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溪只觉得自己被两只大手一把抓起,然后放在地上,同时一个洪钟一样的声音响起,“常家妹子,你可是伤到了哪里?”
常小溪缓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这个络腮胡子大汉,正是廖家婶子的独子,廖仲旗。不管怎么说,他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廖家哥哥,多谢搭救!”
廖仲旗长得人高马大,黑铁塔一般,浓眉下是一双略显猥琐的三角眼,少年老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黝黑的皮肤和魁梧的身材衬托的老了很多,常小溪觉得如果廖仲旗留一把络腮胡子的话,就可以直接步入大叔行列了。
廖仲旗将手负于身后,训斥赵富花:“青天白日的,怎么殴打自家嫂子?”
“大胆贼子,竟敢勾搭我赵家儿媳!”滚在地上的赵富花输人不输阵,立刻回骂!
赵富花此刻狼狈的很,她被廖仲旗一脚踹在屁股上,滚在一边,又摔了个嘴啃泥,此刻胖胖的大脸上全是泥土,丑陋得越发不能看了!
廖仲旗怒道:“我不过仗义施为,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们勾搭了?”
赵富花依然嘴硬得很,她不依不饶的继续喊:“大胆贼子,你竟敢勾搭我赵家的儿媳妇,定要禀明了村正,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沉塘。”
常小溪听不太懂村正是什么意思,她生活的年代,就连村长都只存在于老电影中了,不过原主留下的记忆说明,村正似乎是一号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在这一片小山村里,小到处置偷鸡摸狗,大到定人生死前程,村正都是有决定权的。所以眼下摆清楚与廖仲旗的没有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还不等常小溪说什么做什么,廖仲旗早按捺不住,说赵富花污言秽语,从自己脚上脱下一只鞋来,一鞋底子就抽到了赵富花脸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赵福花脸上突兀的肿起,黄土都盖不住了。只见她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来。因为廖仲旗的那只鞋,还被他拿在手上,廖仲旗呢,蓄势待发,好像下一鞋底马上就要打出一样。
第三章 真的是为她好吗?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是怀柔还是暴力解决赵福花这张臭嘴,常小溪觉得自己不必再思考了。突然旁边有人鼓掌,常小溪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站着两人,一个年轻的胡人武士,蓄着小胡子,另一个面貌英俊,目若朗星,面若傅粉,虽然都身着锦绣长衫,却掩饰不住一股武人的彪悍之气。两人都牵着马,马匹油光水滑,此刻甩着大尾巴,在一边胡乱啃着草。
鼓掌的正是那胡人,他笑道:“廖兄弟一身拳脚功夫颇为看得,为何今日舍近求远,用鞋底对付这村妇?”
廖仲旗大大咧咧的穿上鞋子,哈哈大笑道:“日常与营中兄弟切磋用拳脚,上阵杀敌用拳脚。这恶妇出口伤人,我教训她知道规矩,又恐沾了她身上晦气,故此用鞋底。”
另一个面貌英挺的年轻人也忍不住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正是此理。”
常小溪见这几人行事,根本不把赵富花看在眼里,仿佛她就是一条拦路的狗一般。廖仲旗的出身,她是知道的,大概另外两个年轻人非富即贵。此刻见赵福花因为手贱惹了这几人讨厌,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样至少她就没时间来找自己麻烦了。常小溪初来乍到,穿成这般倒霉的身份,唯有借势,才能保自己无虞。
赵福花见这几人自顾谈笑,没注意到她,忙偷偷爬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常小溪,溜之大吉。她再蠢笨,也能看出廖仲旗带来的那两个汉子,不是她能招惹的,因此罕见的闭了嘴巴,准备回家拉上赵李氏,再来捉拿常小溪。在她看来,今日这场羞辱,完全是因为常小溪不听话,不检点,才给她招惹来的,因此暗自下决心,如果常小溪落在自己手里,定要让她脱一层皮才好。
廖仲旗几人见赵福花脚底抹油走得飞快,到有些好笑。
那个胡人武士耸耸肩道,“这蠢妇还算识相。也不辱没了廖兄弟出手。”
面貌英挺的年轻人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转向廖仲旗道,“时候不早了,我看这小妹妹也得梳洗一番,不如与我等同去你家如何?”
廖仲旗正有此意,忙示意常小溪跟上,自己在前面带路,几人很快就到了廖家。
廖婶子知道儿子今日休沐,所以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廖仲旗一行人走来,忙将儿子和客人们让进院子里去。英俊年轻人与胡人武士,听说这是廖仲旗的母亲,忙躬身行礼,口称伯母。廖婶子谦让一回,大家才走进院中。她见常小溪蔫头蔫脑尾随在后很诧异,悄悄向儿子询问了,这才知道缘由。
廖家的青砖大屋很是敞亮,院子里也没有农村常见的鸡鸭乱跑,而是搭着葡萄架子,院中摆着原木的桌椅,围着木质篱笆,篱笆不高,刚刚够挡住路人的视线,却很好的露出婆娑的树影。那个英俊年轻人与胡人武士一进院子,就对盛情邀请他们进屋去坐的廖家母子表示,今日天气和暖,阳光灿烂,坐在院子里就很好。
廖仲旗与两位朋友大马金刀的坐下,指点着山中景色,高谈阔论起来。廖婶子忙到厨房烧水泡茶。常小溪自然是去帮忙了。她虽然没用过这种原始的土灶,但是原主显然用得很好,她很快手脚麻利的为大家沏好茶水,并且将一些柿饼瓜子之类的山货果子装盘端上桌。廖婶子也没有制止,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冷眼看着,仿佛常小溪为她干活,是天经地义一般。
常小溪为人,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廖仲旗踢翻赵富花,这个人情还是要领的。
廖仲旗见廖婶子得了闲,忙把两位朋友介绍给母亲,原来这两人是与他一个军府的队正,前几日因为校场比武,意气相投,结下了交情。面目英俊的年轻人叫李青城,长安世家子,是离开家族出来历练的。小胡子胡人叫费玉清,是高车族人,高车人善骑射,费玉清在军府中正是斥候队的队正。
在厨房忙碌的常小溪捕捉到了对她非常有用的信息,军府,长安,队正,斥候,她也是学过历史的,将这些信息与自己的历史知识一融合,常小溪觉得符合条件的是初唐时期。不由得心下略定,甚至还有一点点雀跃之情。一方面是因为唐朝是她比较向往的朝代,后世她还参观过大明宫和曲江池;另一方面,唐朝的文明程度相对较高,女性比较有社会地位,穿越成女儿身不会太吃亏。
常小溪不但帮廖婶子准备了茶水点心,还帮她把午饭用的菜蔬肉食洗好切出来,看看天色不早,这才出来向廖婶子跟大伙告别。
廖仲旗这才想起,自己只是带常小溪来家中梳洗呢,此刻看到常小溪已经抽空梳洗一新,并且还帮母亲干了一早晨的活,尴尬一笑,说道:“有劳你了。”身为队正,礼貌他还是有的,他看向自己母亲:“娘,给常家妹子包些吃的吧!”
常小溪微笑道,“廖家哥哥,早晨你也帮了我,做一点活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廖婶子见廖仲旗并未留常小溪在家里吃饭,又开了口要给常小溪东西,这才笑嘻嘻的拿过一个纸包来,塞在常小溪手中,“小溪啊,你家那姑子行事太过嚣张,仲旗刚才都给我们讲了,这个你到了地里再吃,防着她来捣乱。”她这人就是这样,有粉要擦在脸上,若是廖仲旗的朋友不来,或许就没有东西给常小溪了。
常小溪这才想起童养媳是个多么尴尬的存在,不由得默然,回去赵家,还要面对那不知所谓的婆婆和大姑子,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李青城看着常小溪孱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回身对费玉清和廖仲旗说道,“我看这小娘子婆家凶恶的很,今日廖兄弟出手教训了她家姑子,等这小娘子归家,那家还不知怎么整治她呢!”
费玉清笑嘻嘻的看着廖仲旗,“廖兄弟,你这出手教训那村妇,可给你常家妹子惹了大麻烦啊!”
廖仲旗喝一口茶,才说,“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就坏了我辈君子之风,再说赵氏这种恶妇,打一顿也无妨!至于今后的事情,人各有命,我却是无能为力的了。”
费玉清与李青城二人,见他如此说,不由得对视一眼,心中有数。看来廖仲旗只是一时兴起,要教训一下赵家刁蛮的丑女,并非真正同情刚才那个小姑娘了。他这个举动,当时是帮了这个小姑娘,但是这小姑娘早晚要回家去,那时还得面对婆家的报复,最终倒霉的还是这姑娘自己!廖仲旗嘴上说我辈君子之风,看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第四章 何去何从
廖仲旗比常小溪大着四五岁,知道这个廋弱小丫头是被一辆驴车拉进赵家做童养媳的,没家世,没有后台。赵家长子赵素生,本就比常小溪大了近十岁,而常小溪进赵家门时,才九岁,因此无法圆房。赵李氏泼辣蛮横,赵富花好吃懒做。常小溪名义上的丈夫赵素生自打常小溪过门不久,就中了童生,马上觉得自己是秀才老爷了,当然看不上这个父母双亡,被兄嫂撇包袱一样嫁过来的常小溪。因此倒是常小溪一直在伺候这一家子。就是这样做牛做马,每日里赵家人还对她非打即骂,残羹剩饭也不给填饱肚子的。
廖婶子自诩是大善人,家中殷实,最看不上穷酸懒惰的赵家,本来就常常与赵李氏对着干。她自己没有女儿,常常拿些剩饭周济常小溪,就连廖仲旗都被老娘指派过去帮着常小溪干过活。明摆着是要奚落赵李氏的意思,从而越加显得她宽厚。赵家出了个读书人又能怎么样,家中媳妇儿,还得靠别家周济。
赵李氏因为这事跟她对骂过好几次,也痛打过常小溪。弄得常小溪绕着廖家走,就怕被廖婶子塞了东西,回头再挨打。直到今日收下现蒸的新馒头。廖婶子还偷偷在心里鄙薄过常小溪,认为她定然是看不上剩饭,眼馋这馒头才接的。谁知道常小溪是内里换了芯子。因为当时除了廖家母子,还有廖仲旗的两个朋友在场,她如果再拒绝廖婶子,可就把人给得罪狠了。
常小溪是个职业女性,对赵李氏与廖婶子之间的争斗心知肚明。对于她来讲,目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才是真的。她此刻在早春的微风吹拂下,已经走得远了。出了村子,草色遥看近却无,后世来的常小溪可没见过这种美景,旅游是件费钱的事情。所以今天看着免费的好景色,她在不知不觉中流连忘返,几乎走到了山脚下,她再也走不动了,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歇脚。
青石很高,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常小溪惬意的打开廖婶子给的纸包,吃起了馒头。垫了垫肚子,她不敢再耽搁,迅速割起草来。山脚下青草多,割起来也快,刚刚过晌午,常小溪就踏上回家的路了。只是随着村子越来越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早上赵李氏的笤帚,可是实实在在打在自己身上的,而若不是廖仲旗出手,赵富花也会真的抓花自己的脸。
常小溪很向往唐朝,可是赵家母女是真的会打她啊。按照那两个人的泼辣劲头,有可能把自己打得生而复死。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投奔廖婶子去?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规矩,她常小溪是赵家媳妇,怎么也轮不到廖婶子一个外人来管。而且廖婶子也只是在顺手的时候,帮帮她罢了,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善意。到底能不能托付,还是个未知数。
尽管常小溪磨磨蹭蹭的,可归家的路就是那么长,眼见就到村口了,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突然锣声响起,一阵紧似一阵。常小溪意外的看有很多村民都拥在村口。包括廖婶子和廖仲旗,还有廖家的两位年轻客人,此刻一身华贵也挤在人群中,离他们不远就站着赵李氏和赵富花。此刻大家都聚精会神,听着人群中心的一位白胡子老者讲着什么,那老者正是这村子的村正。
常小溪也背着她的一大筐草凑到跟前。赵李氏和赵富花立刻注意到她,向她投来恶狠狠的目光。只是常小溪有意站在廖家母子那一边,而廖仲旗与他的两位朋友,同样也是目光不善的扫了一眼赵李氏母女。这让蠢蠢欲动的赵李氏母女安分不少,虽然这两人刁钻刻薄,但是看看廖仲旗的大拳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暂时屈服了。赵李氏凶狠,廖婶子伪善,但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常小溪还是倒向了廖家。
常小溪向廖家母子一众人点头示意,随后安静的听村正的讲话。而周围的村民神态紧张,窃窃私语着,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人的小动作。
边家村,仅仅是大唐帝国边境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落罢了。长安城,才是大唐帝国的中心。就在常小溪醒来后不久,长安城一座豪华的宫殿,深夜依旧灯火通明。一刻前,还色眯眯的从美少年手里啜酒喝的年轻人,在打了一个寒噤之后,厌恶的看看自己身遭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