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天瑜回来虽然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她为何会换了一张脸,为何又要戴着丑陋的面具而不让皇上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于张皓轩而言都是不解之谜。
不过,纵然再有一肚子疑问,现下他也不能问出来。见欧阳少衡和于忠依旧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他无奈叹息,劝解道:“二位,我们都是效忠皇上之人,有什么话说清楚便好,何必如此敌对呢?事到如今,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说罢,他便要拉欧阳少衡的袖子,想要他去太师椅上坐下来。孰知,欧阳少衡只是轻巧避开,面具下的眸子依旧寒光涟涟,他站在那里,衣摆浮动间,露出那双占满草屑的靴子。
他冷傲道:“不必了,我想于公公也不会对在下的话感兴趣,在下也不想和愚钝的人浪费口舌,只是,丞相大人,在下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天瑜绝没有半分谋逆之心,此事定有隐情。”
张皓轩见他如此固执,颇有些无奈,只好沉吟道:“我知道,我也相信,娘娘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说罢,他瞟了于公公一眼,敛眉道:“不过,现下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等皇上和娘娘醒来再说罢。如果真如先生所说,娘娘是有什么目的的话,等她醒来,也许我们就能知道这幕后黑手了。”
于忠听到这里,若再不明白其中猫腻,就真的不配得到公子玉箫的器重和信任了。他望着欧阳少衡,有些不甘愿道:“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欧阳少衡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便入了内室。于忠和张皓轩心系公子玉箫的伤势,便也随之入了内室。
公子玉箫与顾天瑜此时躺在两张床榻之上,因为公子玉箫一直不愿意松手,纵是在昏迷的时候,他的手也紧紧攥着顾天瑜的,所以,于忠命人在他的龙榻旁放了一张小床塌。顾天瑜便是被放置在这张床榻之上的。
一帘之隔,是两张同样苍白憔悴的面容。两只紧紧相牵的手,在半空中垂落着,看似无力随意,却是这世上最牢固的同心结。
欧阳少衡为二人把完脉,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为顾天瑜小心翼翼盖好被衾,抬眸,望着她不知何时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越发心疼。伸手将她蹙起的秀眉抚平,欧阳少衡低声呢喃道:“天瑜,醒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张皓轩站在一边,他为欧阳少衡的痴心所动容,同时,他也想起了沈墨浓。“先生,在下想冒昧问一句,墨浓他……是否知道娘娘还在?”
欧阳少衡缓缓抬眸,望着一脸关切的张皓轩,不由浅笑,颔首道:“他知道,他也相信天瑜,所以才答应天瑜,要她入宫。”
张皓轩摇摇头,太息道:“那个傻瓜!”言毕,他望着顾天瑜,感叹道:“这世间总有那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公子玉箫听到耳畔有窸窣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叹息。他凝神静气的听着,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然而,下一刻,一声声尖锐的挥鞭声便传入耳中,伴随着这残酷的鞭打声的,是女子那凄惨的喊叫。
阴暗的天牢中,本该一灯如豆的牢房内,此时却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烈火中,被烧的通红的铁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人放下手中皮鞭,然后冷笑着拿起铁烙,一步步靠近浑身冒血的女子。
“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凄厉的喊叫,带着无法遏制的泪水,在空荡荡的牢房内回荡开来。
公子玉箫惊坐而起,惊叫道:“天瑜!”
“皇上!”欧阳少衡三人惊喜的望着醒来的公子玉箫,公子玉箫却顾不得三人,一双眸子只焦急的向旁边望去,待看到依旧昏迷的顾天瑜时,他举起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然后缓缓走下床榻,小心翼翼来到她的塌边,柔声道:“天瑜,对不起,朕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欧阳少衡蹙眉道:“皇上,你刚醒,最好莫要下床,这几日还是好好卧榻休养吧。”
公子玉箫头也不抬,只是痴痴地望着顾天瑜的面容,声音低低道:“少衡,天瑜她怎么样了?”
欧阳少衡垂下眼帘,有些难过道:“她很不好。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一百多道,有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有的已经伤筋动骨,加之她几日未进食,严重脱水,更有咯血的现象,五脏六腑都有损伤,这一次……能不能醒得来,只能看她的造化。”
公子玉箫早在听到第一句时,便已经心慌意乱,再听到后面,他只觉得握着的手,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正文 第3卷:傻妃太妖娆…第71章:我何尝不想救她
第3卷:傻妃太妖娆…第71章:我何尝不想救她
公子玉箫摇摇头,喃喃道:“不……天瑜……不要……朕不要她这样……”他抬眸,望着面色沉沉的欧阳少衡,焦急道:“少衡,救救她,无论用什么方法!”
欧阳少衡的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意,他望着公子玉箫,反问道:“我何尝不想救她?可是……莫说她现在这样,纵是她身上的伤好了,她若不愿意醒来,我也无可奈何。”
公子玉箫颓然放下手,凤眸中满是悲伤。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欧阳少衡望着顾天瑜那懊恼的神情,眼底同样闪过一抹哀伤。他何尝不想让顾天瑜早些醒来?
然而,该喝的药已经喂了,该处理的伤口已经处理了,顾天瑜的脉象也平稳了,她却没有一分醒来的迹象,这说明她潜意识里便不想醒来。
欧阳少衡可以为她治好外伤,却无法为她医治内心的痛楚,他是唤不醒她的。所以,当下他也只能和公子玉箫实说。
公子玉箫将顾天瑜抱到龙榻上,他将她圈入怀中,就那么温柔的抱着她,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安然的面色,一遍遍低声呢喃,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似是因失而复得而欢喜,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痛楚。
欧阳少衡三人立于床幔外,他们望着看也不看他们,好像这个世上只有怀中女子的公子玉箫,面上带着不同的表情。
欧阳少衡与张皓轩的心情自不用说,最复杂的莫过于造成这一切的于忠的心情。他本想着纵是抵上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将顾天瑜这个潜在的危险除去,却低估了公子玉箫对顾天瑜的这份感情。
兴许,帝王无情。纵是在公子玉箫身边侍候了那么久,于忠的心中,于公子玉箫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这江山社稷。然而,在顾天瑜面前,公子玉箫却不是当今圣上,而是一个陷入爱情,并为之痛苦的普通男人。
就这样过了两日。这两日,本以为项上人头会搬家的狱卒们,怎么等都没等到大发雷霆的皇上,给他们一道死翘翘的圣旨,一直等待公子玉箫发怒的于忠,也依旧安然的呆在角落中,体力透支的欧阳少衡,自在张皓轩的劝阻下睡下之后,便如顾天瑜一般,迟迟未醒。
到了第三日,欧阳少衡才从睡梦中醒来。只是,他与公子玉箫一样,均是从噩梦中被惊醒。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刚梳洗完毕,张皓轩的声音便自门外传来。下一刻,张皓轩已经打开门,神色中满是欢喜,激动道:“欧阳先生,娘娘醒了!”
欧阳少衡蹙起的眉瞬间展开,他将手中湿帕丢掉,便同张皓轩一起迈出门槛,急匆匆往公子玉箫的寝殿赶去了。
此时,顾天瑜躺在公子玉箫的怀中,双眸空洞的争着,原本的流光溢彩,此时全被灰暗替代,似乎一切在她的眼底,都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而她的玉手紧紧攥着公子玉箫的袖子,表情胆怯而羞涩,与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公子玉箫宠溺的望着顾天瑜,她醒来,于他而言本是一件高兴的事,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醒来之后的顾天瑜,完完全全的忘记了自己。
“天瑜,来,张嘴。”将手中的桂花粥搅拌了一会儿,公子玉箫将勺子递到顾天瑜的唇边,顾天瑜张开小巧的嘴巴,跟着公子玉箫喊出一句“啊”,接着,香甜的桂花粥便被送入她的口中。
她满足的咀嚼着,有几分俏皮的皱了皱鼻子,又将头往公子玉箫的怀中靠了靠,声音甜腻腻道:“表哥,粥很好吃。”
公子玉箫捏了捏她的鼻子,虽然他的眼底已经一派苍茫如她的眼眸一般空洞,虽然他的唇角已经无力再上扬,然而,他还是温柔的将她的一缕发别过耳后,说出的话亦是如笑着一般温润亲和,“天瑜喜欢的话,表哥便天天喂给你吃,好不好?”
顾天瑜拍着巴掌,一脸天真无邪道:“好。”
欧阳少衡和张皓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两人均是一愣,下一刻,张皓轩展颜一笑,躬身拱手,刚要道一句“恭喜皇上”,却被公子玉箫的一个眼神制止。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帘中的二人,下一刻,只见顾天瑜抱着公子玉箫的胳膊,期待道:“表哥,你什么时候陪天瑜出去玩?”
一时间,欧阳少衡二人均愣在那里。
于忠垂首站在一边,听到这一句,只是无奈叹息。
公子玉箫不理两人的错愕,只是又喂了顾天瑜一口粥,用拇指小心擦去她唇边的汤汁,柔声道:“天瑜想去哪里玩呢?表哥只要有时间,就陪你过去,可好?”
顾天瑜颔首,心满意足道:“嗯,天瑜要去杭州。”
公子玉箫拍拍她的头,将碗递到帘外,于忠忙上前接过,转身前他瞟了一眼顾天瑜,见公子玉箫眸光冷清,他忙垂首转身离开。
“那好,等过几日表哥处理完事情,便带你去扬州,现在,先让少衡给你看看眼睛,好不好?”公子玉箫一边将滑落的被衾替她盖好,一边继续温言软语道。
顾天瑜歪着脑袋,转过眸子,望着帘外,欧阳少衡与那双眸子相对,他立时愣在那里,旋即他忙上前,惊诧道:“天瑜,你的眼睛……”
似是因为有陌生的气息靠近,顾天瑜忙往公子玉箫怀中缩了缩,怯怯道:“表哥……他认识我么?”
欧阳少衡自进来便看出顾天瑜的异样,因为醒来后的顾天瑜,是不可能温顺的躺在公子玉箫的怀中的,而她口口声声叫的“表哥”,也绝对不可能是公子玉箫。
怀着复杂的心情,欧阳少衡来到榻前,顾天瑜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本来还有些畏惧,然当欧阳少衡来到近前时,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对着虚空道:“你的味道,好熟悉。”
欧阳少衡呆呆望着她,公子玉箫蹙眉,望着欧阳少衡,轻声道:“是啊,他是你很好的朋友,你很信任他,所以,不要害怕,知道么?”
顾天瑜对公子玉箫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她点点头,任由公子玉箫握着她的手腕递到帐外,欧阳少衡心情复杂,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的为顾天瑜把脉。
正文 第3卷:傻妃太妖娆…第72章:躲避性失忆
第3卷:傻妃太妖娆…第72章:躲避性失忆
然顾天瑜脉象平稳,根本无一点异常。欧阳少衡又为她做了一些检查,最后,他得到的结果虽然是预想中的,但他还是觉得,人生无常,上天总爱和顾天瑜开玩笑。
公子玉箫将顾天瑜哄睡着后,便和欧阳少衡几人来到了外室。见欧阳少衡面色凝重,公子玉箫也敛眉,有些焦急道:“少衡,天瑜……究竟怎么样了?御医明明说,她脉象平稳,没有异常,可是她醒来之后……”
公子玉箫的心中存有一抹疑虑,顾天瑜心思深沉如海,有时连他都猜不透。所以,他怀疑顾天瑜根本就是在装失忆,因为她本就不是真正的顾天瑜,又怎么会在失忆后,口口声声全部都是沈墨浓这个表哥呢?
欧阳少衡自然明白公子玉箫的意思,他摇摇头,无奈叹息道:“不过是造孽罢了。”说罢,他瞟了一眼躬身站在那里的于忠,眼底闪过一抹愠怒,解释道:“天瑜的这种现象,在上古医书上被记载为‘躲避性失忆’,是指病者因为痛恨,恐惧,痛苦等心理,而用封闭自己的记忆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说至此,他咬咬牙,怒瞪着于忠道:“至于她的眼睛为何会失明,我也不清楚,但这一定和她在牢中遭受的一切有关。”
于忠敛眉不语,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公子玉箫端坐在那里,面色痛楚,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痛苦的流光,他摇摇头,自责道:“都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
欧阳少衡起身,淡淡道:“皇上,少衡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玉箫抬眸,望着面色清冷的他,没有说话。
“少衡想带天瑜离开。”欧阳少衡再顾不得其他,他无法再看顾天瑜受这样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