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溪当夜特别仔细的上好门栓。睡觉时也只脱掉了外袍,又把阿史那云给的匕首拿出来,就放在枕边。她也没睡好,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常小溪迷迷糊糊的去大理寺点卯,远远就看见门口有一个身着绯红官服的身影,原来是狄少华。
狄少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常医官昨夜睡得怎么样?”
常小溪年轻,只是看起来有一点萎靡,对于狄少华的关心,她还是很感激的。略振作一下精神,常小溪回答说:“还可以,快天亮时打了个盹。”
狄少华点点头:“那就点卯后睡一会吧,最近也没什么案子。”
但是常小溪终究是没有打成盹,大约在辰时末,吏部来人了。范鹏军传令所有的官员都去大理寺正厅,说是事关官员考核,每个人都务必到场。
常小溪懵懵懂懂跟在后面,听那个白白胖胖的吏部官员说了一通,大概意思是今年官员的考评就要开始了,大家可以准备自己的政绩材料。新晋的医官,将和刑部,太医院的新晋医官一同参加复核。这次复核,皇帝非常重视,命百骑司与吏部共同主持,对于在复核中表现特别优秀的人员,则会擢升官职,以资奖励。复核没有通过的,将取消在大理寺任职的资格。
这官员讲完之后,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今年的考评开始的太早了,比往年足足早了两个月。至于新晋的医官要复核,却少有人关心,因为新晋的医官只有常小溪一个。原来的老医官,足足在大理寺干了二十多年,刚刚致仕。
常小溪眨巴眨巴大眼睛,有点疑惑,关于医官要由朝廷来复核,她觉得是应该的。因为就是在她来的那个时代,也有试用这一说。只是这个复核未免来的太巧合了些。若说这里面有那位沙将军对自己动歪脑筋的因素,她又觉得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毕竟以她自己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相貌只称得上眉清目秀而已。
没等常小溪疑惑多久,狄少华就命人来找她了。
第八十一章 休沐
先把一卷东西递给常小溪,狄少华才说:“这是历年医官复核的题目,你先拿回去看看。太医院和钦天监,司农司,这几个地方的官员,是有复核的规矩。你也不要紧张。”
常小溪这才放下心来,拿了题目,从容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狄少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把狄少华给自己的历年考题翻开看看,常小溪发现主要以操作为主,不考理论,直接进入操作阶段。比如前年考试的题目就是找了几个高热的病人,让参加复核的医生来治疗。至于治疗的手段,你针灸也好,汤药也行,或者蒸熏药浴都可以,只要把病患治疗好,就算合格。
这下子她就放下了心,因为只要疗效,不限制治疗手法的话,她对自己是非常有信心的。常小溪可是中西兼修,而且在随身空间里还有一些药物跟装备。
吃过午饭,狄少华阴着脸走进了常小溪的房间:“沙将军说伤口作痛,要你去看看。”常小溪的心一下子沉下来,这件事很棘手。
狄少华叹口气:“我有宗案子要去一趟百骑司,你跟我一起去吧!”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沙麒麟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总是聊胜于无,给小常大夫宽宽心也好。
两个人一起赶往百骑司的时候,沙麒麟正在院子里看百骑司的都尉们操练呢,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见狄少华也来了,沙麒麟只是随意点点头:“既然过来了,就看看我这些孩儿们操练。”就起身往后堂走去,他的护卫沙德三示意常小溪跟上。狄少华就被留在了院子里。
常小溪忐忑的把沙麒麟的绷带解开,发现伤口愈合得很好,既没有渗出,也没有水肿,这样的伤口不应该疼吧?看这个男人五大三粗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她狐疑的看一眼沙麒麟,见他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正经的很。常小溪只好一边给少麒麟清理伤口,一边说:“这伤口虽然不大,大人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的使用这支手臂。”
沙麒麟淡淡的嗯了一声,到让常小溪怀疑昨日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重新给沙麒麟包扎好,这才向沙麒麟告辞。沙麒麟这才抬头看了看她:“沙德三,你代我送常大夫出去。”
他那个贴身护卫利索的答应一声,领着常小溪走出了后堂。常小溪没想到自己这样轻松的就过关了,如释重负。
狄少华正在游廊里踱步,看到常小溪这么快就出来了,方才放下心来。沙德三客气的将两人送到门口,又递给常小溪一封银子。常小溪原本想要推辞,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多谢,还是收下了。这沙麒麟的伤口要完全长好,自己还要往百骑司跑好几次呢。若是次次白跑,岂不是显得自己的医术太廉价了?
等到沙德三离开了,狄少华打量了一下常小溪,才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常小溪摇摇头。对于这种是否被骚扰的问题,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心存疑虑,却不好再深究了。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沙麒麟当然不会一夜之间就转了性子。他正是因为太看重常小溪了,所以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琢磨着要让这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漂亮小医官,心甘情愿的随了自己才好。这就得用点心思了。
因为沙麒麟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骚扰自己,常小溪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备考上。狄少华说得很对,自己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保住官身很重要。这样至少不会有绿衣少年那样的地痞来骚扰自己。虽然以前考试没有考过理论,常小溪还是把《素问》这一类书找出来看看,以备不时之需。
每七天朝堂休沐一次,给官员们放一天假。这是常小溪来到大理寺的第一次休沐,她顺着小巷子走到热闹的东门外,准备在那里吃个早点。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只有几天,可是常小溪的变化是巨大的。从前需要算计着花钱,只能吃最便宜的食物果腹,现在则是腰包鼓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常小溪咬了一口生煎包子,对这种情况十分的满意。
她正陶醉着呢,离这里几个摊位的混饨铺子老板老莫眼尖,早看见了常小溪,忙忙的嘱咐了自己的小儿子,只见这小家伙撒丫子就跑掉了。他自己则精心下了一碗有荤有素的馄饨,给端到了常小溪的座位上。“神医,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这碗馄饨你尝尝,自从你那日救了人之后。来打听你的人都不断。我这小生意托了您的福,也好了不少。这碗馄饨送您尝尝,看看味道怎样?”
常小溪本来就对这个馄饨摊老板的印象非常好,正打算吃完包子就去看他的。此时见他专门跑过来送馄饨,说得还这样客气,心中一暖,忙起身寒暄一阵子,掏出钱来给他。这老板摆手不要。
说着话呢,这生煎包子摊的老板,并摊子上的食客,都凑了过来,都堆着笑脸与常小溪攀谈。那天东门血案,众闲人现在都还在议论,但是那个缝人的小神医却像蒸发了一般。今日碰见了,可得好好攀谈攀谈。
这时一个青年汉子,用力推开众人挤进了这个小圈子,冲到常小溪面前,激动地说:“神医,你还记得我吗?”
常小溪认真打量他,面黑无须,中等身材,却是没有印象,就歉意的摇了摇头。这黑脸青年一笑,飞快的解开外衫。常小溪还没来得及阻止,这青年已经脱下衣服,转身对着自己,常小溪见他背上缠着绷带,还是自己独有的白纱布绷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天自己在东门外救下的那个人。
众人都鼓噪起来,那天都知道有个人被城东恶霸黄奇砍倒,没想到竟是此人。只是那黄奇手段狠辣,人尽皆知,能在他手下逃得性命,并且康复得如此之快,这只能说明面前这位神医,手段的确了得。
常小溪这才想起治疗过此人之后,曾说过他需要换药,只是自己刚一去大理寺,就诸事不断,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刚好今天遇到,也好看看他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当着众人的面,常小溪解开了绷带,只见一道约有半尺多长的伤口,从左肩直到右背,伤口已经被透明的线缝和在了一起,现在已经结痂。大家都不懂医术,但是这伤口平整,既没有红肿,也没有渗水流脓,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第八十二章 碰瓷
常小溪也对这伤者的康复能力佩服的很,虽说给他用过口服的抗生素,但是那么大的创口,这康复的也是很快的。看来古人从来没有使用过抗生素,只要用一点,效果就是非常的不错。常小溪随身携带着药箱子,就直接给这伤口换了药。
等到收拾停当,常小溪嘱咐了些日常禁忌,又让他过七天,依旧东门口见面,自己帮他拆线。这汉子千恩万谢,又拿出二两银子,说是诊金,无论如何都要常小溪收下。又说但凡神医有差遣,只管吩咐,无论水里火里,牛十三必定要替神医走一遭。
原来此人就是城东另外一个恶霸牛十三,那天定然是他与黄奇火拼,被黄奇砍翻的,众人哗然之余,一哄而散,各自议论神医的医术去了。牛十三浑然不觉,依旧啰啰嗦嗦说个没完。最后还是馄饨摊子老莫看不过眼,打岔叫走了常小溪。牛十三这才作罢,摇摇摆摆的离开了。
常小溪这才算风光离开了东门,跟前些天在这里栖栖遑遑讨生活不可同日而语,称得上是志得意满。她这边走,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尾随在她身后。看到常小溪进了水井坊的家门,这两个身影才隐藏在大树后,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常小溪在大理寺当值七天,有些换洗的衣物活计要料理。她这边正在家里忙活着呢,就听见有人把门拍得山响。常小溪自己独居,还是谨慎地很,就在两扇门上钉上了铁链子,这样的话,就算开了门,铁链子拴着,外头的人也不能推门而入。
常小溪就这样把门开了个缝,正对上的是赵李氏那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这位老人家,你有何事?”
赵李氏两眼一翻:“快开门让老娘进去,你这小子,怎地如此没有规矩?”说着用力推门,结果门上的铁链吃力,门依旧没开。旁边凑过来赵富花的扁胖脸,恶声恶气的说:“俺娘是来找你看病的,你还不开门?”
医闹这一说,从古至今都有,常小溪自然是知道的。关于赵李氏母女的为人,她是铭刻在心。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是鉴于这俩个的人品,常小溪是不敢收治这种病人的。“我不是坐堂看诊的医生,请二位另请高明吧!”说着常小溪就要关门。
赵富花在门缝中伸进一条腿,只夹得她哎呦一声,当即躺到在地,高呼救命。
长安民风淳朴,立刻有过路人前来查看,几位邻居的房门也依次打开。常小溪叹口气,对于这种以碰瓷为生的无赖,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热闹的人也不是傻子,就有人调笑说:“小娘子,那是别人家的大门,可是夹疼了你?”
碰瓷最重要的就是要脸皮厚,颠倒黑白的本事一流。赵李氏母女这两样都有,因此面不改色,继续嚎哭。赵富花抽噎着说:“我娘病了,想请这位大夫给看诊,谁知道他不但不肯,还夹伤了我的腿。”
赵李氏更是大声嚎哭:“咱们娘两好命苦,怎么碰到这么黑心的医生?”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因为常小溪一直拴着门,并不出来解释,现在风向已经有些倒向赵氏母女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何故聚集在这水井坊吵嚷?”一个身着蓝色胡服的中年人,排开众人也来到常小溪门前。赵李氏母女添油加醋的把常小溪拒诊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中年人才走到常小溪门前敲敲门:“还请你出来,我是这水井坊的坊正。”
常小溪这才把门打开。看到开门的竟是这么一位少年,大家只觉得这个应该是门子。那个坊正疑惑的问:“贵主人可在宅中?”这个地方的宅子算不上是顶好的,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住得起,凡事还是要慎重。
常小溪微笑着说:“我就是主人,这宅中只住了我一个人。正好坊正到来,我就给大家解说清楚。在下并不是开馆行医的医生。想来是门口这两位搞错了。”
她刚说完,赵富花就尖着嗓子吼道:“你胡说,你在南云县的时候明明就在胡氏医馆坐堂。”
坊正被赵富花这声吼,震得一个趔趄,边上一个闲汉扶了一把,他才站稳当了。坊正不露声色的旁边移了几步,离这个小娘子远点,这才开口问常小溪:“她说的可是实情?”
因为进出大理寺,需要腰牌,所以常小溪将自己的腰牌时时系在腰带上。现在她将这块写有大理寺,医博士的腰牌取下来,递到坊正手里边:“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