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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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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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沈莙皱起眉头,伸手扯着姬桓铁箍一般的右手。什么毛病,这些习武之人一个个的都喜欢掐人脖子。
  “咳咳,你松开些!”
  姬桓还算有些理智,看着胀红了脸的沈莙,往后一撤,堪堪松了些力道。
  沈莙当然不是找死,她缓了缓神,尽量冷静道:
  “姬莯当年就是个孤傲的性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帝王野心。如今他因你变得心狠手辣,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窃位之意,耀灵自然不适合他。而如今云南郡燕安于世,宠绥四方,和你的表字却是不谋而合的。”
  这是一个非常高超的马屁,不得不说沈莙还是用了心的。姬桓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沈莙不住拍着胸口咳嗽,一面喘着气一面对他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不是你祖父一心偏颇,姬莯也许不会养出那副乖僻不争的性子,你亦不会有如今的城府心计,他的偏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捧杀了姬莯成全了你。自古以来,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都是踩着炭火走过来的,也没见他们愤世嫉俗到你这个地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你就想着能一帆风顺?”
  沈莙的解释看似有道理,实则纯属鬼扯,对姬桓表字的解释看似很合适,实际上却也难免牵强。可是她这种安慰人的方法历来管用,对姬浔是那样,对楚鄢是那样,如今姬桓也很是受用。明明知道沈莙胡说八道的成分居多,可是他心里竟然奇妙地愿意不去深究。
  姬桓的表情逐渐缓和,沈莙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方才屋内的剑弩拔张在一瞬间平息下来,沈莙一身冷汗,想想方才自己把自己置于险境就觉得后怕。
  姬桓看着沈莙一副劫后逢生的模样,嗤笑一声,心觉这丫头果真胆子很小。
  恰在书房里沉默无尽蔓延的时候,门外一个当差的小厮敲了敲门框,低声通禀道:
  “王爷,萱夫人送来了暖胃的盅汤,可要现在端进来?”
  姬桓的表情不见有什么变化,这在沈莙眼中无疑是一种冷漠的象征。
  “端进来。”
  沈莙皱着眉头,随口问道:
  “你那日对她大发脾气来着,这么快就把人哄好了?”
  那小厮端着一盅热汤走进书房,偏就撞上了沈莙说这句话,他不敢多留,放下东西之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姬桓似乎觉得沈莙问的这个问题挺没道理的,好笑道:
  “哄?我为什么要哄她?这府里所有的女眷住的宫殿朱楼,吃的珍馐海味,用的脂粉珠钗,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使唤的丫头奴才,哪一样不是我给她们的?我可不是什么信徒,没有供祖宗菩萨的习惯,她们既过上了寻常人家内眷难以想象的生活,难道一面享受荣华富贵一面还指望着我与她们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渣男!倘或十个中有一个待你是真心那也是辜负!
  姬桓见沈莙面露不虞,轻笑一声,走到桌前将汤盅的盖子揭开,一面用银勺轻轻搅拌,一面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提起林萱倒叫我想起另一桩事来。当初她乃是作为洛笙的陪嫁到的王府,而洛笙和如今的姬浔倒是有些渊源。洛家和王府当年有些交情,洛笙十三那年曾随其父进府向老头子拜寿,那时的姬莯将满十四,清秀绝伦,洛笙只一眼便再不能忘,其父也有攀这门亲事的意思。只是老头子把姬莯当成眼珠子一样,势要找一个家世长相才学样样都配得上姬莯的孙媳,洛家在他看来还不够格。那时扬州叫得上名号的大族倒是有一个,鄱阳北堂氏,扬州首富,府上曾出过四任州牧,子孙或为织造或为地方文官,比之洛家要更胜一筹。然而最让老头子满意的还是当家北堂诚的嫡出幼女。那姑娘单名一个‘瑛’字,比姬莯小一岁,扬州出了名的小美人,父兄喜爱异常,才名亦可当如今的楚穗。那北堂瑛原有些傲气,不肯嫁到益州来,还是姬莯十五岁时两家长辈安排他们在永昌见了一面,从此再无任何反对之意。这倒正常,那些年轻少女,在当年见过姬莯的,有哪一个不是念念不忘。龙璋凤姿,天之骄子,且又有才名在外,样样让人满意。难得就难得在这一回那心高气傲的姬莯竟也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家中长辈的安排,这才让这桩婚事在那年年底定了下来。多不巧,阴差阳错的,洛笙最终成了我的王妃,而北堂瑛没能过门就等来了姬莯的死讯。嗯……如今时过境迁,不知他们二人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姬桓的心思是恶毒的,沈莙再清楚不过,可是依然被他方才话里的内容弄得心乱如麻。她强撑着,装作漠不关心地回道:
  “不管是洛家还是北堂,如今都应该已经没落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当初娶洛笙就不是因为什么男女之情,否则也不会将她的陪嫁扶作侧妃。洛家只是你整顿扬州的一颗棋子而已,等到目的达到了,你自然难容他们在扬州分割你的既得利益。”
  姬桓抚掌而笑,双眼蕴满了笑意,
  “沈莙啊沈莙,你果真合我心意。只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洛家是没落了,只因他们贪得无厌,且对我再无用处,可是北堂一族却还繁华依旧呢,北堂诚是个聪明人,主动投靠了益州,如今在扬州替我打理河运生意,分寸也拿捏得不错。若不是你这般装腔作势,兴许我还真就相信了你不在意当年姬莯和北堂瑛的事。看在你让我心情不错的份上,我便再多提醒你一句,从姬莯的死讯传开至今,北堂瑛一直未嫁,此等情意,我看了都觉得感动呢。”
  沈莙看着姬桓不怀好意的笑容,在消化这件事之后脑子难得灵活了起来。从姬浔和她相处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这货绝对和她一样没有什么经验。姬桓的话听听便罢,她若是因此难受才真是辜负了姬浔待她的好。
  

  ☆、镜花台(二)

  “别怪我不相信你的话,在我看来,那位北堂小姐至今未嫁的主要原因绝不是她对姬莯的情意。若是普通人家倒罢,北堂家既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即便父母再疼爱,在嫡出小姐的婚事上也不可能马虎。更何况他们既投靠了你,那就必然要和姬莯撇清关系,让府中幼女替姬莯守着,他们还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姬桓细细看了一眼及时想通的沈莙,觉得她总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你倒想得开,不过这话也不算错,七年前裴胤那小子曾经央了裴家长辈向北堂家提亲,北堂诚自然将此事回禀于我。只因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姬浔就是姬莯,想着或许他对北堂瑛多少有些情意留着北堂瑛或许将来有大用处,所以也就没有点头。谁晓得后来你突然凭空钻了出来,于是这北堂瑛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卖裴家一个人情,闹得裴胤那小子一年到头驻扎在西境,成了裴家年轻子弟中最叛逆的一个。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兴许姬浔看她一片深情,能将她领走与你姐妹相称也未可知。”
  沈莙对姬桓恨得牙痒痒,然而最让她不安的是她居然真的因为这些混账话而心中酸苦。她不觉得姬浔对那北堂瑛的感情有多么深,而且他一个太监,要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可是对方毕竟是曾与姬浔订过亲的,得到了姬浔父母祖父的认可,就这一条就足以让沈莙难受半天。
  沈莙胡思乱想半天,最终对着姬桓没好气道:
  “不劳王爷费心。”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抖了抖裙摆,高傲地偏着头,然后昂首阔步地出了书房。
  姬桓也不阻拦,含笑目送沈莙离开,挑眉将盅盖又放了回去。
  沈莙迈出大殿正门时发现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色还是灰败的。
  那送汤的小厮刚顶着压力打发了痴痴等在殿前盼着传召的林萱,见沈莙从里头出来,心头一跳,赶忙迎上前来想把她往另一方向引。
  沈莙看见台阶上那萱夫人落寞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被她心中的烦闷所感染了。她看着那当差小厮忐忑的表情,也没多做逗留,顺着他的意思往大殿侧面绕道了。
  凌云殿里沈莙弄明白了困扰了自己许久了真相,回到镜花台之后她便一直歪在榻上发呆,几拨丫鬟进进出出都没什么反应。
  秋日将至,云南郡的天气反复无常,昨日还是阳光明媚,今日却突然成了阴冷细雨。这镜花台里当差的下人自身沈莙去了一回凌云殿,对她的态度便截然不同了。
  姬桓还是有事没事来这里坐坐,乐衷于让沈莙炸毛,每每看她忍无可忍的模样对方都笑得特别真心。他来得勤,相对的陆铎却有些时日没出现了。
  沈莙没怎么留意那些在镜花台‘监视’她的丫鬟婆子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她和姬桓的关系的,直到有一日那苏嬷嬷在替她梳头的时候忍不住语重心长道:
  “姑娘就不要和王爷怄气了,当初银钩楼的素姬原是兴古郡郡守送到王府来的,王爷有心亲近她却一直闹着要回去,惹得王爷不快,被送到城郊庄子里去了,听说如今后悔不已日日以泪洗面呢!说实话,老妇之前还从未见王爷对哪个夫人像对姑娘这么上心,日日来这里陪姑娘不说,姑娘发脾气时也惯着。只要姑娘不再犟着,宠爱必能越过萱夫人不知多少。”
  沈莙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荒唐话,拿着九连环玩儿的手一僵,简直是哭笑不得,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那苏嬷嬷还待再多说两句,沈莙却实在无法忍受了,心一横,干脆对她实话实说道:
  “我与你们王爷完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只因我和京城的瑞王情投意合,而你们王爷又视瑞王为死敌所以才将我关在这里的。”
  沈莙自认已经说得够明白了,王府里应该无人不知他们主子最大的对头就是姬浔。可是那苏嬷嬷听了这话却还是半信半疑,只当她是在嘴硬,毕竟姬桓的脾气府中下人再清楚不过,若是真的厌恶,沈莙绝不会过得这么舒坦。
  好在不管苏嬷嬷相信还是不相信,沈莙的坦白还是换来了几日的清静,就在她终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的时候楚鄢终是到了云南郡。
  那日天色昏沉,看着像是要有场大雨,沈莙坐在梳妆台前无聊地将桌上的珠钗拨来拨去,屋门被推开时她以为又是姬桓来气她了,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却发现平日里很宽敞的里间此时却有些拥挤。
  楚鄢是坐在轮椅上被一个身着蓝衣浓眉大眼的青年公子推进来的,他身子原就不大好,一路奔波,脸色难免有些苍白。那轮椅没有踏板,为了避免擦地,他的腿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举在半空。沈莙看着楚鄢冷汗直流,急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那蓝衣公子身边的裴榕和姬桓,伸手用力搀扶着楚鄢从轮椅上起来坐在她方才的木椅上。
  她从自己梳妆台上拿起一方手帕,一面递给楚鄢,一面低头问道:
  “没伤着哪里吧?可有不舒服?”
  楚鄢接过她递来的手帕,将额间细汗拭去,安抚道:
  “无大碍的。”
  沈莙这才稍稍放心,抬起头打量着屋内唯一陌生的一个人。不用猜,这蓝衣公子应当就是裴榕和姬桓口中的‘裴胤’了。此人看着比裴榕要年轻稚嫩些,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精神头十足,眉宇间的英气很是醒目。
  沈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亦在打量着自己。
  北堂瑛只比姬浔小一岁,就年纪而言应比裴胤大上一些。七年前这小子才多大啊,就
  吵着嚷着要娶漂亮姐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末了又想着这桩姻缘是被姬桓斩断的,据他自己所说,这裴胤因为没有娶到北堂瑛,还闹了许多年的脾气,可是如今他见了姬桓也不见怎么个怒发冲冠呐,不知是姬桓好本事安抚住了还是这小子其实不知个中真相。
  沈莙心里啧啧两声,裴胤喜欢北堂瑛,因此她便将这人直接划分到了友方阵营。
  裴榕神情复杂地看了心不在焉的沈莙一眼,在确定她过得还不错之后又将视线挪到了姬桓浅笑的脸上。
  姬桓自然感觉到了裴榕的视线,他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你们旅途劳顿,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他这话自然不是对沈莙说的,楚鄢倒罢,裴榕和裴胤无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面上却很是捧场,在规规矩矩地向姬桓道了谢之后便随他离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屋内便进来了几个丫鬟,其中一个青衣的沈莙看着很是面生,她向前一步向两人鞠了鞠身子道:
  “奴婢竹沥,从今日起负责照料楚公子。”
  沈莙看她这老练的模样,心知这是姬桓特意放在镜花台监视她和楚鄢的。
  “王爷知道楚公子身子不好,因此已经传了大夫,楚公子不若先沐浴更衣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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