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楼高不见章台路- 第10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起身的意思。一旁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月兮看了这一幕,颇有些无言以对,她趋身向前拍了拍沈莙的脸,后者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一面推开她的手,一面用不甚清醒的语调撒娇道:
  “好秋桐,再让我睡一会儿。”
  月兮哭笑不得,眼看日头渐渐上来了,也不再拖沓,拉着沈莙一只手臂就将她拖了起来。
  沈莙自从被裴榕给掳了就一直没怎么睡好觉,此时更是困倦的不得了。被强行拉起来之后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怠地盯着月兮瞧了一会儿,小半刻之后才紧蹙着眉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从画舫上起月兮就一直照料着沈莙的起居,自然是知道她只要没睡饱就会变得格外乖僻,即便这样,没回见着她蔫了吧叽的样子还是会觉得忍俊不禁。
  沈莙就着一盆冷水洗了脸,还忍不住将汗湿的身子也擦了一遍。月兮见她洗漱完毕,适时地将一套青灰色男装送到她手里。沈莙提着这件男装的两肩好奇地看了看,发现这种典型的南方直裾明显比北方的款式要更加精致些。
  月兮见她磨磨蹭蹭的,不禁几番催促。沈莙撇撇嘴,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刚摸上腹背处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她不敢相信地在自己腰上细细找了一圈,然后脸色越发难看。月兮这才发觉她在找东西,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冲沈莙问道:
  “是在找这个吗?”
  沈莙瞪大了眼睛,只顾盯着月兮手上的玉牌,在确定那就是自己藏了一个多月的‘救命稻草’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怎么找到的?”
  月兮觉得怪道裴榕一路上总是变着法子想要整服沈莙,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确是能带给旁人无尽的成就感。
  “王爷信中明说了,从裴将军那里将你带走之后需得先好生搜一搜。昨夜你睡得沉,这样重要的东西竟是半点也不防备被人拿了去。”
  沈莙脸一黑,姬桓姬桓,又是姬桓!她是不是命里和此人犯冲啊!还是说这南诏王真就是生来克她的,怎么什么他都能知道呢?!她忍了忍,额头上的青筋都崩起了还尽量控制着情绪向月兮问道:
  “你要怎么处理这玉牌?”
  月兮将手掌摊开,看着玉牌上的青鸟花纹,表情有些古怪。
  “你和楚门少主是什么关系?怎会有这个东西?”
  沈莙真的快要抓狂了,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可是此时只要一想到‘姬桓’这两个字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应该听裴榕说起过,我与楚鄢交好,玉牌是他交给我的,这很难猜吗?”
  月兮并没有被沈莙的态度气到,她只是皱着眉,很是疑惑的样子,
  “若是寻常交情,楚鄢应当不会将这块玉牌交给你才才是。”
  这回轮到沈莙糊涂了,事实上楚鄢将这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并不曾多说,因而她也不知道这玉牌究竟是什么东西,具体能抵什么用。月兮手上拿着玉牌,沈莙自忖抢不赢她,从昨夜到现在,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快要把她砸晕了,此时最后一丝安慰也没有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颓然沉默着不去回答。
  月兮从昨夜翻出这块玉牌开始就一直在苦恼该怎么向云南郡那边回禀这件事,可是沈莙却不愿意开口和她说明白,这让她异常烦闷。
  “你怎么不说话?”
  沈莙心中沮丧,没心思和月兮斗智斗勇,她将自己一头长发通通揽到脑后束好,干脆实话实说道:
  “我不知道这块玉牌有什么特殊的,楚鄢给我我便接着,就是这样。”
  月兮没想到沈莙居然不知道这玉牌是什么东西,颇有些不相信道:
  “楚门少主的青鸾玉牌,南境谁人不认识,你怎可能不知道?”
  沈莙心中一松,既然这玉牌重要,月兮大约会带回云南郡交给姬桓,否则若叫她直接给毁了或是丢掉了,她要如何和楚鄢说明这玉牌的下落,明明他早就提醒过自己要仔细藏好的。
  直到她们再次上路月兮都没能从沈莙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沈莙,因为心中觉得愧对楚鄢,一路上都闷不吭声。
  出了山林之后她们一行人便加入了一处商队,沈莙也从跟着她一起骑马变成了搭乘马车。她们没有再继续向武陵郡前进,就如同月兮说的,她们改道绕去了交州,兜兜转转,最后跟着商队一路往西进入了益州牂柯郡。
  益州的繁华和扬州是两种感觉,交州靠近海域,扬州运河繁多,这二州都属于典型的商贸繁华区,而荆州则因着有书香世家楚门掌管,所以教育氛围浓厚,除了零陵郡和武陵郡混乱,其余各郡处处山清水秀。益州,作为南诏王的势力中心,临近西南边陲,因此外族人繁多,在军队的控制下贸易往来井井有条,甚至人民安居乐业的程度超过沈莙到过的所有地方。异域风情之下,一草一木,每一条街的民居酒楼都如同画卷一般美妙繁华。这样的景致是沈莙在别处不曾见到过的,每一州都有相对繁华昌盛的郡和穷困落后的郡,可是在益州,哪怕是最靠近纷争的牂柯郡都呈现出柳永词句中美如画卷的繁荣。这里的人民不受外界的打扰,他们在南诏王强大威势的庇护下过着真正安宁的日子。沈莙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实在没有任何反对姬桓的理由,说不定还会一心一意地拥护他,把他当成保护神一样供起来。
  她们的马车在闹市区里行进,每当驶过石桥,沈莙总要撩开帘子看一看石桥底下顺水流过的小船,船桨拨开碧绿的河水,荡漾开来的波纹搅碎了朱墙琉璃瓦的倒影,有些美得不像话。在她心里,和杨州比起来,兴许益州更适合用‘江南’来形容。
  月兮见沈莙每每被益州的风景和建筑迷了心神,渐渐淡了赌气的心,既是自豪又是松了口气,毕竟若是真将一头倔驴带到云南郡,一旦惹王爷不悦,她也不好交差。
  沈莙心中是纠结的,在看到益州景象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对姬桓的能耐是心悦诚服的,可是她不是来观光的,而是被强行掳来了这里,姬桓更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以及造成她如今尴尬处境的始作俑者。如今她那些愤怒淡下去之后,竟有些佩服起他来,这不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吗?敌人强大,按道理她更应该更加自危才是。
  益州对于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沈莙来说像是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朱楼小院,流水潺潺她从未见过,更不要说热闹自在的外族商市以及琳琅满目陈列在道路两旁的新奇商品了。一路上她不停看到锦旗飘飘的酒肆茶坊,其中居多的图腾是一只七彩衔尾凤。到了南诏王的绝对控制区域,月兮脱离了对商队的依附,另有地方上的官兵负责护送她们。沈莙也再没在驿站住过,月兮带她歇脚的地方次次都是占地极广的红坊酒楼,从正门进去,层层叠叠的朱楼分布四处,更有甚者像一个山庄一样带着曲折的长廊,大大的花园和窗户花样繁杂的殿台。沈莙思忖着,这样规模的酒肆,设在闹市之中,还不是构栏烟花之地,这在皇城是难以想象的。其中雕栏画柱,庭院深深,胜过京城无数贵族的府邸。这些落脚的地方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却是门口随风飘动的彩凤旗帜。沈莙见过的次数多了,不由地生了疑惑。在北方不是没有庞大的商行拥有酒肆钱庄,可是像这样几乎垄断了郡内所有大规模娱乐场所的却是闻所未闻的。
  直到有一日她在马车上留心看了,才惊讶地发现这彩凤旗不止出现在酒楼,竟有些乐坊,客栈,赌坊,钱庄以及金银铺子也在门板处画着衔尾彩凤。沈莙目瞪口呆,她算了算,若是这些场所真的都归一个商行所有,那么这商行的东家岂不是富可敌国?
  月兮在一旁眯着眼睛养神,沈莙实在按捺不住了,不禁开口问道:
  “这彩凤旗四处可见,是不是哪个商会的标志?”
  月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是好奇的沈莙,在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之后不免有些好笑,
  “七彩双凤乃是南诏王一族的家徽,这衔尾凤是南诏王府直辖的商会标志。我今日才知道你竟是这么孤陋寡闻的人,怎么身边就从没有人和你说过南边的事情吗?”
  沈莙被月兮讽刺了,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呆愣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扶着帘子的手也忘记放下来了。直到方才,她才意识到一切是多么的不妙。南方安定富庶,姬桓养兵蓄锐,手里竟还把握着好几州的经济命脉,地利人和他都占全了。
  

  ☆、建宁郡

  如果不是因为她站在京城和姬浔那头,沈莙都想要投靠南诏王了。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裴家楚门宁愿受制于姬桓也从未想过联合起来打压他了,说到底还是实力相差悬殊。因为这样明晃晃的强大,在战场无往不利的裴家甚至愿意放低姿态呈依附之势。
  沈莙沉默着,从前她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一旦真的见识到姬桓的能耐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绞尽脑汁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被押送到了这里。
  月兮在夜间歇脚时对她放得很松,她原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其实她一直在姬桓地控制范围之内,那些心里的小九九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姬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不远万里,不怕麻烦地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又是为了什么呢?沈莙百思不得其不解,她这辈子遇着的聪明人不少,可是真正打从心眼里佩服的却没几个,姬浔,楚鄢曾经是这个名单里仅有的人,可是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地加进了姬桓的名字。她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而且是最浅显的层面对她而言都是一个大大的困局。兴许这个世界上各方面能和他相抗衡的也就只有姬浔,像她这等凡俗肉胎,只有被捏在掌心里的份儿。
  到了建宁郡,月兮便觉得沈莙的脾气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混混沌沌度日,也不再有什么逃跑的念头了,这让她们这些负责监视的人省了不少事。
  沈莙只是在明白差距之后没了挣扎的力气,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关于姬浔的,关于姬桓的,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云南郡就是答案。没有任何的根据,她就是有种古怪的直觉,觉得到了云南郡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所有的疑惑都会有合理的解释。
  那时的沈莙并不知道,云南郡这个地方,姬桓这个人,都将和她往后的人生纠缠不清,就好似他们原本就在她的生命中存在一样。
  沈莙从没有这样想念过姬浔,即便在两人初次袒露心意的那段时间她也不曾这般挠心挠肺的不可自拔。没了逃跑之类耗费脑细胞的想法,她开始一心一意地陷入思念之中,心无旁骛的,走火入魔的。月兮也看出了她的古怪,大部分时间沈莙都在笑,像是走进了一个旁人无法接近的世界。她在入睡前总要摆足了架势写一些文绉绉的诗词。内容月兮看不大懂,但是关乎风月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她尽职尽责,将这些诗词一一收好,打算连着玉牌一起交给南诏王。
  沈莙对月兮的举动不以为意,在始兴地界儿,她一路笑看着热闹熙攘的人群。也就那么一瞬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抓住侧帘的手突然紧了紧。
  月兮正在烦恼,沈莙这几日一直很古怪,因此她也没怎么注意。倒是反常的这一位看着街道一边的某处,直愣愣的忘了眨眼。她以为是自己真的思念过了头所以产生了幻觉,可是揉了揉眼睛在马车离开之前仔细一看,那人却依然站在那里。
  容弼身着黛色的粗布衣裳,混在一众百姓之中,一点也不起眼。沈莙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在确定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欢喜得快要昏过去了。
  她的心在容弼将视线转到马车这边的时候跳动的速度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几乎要冲着那边大声呼喊出‘我在这里!’。亏得这时候马车上月兮的存在维持了沈莙仅剩不多的理智,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将帘子撩得更开。隔得太远,她不知道容弼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可是她很确定的是,容弼注意到了这边的队伍,以他查探的经验,必然不会放过这一条线索。
  马车很快离开了这条街道,视线中的容弼随着队伍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模糊。沈莙放下侧帘,平缓了一下呼吸,为了不使月兮怀疑,她费劲力气才控制住了上扬的嘴角,只是心中早已只剩下了不断重复的一句话,‘容弼来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若是离开始兴,不出一日就会到达传说中的云南郡,沈莙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看到了一丝希望,这让她既激动又欣喜。可是等冷静下来之后又开始患得患失,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容弼会不会没有注意到这边,如果能够避免去云南郡……能够吗?沈莙不敢确定,她一路上看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