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白璃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凌霜冷然的眸子里都忍不住闪过一丝轻笑。明明和女王长得一模一样,但性子,却是女王的另外一副样子。
就好像,女王没有的开朗机灵变通,全都在白璃身上体现出来。
凌霜便也不同白璃计较——白璃无论跑到哪里,土影都会跟着。从前木影跟着白璃姑娘的时候,跟一次丢一次,现在木影还在可怜兮兮地吃着白菜豆腐呢。
——只是至今也没人明白,明明没有任何内力没有任何武功的白璃姑娘,是如何跑得过木影的。虽然木影在五行隐卫中排行倒二,可在南轩高手中,已经算是上等中的上等。
所以国师索性将五行隐卫中最厉害的高手派了出来,也不怕白璃姑娘再跑丢。
凌霜收回思绪,看向摆在白璃面前的古玩。而白璃已经开始毫不掩饰地用她那发光的眼睛盯着这个盯着那个了。时不时还伸出手去敲一敲,仿佛在看看是不是真的。
“这些古玩,都是年终尾祭之时女王要用到之物。国师的意思,是让陛下先熟悉熟悉,免得到时候出错。”凌霜道。
“那感情好啊……”白璃哪里有不说好的,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那你把这些东西留下,我自己熟悉熟悉就好,你退下吧……”白璃说着,双眼还未曾离开那些宝贝。
凌霜看了白璃一眼:“是。”
等凌霜出了门,将门重新掩上,白璃这才将目光移开那些东西,朝门口看了一眼。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白璃索性来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眼见没人,白璃便打开门,闪身来到院中。
见还是没人,便大摇大摆地出了流槿苑。
*
流槿苑南边的一个院子,拈翠和锦瑟也已经起来了。
而院子的门口,赫然停着一辆翠色帘子的精致马车。
“姑娘,咱们不跟璃公子说一声,就要走了吗?”锦瑟一边替拈翠将斗篷穿好,一边问。
——虽然她知道璃公子其实是“白璃姑娘”,可是叫惯了,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不了,她留在这里,很好。”拈翠抬脚朝外走去。明朗的日光下,她翠色的斗篷折射出青绿色的光芒。
昨夜君晏也已经同意了她今日出府。既然白璃已经给她安排了清风阁,那么早一日打理起来,也不至于让萃华楼她的线人忙乱。
——昨日去了昊府,就没有回萃华楼,萃华楼她的姐妹,还不知道怎么慌呢。
拈翠上了车,将锦瑟也拉上来:“走吧。”
车轱辘转动起来,朝君府外而去。
*
拈翠前脚刚走,白璃后脚就猫到了院子里。
“拈翠……拈翠?”
没人应声。
白璃瞧瞧院子里有人经过,赶紧躲到廊柱后边儿。等那些侍女们都过去,白璃这才猫手猫脚地来到主屋门前,才要进门才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
白璃回头,叫住方才那一队从身边过去的侍女:“站住!”
侍女们愣了一下,方才并没有看见有谁进来,这会儿怎么会有人在她们身后?
领头的侍女回头一看,竟然是女王,赶紧领着众侍女行礼:“参见女王陛下……”
只是看着女王的服饰,似乎……有些随意啊……
能不随意么?白璃本来就想跑,总不能穿着女王的服饰走吧?自然搜吧搜吧把自己原先最初来的时候穿来的衣服穿了。
只是那颜色是红色的,看起来倒好些。
“拈翠姑娘呢?”白璃问。
“启禀陛下,拈翠姑娘已经出府了。”领头的侍女禀道。
“出府?什么时候的事?”白璃微微皱眉。
“刚刚出发,这是拈翠姑娘留给女王笔下的信,说是多谢女王陛下的盛情邀请,只是这天下琴艺精湛的人很多,比如府上的采青姑娘,拈翠姑娘自觉身份地位配不上女王,当不上切磋二字,是以离去,”那领头的侍女顿了顿,又道,“另外,拈翠姑娘还让奴婢转达姑娘对女王陛下的感谢,多谢昨日解围,来日必当报答……”
白璃接过侍女呈上来的信,拈翠的表面文章倒是做得挺好,全身而退的理由都想好了。什么自觉身份地位配不上女王,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托辞而已。
论表面上的身份,拈翠是萃华楼的清官花魁不错,可若是讲到拈翠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比姬槿颜要低微多少。
“拈翠姑娘走了多久了?”白璃打开手中拈翠给她的信。信上不过用暗语说了要回萃华楼抓紧半点事情的话。
而其中重点的事情是,今日正好是戴春林的人同她联络的日子,若是拈翠不在的话,那么就不知道同谁联络。到时候在萃华楼问起拈翠来,被有心的人觉察,岂不是要露馅吗?
“刚走。”侍女如实禀报。
“刚走?”白璃抬眼看了看那侍女,将信纸收了,心里有了计较,“没事了。既然她不肯留,咱们也不好强求的。退下吧。”
“是……”
等一众侍女消失在门口,白璃右手的镯子轻轻转动,一枚鹰抓般的小钩子射上墙头,一根如发的天蚕丝在阳光下发出细微的光泽。
白璃借力灵巧地三两下上了墙头,沿墙朝拈翠离开的方向而去。
——昨夜她以为拈翠不会这么快就走,所以萃华楼的人,她已经让小雪给送去消息了,该接头的,该送信的,该收信的,她都有了新的安排。
而这些人,统统都是单线联系的。
这时候拈翠跑去,岂不是将事情都闹乱了吗?别人她倒不怕,就怕那眼睛比老鼠还尖的赛妈妈。到时候戴春林在拈翠手下经营的事情被赛妈妈发现,拈翠还走得了么?
想着,白璃加快了脚步。
*
穆言所住的院子,在君府的东南方向。
——白璃住在西北,君晏自然要将穆言安排在距离白璃最远的角落里。而且东南角,距离大门最近,穆言随时要走,也都方便。
不多时门口走来小童,行色看起来有些匆匆。
“如何?”穆言问。
“师娘不见了!”小童喘了喘气,有些着急。
“不见了?”穆言微微皱了眉,“具体怎么回事,说说看。”按照璃儿的性子,是有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小童到流槿苑里去看过了,没有见到师娘。就连流槿苑里的人,是都在找师娘呢。小童怕别人看见,就悄悄到拈翠姑娘那里去看了,说是拈翠姑娘被国师大人用马车送走了,”小童皱着眉头,“师傅,你说师娘那性子,兴许师娘偷偷跟着拈翠姑娘走了?”
“走了?”穆言微微皱眉,晴朗的阳光下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没留什么信?”
小童摇摇头,穆言清朗的眉头皱得更深。
按着白璃的性子,就算要跟着拈翠走,也不至于不同他打声招呼。至少,留个信也好。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墙头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
穆言抬眼,明朗的阳光下小雪的羽毛当真如雪一般闪耀。
“咕咕……咕咕……”
在小雪的嘴里,一片形状的叶片,果然是白璃给他留的信。
取下一看,上头只有三个字“清风阁”。
“师傅,清风阁是什么地方?”小童好奇地探头。
穆言轻笑着看了他一眼:“少儿不宜。等你过几年,长大了,才能去的地方。”
*
“启禀国师,白璃姑娘还是出府去了。”
凌霄殿里,凌霜向君晏报信。
——方才在流槿苑的时候,其实她已经看出白有又要跑路的端倪。果不其然,后来白璃跟着拈翠的马车跑了。
君晏并未曾抬眼,依旧运笔如飞。白璃的性子,不跑才不对呢。他都已经习惯了。
“让她去吧。”
总是把她关在君府,按照她的性子,的确是委屈了她。
然凌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穆小神医方才让人送信,他也出府了。”
凌霜悄悄抬眼,果然看见君晏写字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凌霜只觉面前一阵墨色的流影过。再抬眼时,君晏已经不见了身影。
*
“姑娘,您确定您送的信黎公子他能看见吗?”
拈翠的马车里,锦瑟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便问。
“放心吧,黎公子肯定能看看见的。”相比于锦瑟,拈翠倒是挺放心白璃的。毕竟白璃的能力,他倒是见过的。
“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的……”
锦瑟还想说什么,拈翠便打断她道:“没事的,放心吧,黎公子把昊仁这么难办的事情都办到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吗?”
锦瑟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头还是没有任何舒展。她的心里,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好……
马车一路行出了君府,便直奔萃华楼而去。
*
萃华楼,原本属于拈翠的屋子里,赛妈妈和昊仁大眼瞪小眼。
赛妈妈挤了满脸的笑容看着昊仁:“这……这昊公子您看您这……您这契约都拿到手了,您今日又到我这萃华楼来……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呀?”
“老东西!别给本少爷装蒜!”昊仁看着赛妈妈那张一笑就能掉下来二两粉的脸,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昊仁在你这萃华楼花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一张破纸吗?”
昊仁将那契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赛妈妈怒目而视。
“这……”赛妈妈看着桌子上被揉得烂七八糟的契约,显然这东西已经被愤怒的某人用手狠命地揉过。
“这您真是说笑了,您在老身这儿花了五万块钱,不仅将这契约都带走,还将拈翠也一起请到摄政王府去了,之后拈翠就再也没回来我这萃华楼,您怎么就想着到我这儿来要人来了?”
“老东西你还给本少爷装蒜你!”昊仁猛地又是一拍桌子,“你这么消息灵通,你能不知道在昊府昨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赛妈妈不是没听说在昊府,拈翠被女王又给要走了的事。
“可……”赛妈妈面色为难,“可您这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拈翠她只要从我这儿被人赎身,那么她的来去,我萃华楼都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呀。她愿意跟女王陛下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老身怎么能够左右她呢?再说了,只要她赎身了,她就不再是我拈翠楼的人了呀……”
赛妈妈满脸横肉都在运作,拈翠被昊仁赎身了以后,被女王给领走,昊仁却跑到她这里来要人,这是什么道理?他为何不去君府要人去?
——只是后面这句话,赛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开玩笑,君府的人她得罪不起,难道昊府的人她就能得罪么?再说了,这事情本来按着萃华楼的规矩,一旦赎身就已经不关萃华楼的事了。
“你不必老跟本少爷提规矩!要跟本少爷提规矩,你从本少爷这里捞走的银钱还少么?”昊仁虽自知理亏,可他就是觉得,拈翠既然是从这儿出去的,来这儿要人绝对没错的。
——否则,难道他真的坐了马车去君府门口要人么?
现在君府里住着的人是谁?除了那个他本来就不敢惹的君晏,再有就是新上任的女王姬槿颜。就算姬槿颜是不掌实权的傀儡女王,可姬槿颜毕竟是南轩的一国之主。她随便要个人,谁敢跟她提不字?
而且昨日在昊府,尽管他的婶母封氏中了毒,但女王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次刺杀。这种时候他去要人,恐怕又要惹起一场更大的纠纷,到时候不仅他要不到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昨天君晏从君府走的时候,那眼神,那杀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连昊天的亲儿子昊逸君晏都敢动,就更别说他这个昊天隔了一层的侄子了。
“您这不是为难人嘛?”饶是在生意场上纵横了这么多年,赛妈妈见过的人也各式各样,却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难题。中间的拈翠倒是无所谓,可一边是女王和左大国师,一边是摄政王和他的侄子,这两头的人,她都得罪不起的呀。
“妈妈——”
“妈妈——?”
就在赛妈妈感觉为难的时候,外头行来一个粉衣女子,附在赛妈妈耳边说了两句话,赛妈妈立刻喜笑颜开。
“昊公子,您看这样好不好?拈翠呢,已经从我萃华楼赎身,她的事情,老身是不管的。她的去处,老身也不关心,”赛妈妈见昊仁的面色有些不太好,却也不急,只道,“不过呢,如果老身能给昊公子提供这拈翠的去处,倒也不违背老身的原则,您可满意?”
昊仁斜斜地勾了勾嘴角:“那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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