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置便于观察龙门客栈里来往的客人,还能听到些闲言,虽然这些闲言里多半是掺了假的,但千假出一真的情况多半也会有。
其实这苦差事本不是他来做,可做这事的暗士突然告假,原因是家中妻子欲临产,得回去陪着,华淇也不忍心让他的内人生产时只一个人在屋内对着接生婆喊死喊活,屋外却无丈夫打气,只好准假。
最近武林大会将至,需要的消息众多,其他暗士都有事忙,所以这一准,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来蹦哒。
华淇脸上用作易容的面皮都给冻硬了,说不了话,只能装哑巴。
多新鲜啊,你见过有谁摆摊不吆呼的么?嘿,巧了,华淇就是一个。
华淇想着下次要让许不凡研制出冻不僵的面皮来,说不了话多耽误事!
刚在心里抱怨了两句,头就被人猛的一拍,险些栽进他面前的水果里。
华淇猛然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这条街的街霸,名叫麻子。人如其名,这厮面色枯黄消瘦,麻子布脸,留着羊胡须,身子柴瘦,却仗着自己有身三流功夫就四处横行的一个地痞流氓。
麻子拿起一个苹果,一口咬下一大块,白汁都溅在了胡须上。
他点了点头,朝身后的跟班说:“这果甜齁老子了,把这筐果给老子搬走,老子要一个个砸烂!”
苹果甜也有错?不是,你当你怀孕啊要吃酸的!再说华淇拢共就这么一筐果,砸了他还怎么装小商贩?
华淇刚想开口制止,可无奈这面皮冻得太僵,压根说不了话,只好看着他们把那一筐果给搬走。
麻子又咬了一口苹果,齁得呛了一下,眼神无意间瞟到了华淇的脸,直接吓噎了,狂咳了一阵,涨红了脸指着华淇的脸,一脸嫌恶:“简直奇丑!”
华淇嘴角微抽,虽然许不凡给他做的这张脸是很丑,但面前这麻子的相貌其实也半斤八两吧?
麻子盯着华淇的脸一阵,突然喷笑出来:“我说这果这么甜,你这生意怎的就如此冷清,原来是你这厮长得忒丑!”
你也知道苹果甜会有人来买是吗!
华淇心里很别扭。
麻子看华淇表情僵硬,就只有俩眼珠子转啊转的,于是他冷哼:“不服是不是?”
华淇这么淡定显得他麻子多不讲理似的……对,他麻子的确不讲理,但就是忍不了有人不服他!
麻子揪着华淇的头发一把把华懵甩到墙上,华淇肩膀一疼,闷哼出声。他勾勾手,他的跟班全靠过来,麻子坏笑道:“这臭小子不服咱们,咱们揍他服为止!”
跟班们叫好,摩拳擦掌地缓缓走近华淇,华淇靠墙握紧拳头,如若这些乞丐真动手,他便让他们横尸在此!
“何人如此嚣张,竟敢公然打人。”
说话之人面容似女子之美又似男子之俊,一身黑衣上绣着发亮的银线,负着手,说得铿锵有力。
此人正是许不凡。
第3章 第 3 章
麻子转头,挑眉打量着许不凡,打趣儿道:“公子长得好生俊俏,且别来管老子的事,否则你这张俊脸可就要添几处伤疤了!”
许不凡上前两步,冷笑道:“管不管可由不得你来说。”
说完一把推开麻子,将坐在地上的华淇提起,转身欲走。
麻子上前一步堵住他们的去路,瞪着眼恶狠狠道:“老子可不给人第二次机……”
没等那麻子说完,许不凡一掌便直击麻子后颈,麻子顿时眼前一黑,双脚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趁跟班们关心麻子之际,许不凡和华淇乘轻功立马逃远,一路踩屋踏檐,直到了一片无人的树林才停下。
两人双脚一踏地,许不凡立马单膝跪地作揖道:“大当家!”
许不凡等了良久不见回音,试探着抬起头:“大当家?”
一抬头便看到大当家正戳着自己那根本戳不下去的面皮,恍然大悟,赶忙起身从囊中取出璃水,用两指沾染,沿着面皮边缘滑过,华淇这才可以揭下面皮。
华淇揉了揉脸,看着手中僵硬的面皮,道:“这面皮易冻僵,一冻僵便开不了口,虽说沾热水可缓解,可像刚才那般探消息的话就不方便了。”
许不凡抿嘴憋笑,怪不得适才竟一句话不说。
“属下会再研制更好的面皮。”许不凡从华淇手中接过面皮,为了让大当家看起来更符合小贩些,这面皮颜色蜡黄,一边眼皮变形,另一半边连则有一道从额头划过眼睛、鼻子、嘴巴至下巴的长疤,鼻毛杂乱,嘴角溃烂,可谓丑得不要不要的。
也是难为大当家的了。
华淇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玉,丢给许不凡,说道:“此为天山派的示牌,天山派在此次武林大会久久不现身,且天山派远在天山,消息不灵通,你拿着这块示牌去天山派那看看情况。”
天山派?那可是远得不能再远了,况且那本是寒冷之地,现是冬季,去那探情况不是活受罪吗!
许不凡面露难色,道:“大当家,这几日我便要上任知府,这差事……”
华淇呵了一声,直接拆穿:“别逗我,你那知府一个月后才上任呢。”
许不凡内心啧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牌子,问:“为何如此关注天山派?”
“因为火麒麟。”华淇侧身看着远处残阳,“天山派的门主之女中了三月寒毒。”
“三月寒毒?”
许不凡从未听过此毒。
华淇冷得一哆嗦,转眼望着许不凡身上的大髦,眼神似要在那上面戳个洞。
许不凡看着大当家的眼睛,心领神会的解下身上的大髦:“天寒地冻的,大当家未免穿的单薄,还请披上。”
华淇接过披肩,快速系上后方才继续道:“三月寒毒,早已消失已久,只有赤骆堂里的五婆会使此毒,三月寒毒解毒则需众多阳性药材才能解,而千年人参,阳丹,火麒麟此三味药最为重要,缺一不可,此毒必须在三月之内解毒,否则期限一到,便会寒气漫身,最终冰裂。若我没记错,本月已是第二月了。”
千年人参和阳丹可寻得,但这火麒麟可极不易得,火麒麟有灵性,遇人便伸出根茎逃跑。并且它一百年发芽,一百年成熟,一百年开花,再一百年后却只结一果,结果期仅是短短的两天,若不趁新鲜时摘了,两天后便萎烂回归自然。
但它有一个极易保存的好处,便是新鲜时摘下后收入盒中或见不得阳光的地方,便会一直保持新鲜,并不用担心它会萎烂。
都说难得到的都是好的,这火麒麟难寻,可其药性却极有用,往小了说是治百病,往大了说是可以给将死之人还魂续命的。
江湖人哪个不想要?即使无病无灾的得了还能保身留命,天赐的宝贝,谁得了谁就是上天的宠儿。
武林大会这么好的机会天山派不可能会放过,就算当不上武林盟主,也可和那武林盟主交换条件换取火麒麟,除非天山派门主根本不管自己的女儿的死活,不然一定比谁都快的奔到牙山。
“所以,天山派不可能迟迟不现身武林大会,大当家派我去恐怕不只是打探消息那么简单。”许不凡道。
天山派门主之女黄盈美若天仙,以前有一段时间大当家曾与那黄盈花前月下过,虽说用的不是本面目,目的也只是为了进入天山派的藏宝库,但任务结束后大当家总是感叹那段和黄盈才子佳人,岁月静好的时光。近期又总是打听天山,莫非想救?
这样想着,许不凡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大当家的。
华淇大笑,轻拍许不凡的肩,欣慰道:“知我者,不凡也。”
许不凡也笑,心想果然如此,还真是对黄盈有意思,但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
“我最近听说天山派里有一棵三生树,结出的三生果不仅异常香甜可口,还对增加功力,疗伤治病有奇效,你顺便摘几颗回来给我尝尝。”
“……”许不凡的脸无声的被打了一巴掌,“是,属下定不辱命!”
这日,天空灰暗,景物都似蒙上一层朦胧,纷纷扬扬降着小雪,白茫茫一片,让人提不起劲来。
华淇站在龙门客栈前,戴着许不凡新研制的面皮,扮着小二的装束,双耳冻得通红,仍然笑容灿烂,掐着嗓子高喊:“客观里边儿请嘿!”
客人高喊一声“小二”,华淇便满脸猥琐笑容,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客观需要点儿什么?”
客人大气挥手:“把店里最好最贵的摆上来!”
华淇再次笑得狗腿,高喊:“得嘞!您稍等!”
然后一溜烟跑到后厨,偷吃个满嘴油再端菜出来。
他将菜端过去,听到那些人在议论武林大会之事,便故意放慢脚步。
那桌的一个粗臂壮汉突然猛拍木桌,破口大骂:“青城派的弟子简直猪狗不如!下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使得可是炉火纯青!”
末了还不解气的再拍一次桌子,茶杯都抖了三抖。
同桌的白面书生好言劝道:“李兄莫气,青城派向来行事低下,李兄要是因此而气,不值。”
华淇笑容满面,把菜端到,高喊:“客观,您的菜!”
华淇慢慢的摆盘,又听那壮汉道:“听说这次青城派试了新阵法?”
白面书生点头,等华淇摆好盘走远后,才凑近壮汉,咬耳朵道:“是新阵法,贤侄正是青城派弟子,他说此阵法名为蜂阵,密而不乱,散而不垮,不出十招便可将敌击垮。”
壮汉愕然:“如此厉害?”
白面书生摇头:“说是这么说,未亲眼所见自然不能知晓,此事我只说与你一人听,你定不可将此事宣传。”
壮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吴兄尽管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宣扬出去!”
那壮汉往身边扫了一眼,又低声问:“听说无骨堂从华弧镖局那打听到了风火堂此次也会出席武林大会?”
白面书生道:“嗯,我的另一位贤侄,在风火堂里负责做饭,他跟我说这几日风火堂已经开始动身了。”
白面书生夹起一颗花生米,就着酒下了肚,舒畅的一叹才接着又道:“我还就奇了怪了,这华弧镖局怎么什么都知道?”
壮汉笑了一声,道:“你都知道了,那往各处撒网的华弧镖局怎会不知?”
白面书生点点头,忽然想起另一新鲜事:“我还有一位贤侄,说华弧镖局大当家其实是个女人,且美艳无比,活塞一个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华淇此时正在这桌附近晃悠,听到这句差点把酒晃到别的客人身上。
又听那壮汉接话道:“真有此事?那我还真想见见此人,以我这资质,搞不好还能一夜春宵呢……嘿嘿……”
华淇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壮汉的资质,去去去,白日梦没醒呢这是。
随后壮汉举起酒杯,喊:“来!管他什么武林大会!喝酒!”
华淇替邻桌客人倒满酒,脸上竟是猥琐笑容,道一声:“客人吃好喝好,有事唤我。”便转向后厨,溜之大吉。
当然,事儿总是那么个事儿,华淇想急着走是一回事儿,他不小心撞到人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撞人还偏偏撞到的不是什么善茬儿,将军家的小儿子钱谨,膀大腰粗,肥头大耳,肚子坠的那坨肉上全洒着饭菜。
他一把拎起华淇前襟,瞪圆了眼:“你、找、死!”
第4章 第 4 章
华淇皱眉。
啧,事儿怎么这么多。
“大大……大人,是小的眼长歪了,对不住对不住……”华淇赔笑道,“小的该死,小的立刻给您擦干净!”
说完便想弯下腰给他擦,钱谨却不依不饶,又揪起华淇不放:“我看你是在幸灾乐祸!”
这哪是赔笑的表情,脸贼成这样哪有一丝赔罪的意思!
华淇无奈,许不凡造的这面皮,只要勾勾嘴角,这面皮便会扯得极大,眼角更是扯出了几条鱼尾纹,眼睛眯成缝,活生生一狗腿子样儿。
钱谨再一使劲,华淇那粗布衣裳直接裂了个口,华淇脖子以下的皮肤便现了出来。
华淇暗叫不好,脖子往下是两种孑然不同的肤色,极易穿帮。
他一把抓住钱谨的手腕,稍一用力,钱谨吃痛的松了手,华淇急忙跳出两步以外,笑着拱手,还是一副谦卑样:“谢大人饶小的一命。”
华淇刚一转身,被于澜清吓了一跳,两人不过几尺距离,华淇先是一愣,又低头装维诺之像,急忙从后门离去。
钱谨还在一旁吵吵嚷嚷,于澜清眯起眼睛望着华懵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
都说林子大什么鸟都有,这龙门客栈真是店大什么菜都有。
李忡睿看了一眼吵嚷嚷的钱谨,小声对于澜清说:“那吵嚷之人孔武有力,小二竟硬生生从他手中逃脱,看来那小二并不简单。”
于澜清轻哼:“面如黄土,体如羊脂,的确不简单。”
李忡睿问:“那是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