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少华伸手制止道:“二位,你们不要在这里争论,不如随我去堂上分辨清楚。”
尚太师孙媳已经死了,一尸两命,他正想找个替罪羔羊出出气,当即冷哼道:“去就去,狄大人,将那个庸医带上,老夫要他偿命!”
常小溪冲着围观的老百姓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不能自证清白,还请大家辛苦,去刑部帮我们做个见证。这一天误工的费用,我会给大家补偿。”
这几所医院,按照常小溪的理念,用最便宜的药治疗疾病,大夫医术又高,已经治好了许多人的疑难杂症。而且遇到没有钱的病人,医院允许赊账,还会给病人管一顿饭。
因此这些平民都心存感激,刚才尚太师发威,众人手无寸铁不敢阻拦,眼看着数位医生护士挨打,众人早就怒不可遏。现在常小溪说需要目击者作证,大家纷纷跟在后面,要一起去刑部控诉尚太师。
当时审案,允许百姓围观,狄少华也是如此,他在公堂两侧为尚太师和常小溪设了座位,请他们各自讲述事情的经过。
二人都讲完了,尚太师就斥责道:“常医正,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怎可颠倒黑白?我孙媳,分明就是你手下的庸医救治不力,耽搁了病情才送命,你不要再护短,交出人犯!”
常小溪还没有回话,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就喧哗起来,有好几个嚷嚷道:“青天大老爷,让我们到堂上来作证!”
狄少华竟然真的伸手指点了数人,请他们上堂。
尚太师怒道:“狄少华,听说你曾经与常小溪有一段缘分,没想到你竟然敢包庇她!”
狄少华面沉似水:“太师慎言,听取证人的证言,是唐律规定,何来包庇一说?难道太师的意思是让我偏听偏信,不公平审案不成?”
尚太师愣了一下,狄少华已经命证人开口讲话。堂上跪着五六个人,异口同声指责尚太师拒绝严医生的治疗,还命家丁将严医生打伤。耽搁了孙媳的治疗,又反咬一口,污蔑是严医生治死了孙媳。
尚太师气得发抖,狄少华却已经拿了供词让那些人画押。拿到了供词,狄少华转向尚太师:“太师,你还有何话说?”
尚太师张口结舌,突然甩袖道:“这些下里巴人的话不足为信,老夫劝你,好自为之,否则皇上面前咱们再辩一辩!”
狄少华微微一笑:“太师要去皇上那里告状,那是您的自由,下官就先把刑部的判决定了吧!”
他大笔一挥,片刻间写了一纸判书出来,大意是尚太师纵容手下打伤医院医官,扰乱医院秩序,罚银二百两,交出打人凶手,服一月劳役。
尚太师拍案而起,怒道:“狄少华,你分明是藐视唐律,我不服!”
狄少华冷眼看着尚太师:“下官依唐律判决,太师尽可以去告状,只是不要在这里喧哗!”他对堂下衙役道:“将尚府家丁统统抓起来!问清楚无罪的才能释放!”
又是一阵子鸡飞狗跳,差役们每天抓贼,擅长近战,那些家丁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用多长时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堂下,纷纷束手就擒。
刑部快速了解此案,尚太师怒气冲冲的命人抬着孙媳尸体,直奔皇宫而去。
常小溪索性命人给沙麒麟带了话,自己就在刑部等着,果然没有多长时间,宫里来人招常小溪和狄少华入宫折辩。
皇帝并不糊涂,只是碍于皇后的颜面,这才叫了常狄二人对质,问清楚原委,皇帝温和的开口:“尚太师,这件事朕已知晓,并不是这两位臣子的过错!你既然家中死了人,还是早些回去入殓安葬,免得死者不安!”
皇帝这样说话,分明就是认定尚太师无理取闹,他国事繁重,再加上参观过未来之后,有了很多新的想法,经常瞅时间找舒白进宫参详,每天累得要死,哪有时间为别人调停这样的烂账?
尚太师还想说话,皇帝疲惫地挥挥手道;“有事以后再说吧,朕有些累了,想去歇歇,你们回去吧!”
皇帝说完,果然施施然离去。狄少华并不理睬尚太师,与常小溪一前一后离开皇宫。这一次相当于皇帝定了案,尚太师再不服气,要想翻案也是不可能的。
尚太师怒火攻心之下,突然想到,皇后乃是自己亲生女儿,为何不去向她申诉?以皇后的手段,收拾常小溪这个黄毛丫头没有问题。
尚太师忙给自己身边候着的太监说道:“老夫很久没有见到皇后了,还请您给通传一番!”言罢,他不动声色的在那太监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太监偷偷看了一眼那银票上的数字,眉开眼笑道:“好说,老太师思念女儿是人之常情,奴才这就为您通传,还请您老人家耐心等待!”银牌足足一千两,值得跑一次腿的了。
皇后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她现在已经失去权利,只是碍于面子死撑着罢了。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访,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她思量了好一会,才做出决定。
第四百九十二章 鬼蜮伎俩
皇后最终还是见了尚太师,她独自在深宫之中,很多事情都需要娘家来运作。
尚太师也不耽搁,直接说明白自己在医院与常小溪发生了冲突,不但刑部没有主持公道,就连皇帝都偏向医院。
尚太师讲得太急,口干舌燥,喝了一气茶水才道:“娘娘,这件事咱们尚家不能认输,你要找到皇帝求情,让他为我们尚家做主,惩办了惠民署的那些庸医才是。”
皇后没有应承,苦笑了一阵才说道:“父亲,我在宫中的处境您不会不知,刚刚从冷宫之中出来,宫中事自有别的贵妃照应,我不过就是担个皇后的名头罢了。”
“皇上已经很久都不到我宫中来了,宫里年青貌美的妃子多得是。我生了四个孩儿,一死一逃,女儿被赶到张家口,现在靠着唯一的幼子才能坐在这里。我用什么给您讨回公道?”
尚太师是知道自家这个女儿的,听到她说得如此凄凉,不由得心中发寒,他忙道:“父亲莽撞了,既然如此,女儿好好侍候皇上,我先回去了。”
看着尚太师仓皇的背影,皇后心头涌起一股悲凉,尚家就要没落了,可是父亲犹自不知,还是这样喜欢与人争斗。
尚太师在宫中吃瘪,他气呼呼的回到宅子里,一下子病倒了。死了媳妇的嫡孙尚虎荣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一尸两命,惠民署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
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尚虎荣冷着脸,自带了几个小厮去布置。
这件事还不能由尚家的人出面,否则那官府一看便知,是尚家设了套给惠民署来钻,必须要找不相干的人来操作。
一个小厮献计道:“大爷,这种事找专门的骗子来做就好,只要给个几十两银子,他们有的是办法咬死惠民署!”
尚虎荣犹疑道:“当真?可不能牵连到府上!”
那小厮将胸脯拍得山响,尚虎荣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命他去操办此事。
且说赵富花自从被惠民署医护培训班赶走,生计就成了问题,兄长已经入赘别人家,嫂子彪悍,直接将赵富花和赵李氏赶出了家门。
不过这也难不住赵富花,她和赵李氏又干起了双簧行骗的勾当。她们二人胆大腹黑,竟然在这一行做出了名气,有些店家,要搞垮竞争对手,就偷偷拿了定金来找赵李氏母女出马,事成之后还会有钱奉上。
尚虎荣的小厮经人介绍,也来到了赵家,现在赵李氏母女在儿子家的旁边赁了两间屋,单独开门,还是图个有人照应的意思。
那小厮讲明白要对付的人是惠民署常小溪,又将白花花的一百两大银元宝放在桌上,这才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拿这一注大财?”
小厮话音未落,赵李氏早就将银子抢在手中,她笑得谄媚:“小哥,我们自然有兴趣做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你的主家要求做到什么地步?”
小厮没想到这些骗子如此敬业,他思忖了一会:“当然是越惨越好,后续银子,自然是要看那常小溪倒霉的程度来给!”他只是个小厮,没有太多的想象力。
这一回赵氏母女一起咯咯笑着:“那是自然,你要留下一个地址,我们后续讨要银子也方便。”
小厮自然不会留下尚府的地址,他故作威严道:“我的主家尊贵得很,自然不会赖你的这点钱,放心,只要你们在惠民署闹出动静,主家自然能得到消息,会送银子给你的!”
赵富花母女半信半疑,目送那小厮离开,二人这才商量这桩生意要怎样着手去干。
其实一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但是做骗子的人本就贪婪,当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她们母女本来与常小溪就有旧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出心中恶气。
这两人行骗已经非常有经验,当即凑在一处商量,觉得惠民署医院既然开门做生意,那么从那里着手当然是最简便的方法。
第二天赵氏母女来到了长安路上的一家医院,这里最红火。赵李氏年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因此她亲身上阵行骗。
赵李氏装作腿脚不便的样子正要进入诊室,一只手自身后搭在了她的肩头。赵李氏正要回头骂人,却见此人是噶老相识,这才将要出口的脏话收回,跟着那人走到了角落。
暗地里痛恨常小溪的可不只赵李氏一人,还有方医生,他在医护培训班的时候,就挑唆大家闹事,意图踩着常小溪上位,结果被沙麒麟雷霆手段,砍掉了一只手不说,还被逐出家族。
方医生与林玉梅勾搭,结果造成林玉梅有孕自尽,他被林父找到,告进了官府,官府革去了他的功名,又将他收监三个月,这才放出来不久。
方医生出来以后,咽不下这口气每天都在惠民署或者是医院徘徊,试图找到机会报复常小溪。
赵富花曾经与他在一处学习,对于赵氏母子坑蒙拐骗为生,他也有所耳闻,现在在医院遇到,方医生不由心里一动,莫非这母女两正是来找常小溪麻烦的不成?
三人凑到了一处,嘀咕了一阵,竟然离开了医院。
方医生虽然到了霉,口袋里还颇有几个钱,他大方的将赵氏母女请上了茶楼,点了些实惠的茶水点心,这才开口:“既然有人让你们去常小溪那里捣乱,咱们就要整一个大的,方才能让这女人伤筋动骨,否则以她今天的身家地位,等闲手段恐怕动不了她。”
赵富花一边吃点心一边道:“我也知道是这样没错,可是眼下除了弄出人命,哪里有什么大事?”
方医生冷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要让她惹上人命官司,要弄就弄一场大的。”
赵李氏年纪大些,她斜眼看向方医生:“你口气不小,只是这人命怎么弄?是你去死还是我去死?”
赵李氏说话粗俗,方医生不以为忤,笑道:“这件事你们放心,人我去找就是,今天你们先回家去,等我找到人手,再来联系你们。”
赵氏母女半信半疑,吃完了点心,这才摸着溜圆的肚子离开。方医生则独自去了城西。
城西聚集着乞丐小偷,都是这长安最穷之人。方医生在那些晒太阳的乞丐面前走了两个来回,突然跪倒在一个年老的乞丐面前,大声哭道:“爹啊,儿子从北方一直找到了这里,总算是找到您老人家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恶人先告状
那老乞丐大惊,面前这人虽有残疾,但是衣着得体,满面红光,一看就是富贵之人。老乞丐忙推却道:“郎君你认错人了,老汉每天在此处乞讨,可不是你的父亲。”
方医生哽咽道:“父亲难道还在怪儿子不争气?现在儿子早就不去那些风月场所,与那些女子都断了往来,现在儿子知错,还请您跟我回家去。”
言罢方医生不顾那乞丐身上脏污,伸手将他拉起就走。旁边的乞丐议论纷纷,大家都劝那老乞丐,不要与家人赌气,早些回去享受天伦之乐是正经。
也有些知道那老丐底细的人,悄悄议论着,无非是谁家的公子得了失心疯,非要捡个不相干的人回去当爹。
方医生对这些闲话恍若不闻,满面笑容,拉起老丐就走。那老乞丐身若在梦中,被方医生拉出了胡同,又坐上马车,很快就到了一户人家,青砖碧瓦,一看就是殷实人家。
方医生让小厮烧水,过了不长时间,将那老乞丐扶进了浴桶之中,帮他洗干净头脸身子,又拿了衣裳给老乞丐换上,这才拿过镜子,让那老乞丐照。
只见老乞丐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锦缎袍子,脚上一双软靴,颇有长者风范,当初那寒酸之气一扫而空。
方医生这才奉上饮食,一边为那老乞夹菜,一边说着家常。那老丐只能含糊答应,生怕这富贵公子发觉认错了人。
直到晚上,方医生将他让进了卧房,床上铺陈了厚厚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