我逼疯了。〞
忍冬听沈莙语气压抑,脸色也不大好,严肃起来的模样和往常那个嬉皮笑脸的人重叠在一起,心里既是感激有有些黯然。
〝我能有什么事,无外乎出了些事,因而出去顶了空缺的差事,如今要离开这里了,人手也不大够用。〞
沈莙听她提起'人手'二字,心里一抽,想起出事的容弼来,越发觉得自己这是在忍冬伤口上撒盐。她稳了稳心绪,向前握了忍冬的手,果然觉得没甚温度,因而又搓了几下,将人拉到榻边,摁着身子坐下了。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如今我心里也乱成一团。你若伤心……不必在我跟前硬撑着,要是难受便哭一场,咱们想想法子……你……你不需要自己一个人生受着。〞
忍冬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跟前双手搭在自己肩上的沈莙,看着她脉脉如水的双眸;原本早已做好的决定开始摇摇欲坠,心中再也不是波澜不惊,双手绞着裙摆,咬牙忍耐才控制住了快要破冰的冲动,尽管脸色发白,但语气却还是与平时无异,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们在踏入西厂那一刻起过的就是刀口上添血的日子,他是这样,我亦是这样。这一日总归会出现的,不过迟早而已。〞
忍冬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安抚沈莙,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若有什么东西要带走便要快些收拾,如今这般情况,说要离开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早做准备,只怕到时候手忙脚乱。〞
沈莙知这是忍冬在转移话题,亦看出了她并不想就容弼的事情继续说下去。她的安慰之意不知该如何表达,也害怕自己会继续火上浇油,于是便也不敢在追问,看着忍冬苍白的脸,只收敛了情绪扯出个不伦不类的笑容来,
〝我从镜花台逃出来,要紧的东西都在身上挂着,要紧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其余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带得多了反倒是负累。什么时候要走,动身便是,我能做的也只是不给你们添麻烦而已,其它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见不到姬浔的日子倒比忍冬离开的时间还要长些,自从来了云南郡,沈莙总是感觉到力不从心,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里发慌,可是同时又十分厌恶自己的懦弱,总想着不要一味依赖姬浔,可是到了危急的时刻她依然只能老实呆在他身后,护不住任何人。若是再强大些……若是再咬牙往上走一段……
忍冬不知道沈莙心中的想法,她们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倒都不怎么开口了。
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沈莙梳洗,看着她略显憔悴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害怕,唯恐是因为自己伺候不好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莙知道这秋嵘斋是待不得了,也不再像往常那样打扮,只捡些轻便的衣服和头饰,因担心忍冬,更是与她寸步不离。
然而如她所想,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当日黄昏之时小云子便板着一张脸从外头进来了,
〝姑娘都收拾好了吧,快随忍冬往后门出府去。〞
说罢将自己腰间一把匕首扯出来递给了她,复又转身对忍冬道:
〝护好沈小姐,按原来的路线将她交给荀晠你便赶回来。〞
忍冬似是有些惊疑不定,又或是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定的路线不是至少要在明日晌午才能打通么?〞
小云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跑了一路,轻功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竟有些气喘吁吁,
〝事情有变,你不用管这些,照着吩咐去做便是,剩下的荀晠会想法子完成的。〞
事情有变?变的是什么?姬浔出事了吗?沈莙的心因为小云子一句话变得躁动不安,可她没能把话问出口,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