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衡不由有些好奇的望着死鱼一般趴在桌子上的顾天瑜,随即笑出声来,说道:“皇妃真有意思。在下的确只为有缘人看病,今日一见,说不定便是永别。所以皇妃无须介怀。”
顾天瑜抬眸,望着一脸真诚的欧阳少衡,扑哧一笑,懒洋洋的说:“暂且相信你罢,我也正巧想找个法子,总不能一直装傻不是?现下你来了,我也算能正大光明的说‘我不是傻子’了。”说罢,又看了看门外,对喜儿喊道:“喜儿,就说欧阳公子为本小姐扎针累了,让他们多备些糕点来。”
喜儿应了,然后匆匆交代去了。
欧阳少衡有些好笑的望着顾天瑜,顾天瑜坦然的耸耸肩,说道:“总不能干坐着不是?这里的糕点制作的一流,我们今儿下午便对坐着吃吧。”
欧阳少衡:“……”他来时,便知道顾天瑜与众不同,却不曾想,她竟如此特别。
于是,整个下午,顾天瑜和欧阳少衡便相对而坐,然后吃着糕点,慢慢消磨着时光,为了让大家相信她是在扎针,所以每吃几口糕点,她总要对着窗户,发出痛苦的喊叫。
欧阳少衡于是总要一边吃糕点,一边观察着顾天瑜,生怕她突然又仰起脖子大叫一声。先前,他觉得自己占了上风,顾天瑜纵然再古怪,也只能在自己面前妥协,渐渐的他才发现,自己被顾天瑜利用了不说,还被迫呆在这房间里,听着她一声声嘶吼,好不凄惨。
想及此,他在心中思量到,既如此,这诊金一定要向那人多讨些。一个下午,两人就在这样迥异的时光中度过了,入夜,欧阳少衡如奔命一般,迅速的冲出了房门,然后对喜儿说:“通知丞相,小姐的病已好。”
喜儿有些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小姐,定是又把欧阳公子给耍了。
不一会儿,顾知秋便在护卫的簇拥下疾步而来,远远望去,脸上满是喜色,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有多疼爱这位傻女千金呢。
房间内,顾天瑜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见着顾知秋风风火火而来,不由垂眸,嗫嚅道:“爹……”
似是不可置信,顾知秋瞪大眼睛,堪堪在床榻三步之外站定,袍子垂落间,他唇瓣微抖,有些激动地问道:“天瑜,你唤我什么?”
顾天瑜咬了咬唇,做出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说道:“这么多年,让爹爹被外人耻笑,女儿对不起爹爹。”
一旁,欧阳少衡站在那里,望着顾天瑜那真诚而又委屈的面容,不由叹道,好一个演技卓越的丫头!若不是自己事先知道她是个傻子,大概也会被骗过去吧。
顾知秋来到榻前坐下来,握着顾天瑜的手,激动地说:“我的好女儿,你真的好了?”
顾天瑜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派柔弱,羞涩的点头笑道:“女儿不傻了。爹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顾知秋重重的点点头,沉声道:“初九,差人禀报皇上,就说皇妃的傻症已经治好了。”顿了顿,又说:“别让太后的人知道。”
门外一人闻言,淡淡说了句“是”,便如风一般,消散于夜间。他身后,一只喜鹊亦无声跟着飞了过去。
顾知秋起身,异常郑重的给欧阳少衡作了个揖,说道:“多谢欧阳公子,欧阳公子真是名不虚传!欧阳公子想要多少诊金,在下绝对不会吝啬。”
欧阳少衡温润一笑,唇边的笑若春风中浮动的绿叶,轻柔而缓慢,下一瞬,又若落花流水,瞬间消失不见。
“丞相大人折煞我了,少衡说过,治病只看缘分,诊金的话,半分不收。”他语气温和而又坚定,一时间,倒是让顾知秋有些吃惊。
下一瞬,顾知秋点点头,拱手道:“如此,就谢谢欧阳公子了。”
欧阳少衡抿嘴一笑,望了望窗外,此时长廊上几盏灯笼高高挂着,院外大树上,那只喜鹊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茂密的叶子,在风中微微晃动,与月光玩着捉迷藏的游戏,而那些兰花,亦在月光中,半边灰暗,半边明亮,盈盈绽放。
正文 第1卷:逆天傻妃…第46章:今夜,留一宿
第1卷:逆天傻妃…第46章:今夜,留一宿
“时辰不早了,皇妃休息一会儿,吃过晚膳就好了。少衡还有事,丞相大人,皇妃,就此告辞!”
顾知秋忙道:“欧阳公子,今夜在这留一宿,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
“大人抬爱了,实不相瞒,少衡这次来京,是为了见几个故友,今晚便是约定时间,所以……”欧阳少衡一脸惋惜实则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开口说道。
顾知秋略一沉吟,随后,点点头,也露出几分惋惜的模样,说道:“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了。”说着,他又交代了喜儿一些东西,然后让顾天瑜好好睡一觉,这才亲自去送欧阳少衡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喜儿站在那里,小声说道:“小姐,人都走了。”
顾天瑜睁开眼睛,然后摸了摸肚子说:“撑死我了……”
喜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没好气的说:“我说小姐,你也真是的,老老实实坐那儿不好么?非要吃糕点,害了人家欧阳公子不说,还害的自己不舒服。”
顾天瑜嘴角一扬,咯咯娇笑着说:“哎哟,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春心大动呀?怕我欺负你那个‘欧阳公子’不可?”
喜儿面颊绯红,气的直跺脚,嗔怪道:“哎呀小姐!不准这么取笑喜儿。”
顾天瑜见喜儿终于不再如早上一般,唯唯诺诺。心情大好,对她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不过那个欧阳少衡的确不错,改明儿我看看,能不能把你许给他。”
喜儿气的瞪大眼睛,转身往外跑去:“小姐最坏了,明明说不取笑人家的!”
顾天瑜躺在那里,看着喜儿如燕子一般冲出去,不由嘴角微扬,只是下一瞬,她便收起了笑容,靠在床榻上,歪着脑袋沉思。
欧阳少衡出现的太突然,也太巧合了。公子玉箫知道自己不是傻子,而顾知秋老奸巨猾,不可能发觉不到自己与之前的不同,只是碍于自己天衣无缝的演技,他无法直说罢了。
想到这里,顾天瑜秀眉轻蹙,若欧阳少衡是公子玉箫的人,那么他算是帮了自己,只是他来的目的,绝对不是让自己以不傻的姿态进宫,而是想探探自己的虚实,若是顾知秋的人,这说明顾知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是在借机警告自己。他究竟属于谁?
正想着,便听到喜儿慌乱的一声“老爷”,顾天瑜忙躺下来,却并没有闭上眼睛。
顾知秋满面笑意的问:“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他原本以为顾天瑜还是会笑意盈盈,或者不甚娇羞,然而,顾天瑜却只是斜斜的睥睨着他,眼底满是鄙夷,直看得顾知秋脸色阴沉许多。他蹙眉,问道:“天瑜,怎么了么?”
顾天瑜摇摇头,这才从床榻上爬起来,一边理着发一边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周围无人,我也不必要给你留面子了。”说罢,她抬眸,眼底水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直直的望着脸色变幻不定的顾知秋。
顾知秋似是愣了许久,直到喜儿进来,说是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老爷和小姐是否要现在过去吃,结果一看房间内的气氛,当下便有些心惊胆战,再看顾天瑜那下巴微抬,秀眉高扬的表情,偏偏又生的那般娇艳可人,堪堪一只炸毛的兔子,真是连讨厌都讨厌不起来呢。
顾知秋垂眸,他知道顾天瑜讨厌自己,也妄想着她若真的不傻了,是否会不怪自己,毕竟若她入宫为妃,自己必须依仗着她,得到公子玉箫的一些消息。公子玉箫这段时间有些不安稳……可是,刚刚顾天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突然发现,不可能了。
想起当年她被自己从竹林苑赶到别的地方,再从别的地方赶到那小小的院子里,一直都过着没有人疼爱的日子,这些日子,她一定都记得。
这一夜,漫长如永远流不尽的长江之水。
顾知秋离开时,顾天瑜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意感。虽然他不是自己的爹,但是一想起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痴傻一生,从未被爱过的少女,她就觉得悲哀。顾天瑜,我承了你的身份,定会为你复仇。若你真的不幸离世,我希望你能安息。
半夜时,顾天瑜因为睡不着,所以开了窗户,趴在那里望着天空一轮悠悠明月,喜鹊似是在睡觉,安静的蹲在那里,它今晚回来之时,十分伤悲的告诉顾天瑜,自己飞的速度,竟然还没有那个人快。
顾天瑜不由有些好奇,丞相身边,竟有这样的绝顶高手?可是若他已经十分厉害,那么那日在前厅,不动声色将茶盅捞起来的男人,又是要何等的厉害?公子玉箫,顾知秋,一君一臣,之间却偏偏有种火药味儿。不由让人产生无限遐想呢……
正待伸出手去拈窗前投来的树枝,便见到一个一身素衣的少女笔直的站在院子里,正用一双阴冷的眸子盯着她。
顾天瑜莞尔一笑,声音听不出半分惊讶,问道:“妹妹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顾婧琪站在兰花后,白衣纷飞,如墨的发随意的披散着,竟是直到脚下,风一吹,洋洋洒洒,若在月光下摊开的,这世界上最为精致的一桩绣品。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睛黑墨墨的直直盯着顾天瑜,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小嘴上满是干裂的纹路。
一天未见,她已经颓然至如此地步。顾天瑜突然有些羡慕她,至少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有一个娘陪着自己为非作歹,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宋氏都会想尽法子保护她,纵然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周围的护卫脸上均是为难之色。他们不敢为难顾婧琪,却也畏惧顾天瑜。好在,顾天瑜只是对众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退下去,然后爬在了窗框上坐下来,拂了一根緑枝,气定神闲的望着顾婧琪。
不需要扮演傻子的她,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灵气展现了出来。此时花前月下,她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双腿,大红衣裳如海棠般艳丽,在风中轻轻垂落,让一个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都屏住了呼吸,以为看到了天上的嫦娥,午夜闲来无事,下榻至他们的丞相府。
“我会报仇……为我娘,为我因为你而失去的一切!”顾婧琪银牙紧咬,不甘心的望着此时美得没边的顾天瑜,恨不能变成一头勇猛的狮子,一步跨上去,将这一地的兰花都踩烂,将顾天瑜那嚣张的笑意,都啃烂。
顾天瑜抿嘴一笑,流光潋滟的凤眸中闪过一抹讥诮,说道:“如此,我等你便是了。只是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娘的死乃是罪有应得,而你……”她轻哼一声,无视顾婧琪那一脸的愤恨与仓皇,淡淡道:“你若如此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也如这花枝一般……”只听咔嚓一声,那梅花枝便被顾天瑜折断了。
正文 第1卷:逆天傻妃…第47章:天意弄人
第1卷:逆天傻妃…第47章:天意弄人
“你!”顾婧琪愤恨着上前,虽然隔得很远,却好似下一刻便要扑过来。顾天瑜却转身,翩然落地,将窗户一关,淡淡道:“送客!”
一时间,只听到外面顾婧琪那粗鄙不堪的骂声,顾天瑜的房间却是已经熄了灯,不为半分外围的聒噪影响。第二日一早,喜儿便笑着告诉顾天瑜,昨晚顾知秋回来后,听说顾婧琪来这里大闹,当即便罚她跪在祖宗的祠堂里,比面壁思过还要凄惨。
顾天瑜只安静的听着,心中却在思量明日进宫,该如何应对公子玉箫那个家伙。这三日,分明很短暂,却显得那样漫长。还有一日,她就要搬去那传说中没有一分自由的冰冷宫殿中,难道,自己真的要如小说上的那般,做一个天天和无数闲得发慌而又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争得头破血流,勾心斗角直到抑郁而亡么?
她摇摇头,一锤桌子,坚决的说:“绝不!”
喜儿瞬间止住了自己叽叽喳喳的念叨,有些好奇的问:“小姐,您说什么‘绝不’?”
顾天瑜摇摇头,面前笑了笑说:“没事。”
今日,为了准备明日的娶亲,宫里上下忙做一团,顾知秋也没时间回来,顾天瑜于是终于有了时间,也不带喜儿,独自一人便去了那片竹林,来到寒潭边,端坐在石头上,听着闷闷的流水声,明明惬意,她的脑海中想的却全是关于明晚的假设。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之时。落日的余晖,穿花拂叶映射在那一方潭水中,顾天瑜微眯着眼睛望着外面远处,那紫光跳跃的地方,灌木丛上,一朵朵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如银铃一般喜悦绽放。
近处,水面上红光流转,不知是水随光动,还是光随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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