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常大夫倒是好水性,狄少华心里这样想着,也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躺上去,享受起了这温热的泉水。
游了一会,常小溪取出自制的皂角洗发水,清洗起了长发。这是她用皂角熬制之后,又加入了淘米水,再过滤而成的。清洗头发效果非常好。她想了想,大声问道:“狄大人,你要不要用些皂角?”既然一同出来洗澡,资源共享,总不能那么自私。
狄少华是真的没有带澡豆胰子,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姚立或者狄二这几个护卫打点。姚立呱噪,被他打发了去看守囚犯。狄二是狄家的家生子儿奴才,先一步回了长安,给家中报信,再帮狄少华收拾宅子,等他回去好安置。所以泡澡什么的,他只拿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
“拿过来吧,”泉水及腰,他半趟半游地走到大石边上,只见对面伸过来一只白皙纤秀的手,手上托着一个小罐子,罐子是黑褐色的,衬托着那只手上的每一片指甲,都像粉色的花瓣。狄少华喉头一紧,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为什么自己以前看女人,总喜欢先看头脸身材呢?常大夫这只手,就像白玉枝上开着玫瑰花,已经让人销魂了!他觉得自己以前看的那些女人都白看了,比不上常大夫一只手啊!
“拿着,接住了。”常小溪又往前凑了凑,她还以为离得太远,狄少华够不着呢!狄少华见那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的衣袖又褪了些,忙接过小罐子。自已到一边借着洗头发平复心情去了。
水很好,原来泡温泉是如此享受的一件事,只是常小溪不敢贪恋这种享受,趁着没人,快速的洗完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到松树后面换下湿衣的时候,狄少华在偷偷的看着自己湿衣裹身的背影。狄少华知道此非君子所为,他只是看一看,就看一看而已。常小溪生得纤弱,长发及腰,腰肢只盈盈一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狄少华的心中又涌上了这四个字。
姚立想象中足以毁掉大人清白的香艳温泉浴,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当姚立还在脑补种种场景的时候,狄少华已经回来了,用饭之前,依旧查看一遍囚车,这是他的习惯。像李钊这种犯人一旦到了长安,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一定有很多人,很多势力,都希望他死在路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着不远处村庄冒起的炊烟,狄少华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五章 夜袭
每到一处营地,马都是要从车上解下来的,车夫刘二会把马拉去洗刷,喂食,另有给马匹休息的地方。常小溪一般都睡在马车上,这种马车的宽度,像狄少华那种身材颀长的男人,只能蜷着。但是常小溪睡着就正好。
“常大夫,你出来一下。”马车外传来轻轻敲击车窗的声音,是狄少华来了。
常小溪一向是和衣而卧,很快就出来了,她还以为是什么急诊。
狄少华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跟自己来。
囚车在中间,所有的马车围成环形,围绕在囚车的周围,在环形的内部,除了囚车,守卫囚车的唐军士卒,还有供大家休息的帐篷。常小溪的马车,也是这环形中的一辆,在她的车边,就是唐军架起的弓弩。像这样的弓弩,一共有十多架,可以连发。就架在马车的间隙里,朝着四面八方。值守的弓弩手四处张望,看到是狄大人,才对四周做个手势,示意无事。
夜色朦胧,常小溪每夜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双眼睛警惕的睁着。狄少华也不做声,悄悄在前面带路。
狄少华的帐篷,比士卒居住的略小些。周围被军卒的几个大帐棚围着。看到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再看看帐篷门口值守的姚立,脸已经黑成锅底。常小溪心里警铃大作,这个狄大人,那啥,难道想换个口味吃吃?自己这么矮小瘦弱,与虎背熊腰的姚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站在帐篷门口,常小溪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狄大人,我其实不好那个!”
狄少华愣住了,不好什么呀?经验丰富些的姚立听懂了,在旁边默默的冷笑,还好,他们家大人还有救,就让这个不分好歹的傻小子歪缠去吧。
就在两人僵立在门前的时候,浓重的夜色中仿佛传来些许风声,又或者是别的声音,正在常小溪侧耳倾听,努力辨别的时候,被狄少华一把抓住了胳膊,推进了小帐篷。
耳畔传来狄少华急切的声音:“别出来。”他自己却没有进来,帐篷里早就熄了烛火,漆黑一片。常小溪茫然的站在门口,听到随着姚立大声呼喝“敌袭”,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她这才明白,有人劫营,自己的马车位于外围,是最不安全的地方。狄少华害怕自己有危险,才把自己带到相对安全的中心地带。完全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样嘛!幸亏自己没有把话说完,否则这张脸放哪里?
常小溪帮不上忙,自然也不敢添乱,摸索着在角落坐下,忐忑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十几架弓弩连发,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还是有黑衣人自夜色中涌来,在囚车周围,训练有素的唐军士兵每三人结成一阵,一人持盾,两人持枪,绝不退让。黑衣人各个武艺高强,唐军只有一招,一人挡,两人出枪,除了死亡,绝不后退一步。
狄少华,姚立,都在囚车边上守着。夜袭者的目标很清晰,就是被铁笼困住半死不活的李钊。这个人,如果活着回到长安,一定会有很多人夜不成寐。
团团守住囚车的唐军中,发布命令的人,竟然是李青城,那个不讨上官李钊喜欢的长安世家子。他虽然与廖仲旗来往密切,但是毫无疑问,丝毫没有在李钊案中受到牵连。而且还逆流而上,获得了重用。狄少华居中指挥,而李青城则发号施令。
弩箭的储备很充足,守卫也不负唐军悍不畏死的铁血风范,跟守卫南云那会捉襟见肘的艰难局面比起来,这场战斗,才不辜负战斗的名号。
黑衣人被三人一组的唐军收割着性命,唐军士卒也不时的倒下。或是闷哼,或是惨嚎,配着弓弩噗噗不停的破空声,组成了这场战斗独有的韵律。
守卫的圈子在缩小,倒下的唐军士卒越来越多。姚立一直在戒备着,他的武器是两把雪亮的长刀。就连李青城和狄少华都抽出了佩剑。想杀死李钊的人,毫无疑问具有绝对的实力,和强大的决心。除了不能明目张胆的派出实力相当的军队之外,作为一次刺杀,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数个黑影趁着夜色须臾而至,直奔囚车上的李钊而去。这几人身法诡谲,不但避开了连飞的箭簇,也躲开了唐军的绝杀。姚立将手上的双刀舞动得光团一般,拦住了两个黑影。李青城跳上囚车,与一个已经挥刀斩向囚犯的刺客缠斗在一起。就连狄少华,都舞动剑花冲向一个刺客。
就在每个人都分身无暇的时候,第五名刺客,抖动着毒蛇一般的短剑,透过铁笼的缝隙,刺向笼中囚徒的心脏。
一击得手,这名刺客拼着双腿被两名赶过来的唐军刺穿的危险,在囚徒的胸膛上又补上几剑,眼见剑剑穿胸而过,这个囚徒肯定是活不了了。这才闪躲刺向自己的长枪,回身杀死两名袭击自己的唐军。
一声唿哨的同时,他已经如同大鸟一般跃起,向战团外掠去。所有还在缠斗的黑衣人,得到了这个撤退的信号,都开始撤离。片刻间如同潮水般涌向黑夜,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看看笼中被刺了好几个洞的尸体,狄少华,姚立,李青城三人对视一下,却像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此刻天色即将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常小溪知道了李钊被刺杀的消息,已经是在救治第七个伤患了。她手底下利索,但是夜袭造成的伤者太多了,整个队伍中只有她一个医生,时间宝贵,片刻不能耽搁。
一场夜袭,造成了唐军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性命。狄少华等人一夜没合眼,还是没能守住李钊,让他被杀了。这个消息在整个队伍中不胫而走,笨手笨脚的刘二一边担任常小溪的助手,一边说:“狄大人此去是要官复原职的,现在这个叛贼被刺,不知道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官场上的事,常小溪也不知道,但是担负着押送犯人的任务,却让犯人路上被杀了。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好事。
帮常小溪擦擦额头上的汗,刘二自顾自的念叨:“不过据说狄大人来头很大,反正李钊叛国,是该死之人,无非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也许对狄大人没有什么。常大夫,你能不能跟狄大人说说,跑完这趟差,把俺调到大理寺去。俺就不用回大青山了,可以留在长安。如果能留在长安娶个媳妇,再生个娃,营里边的兄弟还不得羡慕死俺?”
还以为刘二要在长安成就一番事业呢,没想到只是为了被人羡慕,该怎么评价这种价值观呢?常小溪顾不上抬眼:“我可以帮你跟狄大人说说,至于他同意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没看出来,你的手还伸的真长呢!”一个凉凉的声音传过来。
第六十六章 长安,我来了
姚立倚门而立,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见自己絮絮叨可能给常大夫带来麻烦,刘二后悔的只想咬舌头。
常小溪因为弄明白了姚立为什么敌视自己,反倒不介意他的态度,这太正常了。研究表明,同性之间对感情忠诚度的要求,是高于异性之间感情忠诚度的,所以一个吃醋的男人,无论他说什么难听话,应该都是正常的。
常小溪忙里偷闲冲着姚立谅解的一笑,一面招手让另外一个受伤的士兵上前治疗。
满帐篷的士兵都对常大夫佩服之极,瞧瞧,什么是神医的风范,常大夫这样的就是啊。
姚立被士兵鄙视的目光看得呆不下去了,掉头就走,其实他是来警告这小子,别再勾引大人了,不过看起来,有这些伤兵助阵,现在的确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大军在小村庄停留了一天,首犯李钊已经被杀了,剩下一些虾兵蟹将,估计没什么人再惦记着了。将死去的同袍就地掩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累了一天的常小溪,远远看到在狄少华的带领下,全军肃立在一个大大的坟包前面,在为死难者默哀送行。这才是勇敢的大唐军人,他们当得起这种礼仪。
李钊死了,空出来一个铁笼子,廖仲旗成了唯一享受这种待遇的囚犯,原来他修剪整齐的大胡子,现在变成了一蓬蒿草,在晚风中凄凉的抖动。大概是因为有人截杀的缘故,虽然首犯李钊已死,但是唐军的防守加强了。囚车里的人都人人自危,此去长安,不是死,就是活受罪,完全没有注意到,多了一辆囚车,里面蜷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
全军又休整了一夜,大概是终于除去了心腹大患,再次上路,果然太太平平的。
一路风餐露宿,辛苦自不必说。不过没怎么耽搁,总算是到了长安。
狄少华知道常小溪没有地方住,本来想让她先住到自己府上去。狄少华就是京官出身,在南稍门有一套宅子。因为他自己没有家眷,所以大方的邀请常小溪同住。却被常小溪拒绝了。人家常大夫其实是个女儿身嘛。
见常小溪不愿意与自己同住,狄少华还是很贴心的把常小溪带到了一家靠谱的牙行。自己才离开。他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办呢。从南云押解来的犯人,虽然已经送进了天牢,但是尚未交接。然后还要去吏部和大理寺报道。
常小溪听笑嘻嘻的牙行伙计报完长安的房价,感觉自己冷汗直冒。她心虚的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对于高房价的惊恐和心虚。伙计体贴的给她的杯子续上水:“常大夫,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这老虎天儿就凉快下来了。咱们长安,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夏秋之际,着实有点热。您看这个水井坊的房子,坐北朝南,冬暖夏凉,住着包您满意。一年只要二十两银子,划算的很。”
常小溪擦擦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家底,她在胡氏医馆领到了六个月的月俸,十八两白银。再加上帮助南云县治疗伤兵得到的十两辛苦费,一共二十八两,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平时那些零敲碎打的小收入,被她闲暇时花完了,或买了零嘴,或请了胡友德与苍术饮酒。常小溪盘算了一下,觉得水井坊的房子,自己还是负担得起的。剩下一点钱,把住处打理一下,再支撑三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反正自己是大夫嘛,还是要靠手艺吃饭的。
水井坊的房子果然不错,在东门外边,也是个热闹的地方。跟狄少华所居住的清贵南门不同,东门外都是些家境殷实的小商人,房屋以简洁实用为主。牙行赁给常小溪的房子,有两间,都是坐北朝南。其中一间还是个套间,里面安着一张木床,只是铺盖全无。另外一间,显然是用于会客和吃饭的。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