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着一张木床,只是铺盖全无。另外一间,显然是用于会客和吃饭的。正中摆着八仙桌,有四把木椅。
院中耳房里砌着炉灶,还有一口水缸。院中有一棵枣树,树上结满了磊磊的大红枣。常小溪十分满意,指着那红枣笑着说:“这枣子倒好。”
牙行伙计也是垂涎欲滴,从墙角下捡了个竹竿,打些红枣下来。院中有水井,两个人就在井边上洗净红枣,先吃了起来。枣子甚是甘甜,常小溪和牙行伙计就在井边上吃了个心满意足,这才回到牙行,交银子入柜,签订了租一年的契约。
狄少华走时,特意留下了赶车的刘二,就在牙行候着,见常小溪选定居所,才赶起车,帮着常小溪送行李收拾院落。两人一起动手,足足干了一个时辰的活计,这才把卫生收拾停当。
常小溪看看已经下午了,忙叫上刘二,一起走到水井坊的巷子口。那里有一家挂着李记羊血粉丝汤牌子的小店,收拾得非常干净。两人各要了一份羊血粉丝汤,只见乳白色的汤水里,搁着羊肝,羊肚,羊头肉,羊心,还飘着细细的葱花和红油,闻着是令人馋涎欲滴。一面店家又送来一盘白切羊肉,和两盘热腾腾的胡饼,另外还有一小碟糖蒜,是店家赠送的。常小溪一路上,见到这刘二食量很大,所以特地多点了一盘胡饼。这胡饼,就类似于后世的馕,在面粉中加了少量的油,盐,烘烤而成,上面还撒了芝麻。两人喝着热汤,就着饼,一边吃,一边点评,一时间竟然把两盘饼跟羊肉都吃光了。
常小溪一边叫伙计过来会钞,一面满意的点头。南云县还是太偏僻了,谁会做个饼子都弄这么多花巧?刘二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倒让常大夫破费了。”一面局促地搓着手。常小溪一面摆手,示意刘二不要客气,一面把荷包放在桌子上找零钱。原来这一餐就要两百八十文钱,常小溪暗暗咂舌,心道这一餐,把南云县一个月的上等伙食费都吃进去了。这还只是个小馆子,若是那朱雀大街上的大酒店,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啊。
旁边桌上传来了一声嗤笑:“真是两个土包子。一碗羊血粉丝汤也吃得这么陶醉!不知道是那个山沟里来的。”
刘二大怒,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冲过去打人。
常小溪不想惹事,人生地不熟的,何苦为了一句话起争执?她冷眼看了看说怪话的人,是一个绿衣少年,长相倒也清俊,只是一脸油滑气。被常小溪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那少年有点发毛,又看了看刘二的大拳头,壮着胆子说:“看我怎地?你还想打人不成?这里可是天子脚下,随时有巡街的过来!”
第六十七章 长安米贵
常小溪见他色厉内荏,心中好笑,拉起气呼呼的刘二离开。何必跟这种小毛孩计较。回去院中拉出刘二的马,这两匹马劳苦功高,一路拉着常小溪走到长安。因此常小溪给两匹马打了满满的清水,又买了上好的燕麦跟黑豆给它们吃。此刻两匹马吃饱喝足,正惬意的在院中乘凉呢,还时不时的抬头,从低垂的树枝上,咬一两颗红枣来吃。
常小溪十分喜欢马,在2062年,饲养动物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不但要申报住宅面积和环境,还要上税。像常小溪这种住公寓的人,只能在公园里,眼馋的看看那些别人饲养的宠物。对于自己掏钱来请军马吃大餐的行为,刘二非常不解,军马都是由朝廷来饲养的。等回到营中,自然有人把马拉去照顾。为何要自己掏钱做这种事情?
但他敬畏常小溪是神医,什么也不敢说。而且由于常小溪的推荐,狄少华把刘二给调入了大理寺,所以刘二现在对常小溪除了感激就是敬畏,对她的任何决定都是毫无二话的执行。刘二默默的拉着马,跟常小溪出门。刘二的马车很宽,这种小巷子根本进不来,只好放在路口。还没出巷口,对面走来了一人,浑身绿油油的,正是讥笑他们的绿衣少年。这绿衣少年,见常小溪虽然布衣麻鞋,手里牵着的,可是上好的骏马,吃惊的咦了一声。常小溪没有理他。刘二示威的冲那少年扬了扬拳头。那少年摸了摸鼻子,把头低下,竟是一副不欲惹事的模样。
常小溪顾不上管这人,忙送走刘二,眼见天就要黑了,才买了灯烛回家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地有人幽幽的说:“土包子,原来你住在这里。”
常小溪警惕的看过去,只见对面倚着一个人,依稀是那个绿衣少年。常小溪握住麻醉针,做好给这家伙扎一下的准备。绿衣少年却走上前,“别紧张,我就住在你隔壁,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找我。”说着,还掸了掸常小溪肩上的一片落叶。这才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常小溪见他果然进了左手的隔壁,暗叹一声,才开门回去。
等点好灯烛,常小溪才猛地警醒,忙摸摸自己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了。原来有些惯偷,就是一边跟你瞎扯,分散你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就会趁机偷走你的贵重物品。
只能是那个绿衣少年干的了。因为常小溪送走刘二以后,还到小店里买了灯烛,买东西的时候,荷包还是在的。从店中出来只碰到了一个人,就是那绿衣少年了。
常小溪叹息一阵,荷包里有个五两的银锞子,是她这段时间的主要生活保障。没有凭据,就算现在找上门去讨要,也是自取其辱。常小溪一边咒骂着该死的小偷,一边把所有的散碎银子和铜钱都找出来。一共只有二两银子并一百八十文钱。想想今天在李记的消费,常小溪疲倦的叹口气,看来要尽早开始行医生涯了。长安米贵,居不易啊。
常小溪早早就爬起来,在自家的水井边上洗漱。来到长安已经三天了。本来自己做饭是最经济的。但是厨房只有灶,没有其他东西。问了问一口铁锅竟然要一两银子,原来盐跟铁,都是现在比较贵的东西。常小溪只好打消了买锅的念头,先凑合着在外面吃点。原来她住的地方,就在东门外。一进到城门里面,就是一个很大的集市。沿街摆着各色东西,从成衣,首饰,到各色小吃。
常小溪朝一个卖豆腐脑油饼的摊位走过去。这里的食物,主打的是经济实惠,非常适合常小溪此刻的消费能力。吃着香喷喷的油饼卷菜,喝着豆腐脑,常小溪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斗志。在集市上,有几个医生。就是传说中的玲医,也叫走方郎中。他们身背药箱,手摇串铃,游走江湖,四方行医。这几位支一条长椅,身边放着药箱。每看诊完一个病人,就从药箱里自己捡药配药。诊金不贵,看了半日,常小溪就没见到对面那个年长的铃医,收到过银锞子,哪怕是小小的一锭。
一般病人的诊金,也就是十几个到几十个铜钱而已。这时候油饼摊的老板过来擦桌子,常小溪才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没想到耽搁人家做生意了。
这几天她几乎跑遍了长安城的医馆,要不要请坐堂大夫,开始人家还饶有兴致,可是一看原来常小溪推荐的是自己,顿时嗤之以鼻。医生最重视的是经验,像常小溪这个年纪的,都还是医馆的学徒。常小溪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其实身怀丰富实用超前的医术,又在一家医馆碰壁之后,常小溪长叹一声。长安并不像南云县那么容易讨生活。
果然,在外面跑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中午一边吃着阳春面,常小溪一边盘算起来,就算是做铃医,也需要一副药箱,基本的草药得配齐。算下来,一副铃医的行头,至少得五六两银子才能置办齐全。这可不是现在的常小溪能够办到的。
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南云县的第一例病人,常小溪豁然开朗,对啊,可以做一个专治外伤的铃医。针线她都有,只要做两幅夹板就可以了。
想通了第一碗金该怎样捞,常小溪大受鼓舞,呼噜呼噜吃完面条,做夹板去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常小溪带齐装备,早早地就跑到集市上去占地盘了。为了省钱,她把自家的小板凳给带来了。加上夹板,虽然不重,也走得她气喘吁吁地。
常小溪使用的是她空间里的不锈钢药箱。倒不是她招摇,实在拿不出闲钱来置办药箱了。一个好一点的牛皮药箱,需要一两银子,就是竹子编的,置办下来也得五六百文。常小溪以为自己去得很早了,结果市场上已经被商户占得满满的。只在最后,还有几个空位。没想到出摊的时间这么早。反正逛集市,最终还是要出来的。常小溪安慰自己,就在一个空位处摆好了摊子。然后眼巴巴的等自己的生意开张。
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隔壁摊子卖小葱青菜的大婶,已经把剩菜便宜处理了,准备卖完就回家呢。见常小西眼巴巴的看着,善意的提醒她说:“你这后生,做什么营生也不说明白,代写书信的,就要摆上笔墨。算命起卦,你就拿个罗盘。似你这般,什么都不拿,客人怎么知道你做什么营生的?”
第六十八章 居不易
常小溪看看自己药箱上的红十字,一拍脑门,忙谢过这位大婶,去当铺赎了个便宜的串铃。串铃才是这时代游医的标志,花了常小溪五文钱。
中午在对面摊子吃了碗馄饨,顺便可以照看自己的东西。那个馄饨摊老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出来:“你是铃医?我看你年纪尚小,出师了吗?”
常小溪知道这就是自己没有顾客的症结所在,只好回答说:“在下十八岁,已经出师了。”她穿越的这个身体,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古代人介绍自己用虚岁,这样的话,她就有十六岁左右,倒是也不算太小了。
“已经十八岁了啊?那倒是看不出来。”馄饨摊主摇摇头,给常小溪碗里多加了两个混沌,笑着说:“多吃点。你第一次在这里摆摊,加上你生得面嫩,所以客人上门慢点。你也不必心急,万事开头难,总得过去一阵子,叫大家知道你精于医术,那时候生意就好了。”
常小溪感激的谢过馄饨摊主,继续摇串铃去了。
现在是秋老虎发威的天气,午后人更少了。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看常小溪面前的药箱子。银白色的面,方方正正,倒是个好东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常小溪面前走过去,又折了回来,开口问道:“你这箱子售价几何?”
常小溪哭笑不得:“在下是铃医,这个是药箱,吃饭的家伙,却是卖不得。”心里却做好了打算,再挣不到钱的话,就先把这个药箱卖了吃饭。
开业第一天,一单生意也没有做成。常小溪买了几个包子,权作晚餐,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常小溪梳洗整齐,依旧带着板凳药箱夹板去了集市。事关生计,常小溪绝不退缩。
这一上午又过去了,常小溪在反省,也许是自己选错了行,皇城根底下,应该治安很好。如果今天依旧不开张,就应该筹谋转行了。但是接下来做什么呢?
繁华的集市上突然跑过来两个人,在不紧不慢的人流中很显眼。也许是有急事吧,常小溪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想。
随后后面的那个人就挥舞起手中的菜刀,向前面那人砍了过去,只见血光四溅。常小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惊叫起来。前面那人慢慢软倒在地上,持刀者还要再砍,已经被周围的人给制住了。
等京兆府的捕头带着差役赶到时,只见到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难道人已经死了?捕头一边想,一边令众人散开。这才看清楚,原来伤者就躺在地上,在他身边跪着一个少年,正在给这个伤者包扎伤口。旁边的行凶者,已经被捆住双手,竟然也伸长脖子在看。
少年给伤者包扎好,又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一下,这才点头道:“应该于性命无碍,可以抬走了,后天我来为他换药。”
因为苦主被砍伤了,因此京兆府的捕头只能带走行凶的人。他想了想,对围观的人群说:“还请两位看到行凶过程的人,跟我去京兆府一趟,还有这位大夫,也跟我走一趟吧。”
马上就有两位热心人站出来,自告奋勇地跟着捕头去京兆府。常小溪苦笑一下,今天倒是有生意了,只是不知道该向谁收取诊金。
受害者被砍倒以后,常小溪就冲过去了。伤口在背部,最深处伤可见骨,凶手砍下去之后,还划了一下,所以伤口特别长。常小溪刚准备拿手术包缝合,就看见两个比较老的铃医过来了,她忙为这两位前辈让开地方。其中一个取出药粉,就撒在伤口上,但是药粉很快就被血冲走了,并没有起到止血的作用。常小溪见两位前辈也是束手无策,这才说:“让在下来吧。”
众人见她年轻,但是病人血止不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有人毛遂自荐,就死马当成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