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墨采青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绝不。
“奴婢怀疑,墨采青知道了吴嬷嬷的身份。”凌霜同君晏同时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
君晏敛眸。深邃的眸子里翻动的漩涡,如同深海。
吴嬷嬷的身份,是槿颜的乳母,这是他和封翊等人共同知道的,毕竟他和槿颜以及封翊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可是他怀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这件事情也在他的心里萦绕了很多的疑惑。当年吴嬷嬷是槿颜的乳母,却忽然被父亲送到君府的外庄上去——后来君府就被灭门了。
这当中的秘密,恐怕也是惊天的。
还是,敌人发现了什么?
“那主子打算怎么处置?”凌霜亦有些顾虑。她倒没有想到那么多问题,她只是觉得,这个吴嬷嬷的重现,似乎可能威胁到流槿苑中白璃的存在。
毕竟吴嬷嬷,那可是奶大女王陛下的人。论到对女王的了解,吴嬷嬷说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了。
*
流槿苑,白璃从沧海楼搜来一堆医书细细地看着。
君晏的寒绝之毒,她还得好好研究一下。
冬日的渐渐暖起来的阳光从流槿苑中的枯枝中间透下来,又从东窗溜进来,洒在白璃轻白色的袍子上,映着白璃认真的绝美容颜。
她的右手边,已经放了好几本看过的小册子,册子上有很多折页,还有很多勾勾叉叉,都是白璃看过的证据。
而她的左手边,还放着高高一沓医书,等待她去寻找答案。
素琴在一边十分贴心地捧上暖茶,小玉儿燃起炭火,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这时侍女掀起帘子进来禀报:“陛下,纤纤姑娘求见。”
*
日头渐渐高起来,墨采青也到了昊府。
昊府的花园里,封氏和墨采青相对而坐。
封氏一身翠锦服饰,精美的缂丝马面裙,以及她一整套烧蓝的头面首饰,都体现出她摄政王妃的贵重身份。
再看墨采青,除了一支金簪,再没有多余的首饰。
封氏同墨采青相互将对方打量。封氏虽然三十出头,但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是成熟知性的最好时机。
而墨采青,虽然没有封氏那种经过岁月洗练的成熟,却有一种未被开发的青春气息。如同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惹人采撷。
“看到你,我不禁想起从前的槿颜。”仿若在感慨,封氏忽然道。她看着墨采青,给人的感觉慈祥而温暖,仿佛慈善的母亲,想要填补别人心中的缺失。
“承蒙夫人抬爱,今日邀请采青过来喝茶。只是夫人所说的‘从前’……是何意思?”墨采青心里想着,果然不出她的预料,封氏找她过来,果然就是为了说姬槿颜的事。
可她,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毕竟封氏,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表现得太聪明,绝对没有好处。
封氏倒叹了一口气。
“不瞒你说,本夫人一直都没有女儿,这是本夫人心中的一个遗憾,”封氏看着花园中盛放的梅花,“从前槿颜还不是女王的时候,就常常到府中来,同本夫人说说笑笑,本夫人心里都把她当作女儿来看了……那时候,多亲呐……”
墨采青亦看着那些横溢斜出的梅花,心里却想到那日到昊府中的情景。封氏对姬槿颜的热情,对易水莲的热情,都比对她这个君晏的表妹来得高。
今日若没有事,绝不会突然找她,而且,将她从君府的外庄上接过来,特意的。
墨采青的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讽刺,但又掩埋在心底。
果然封氏很快将她往那个话题上继续引领。
“可是如今,自从槿颜登上女王之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常到府上来了,就连我这个‘姑妈’,她都不亲热了。更甚至,上回本夫人替她挡过一箭,她连看都没来看过本夫人一眼……”
封氏引完了话题,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墨采青的脸上,然后颇有些自嘲地一笑:“本夫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竟然同你说起了这些……采青姑娘见笑了。”
“哪里……”墨采青终于接话,既然封氏想提,那她就得将这个话题接下去,否则,岂不是太不知趣?
“夫人慈母心肠,陛下自小无父无母,夫人自然起了恻隐之心的。陛下的转变,许多人都察觉,更怪不得将陛下视为己出的夫人了……”墨采青看着封氏,似在安慰。
“哦?许多人都察觉了吗?”封氏适时地表现出了一些疑惑,然后叹了口气,“本夫人还以为,只是本夫人的错觉。却原来,槿颜她可能真的变了……尤其是,上回中毒醒来以后,就真的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甚至,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封氏摇摇头:“尤其是,从前槿颜对翊儿一往情深,可是自从中毒之后,却对翊儿不理不睬,反倒对宴儿另眼相看,如今住在君府,几乎同宴儿形影不离了,真是难懂……”
封氏叹息着,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其实在暗中观察墨采青的反应。
墨采青的防备和紧张,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可是提到君晏二字,墨采青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丝破绽来。尤其是她说“形影不离”的时候,墨采青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恨意,端着茶杯的手也不自觉一紧。
于是封氏放下茶杯,颇有些可惜地继续攻向墨采青的防线:“其实要我说,采青你就很优秀,同宴儿又是表亲,青梅竹马的,和宴儿正是天生的一对……”
“采青不敢……”墨采青本在心里咬牙恨着白璃,也觉得君晏就该是她的男人,可是这种话被封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从前在君府的时候,这样的话她也是敢说的。可是现在她身在君府外庄,等于被流放,这样的话,无论是她说,还是别人说,都有可能让她身败名裂。
而她,也没有什么身什么名了。
何况君晏还当着她的面对她说过,等她及笄,看上哪家公子,就给她筹备婚礼,从她出嫁,君晏欠墨家的恩情也就还了。
可是君晏根本就不知道,她想嫁的人,一直都是他啊!
墨采青放开茶盏,袖子里的帕子,都快拧碎了。
心里有恨有怨,这会儿也只能惶恐:“夫人折煞采青了。采青哪里能同陛下相比?君晏虽是采青表哥,毕竟是国师大人,身份贵重。而采青,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平民罢了。虽是君晏表哥的表妹,却是不敢高攀……”
“怎么会?”封氏立即打断墨采青自惭形秽的表演,“在本夫人眼里,你就是很优秀的。你看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又识得大体,女工方面又十分擅长。若非犬子不成器,且有妻室,本夫人就收了你这个儿媳妇儿!”
一听要做摄政王的儿媳妇儿,墨采青心里一个“咯噔”:“我……”
【185】一个两个阴谋
要说到摄政王的儿子昊义,墨采青是知道他的。
——这个人,就是曾经因杀人罪被君晏逐出京城的昊天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封氏的亲生儿子。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当初君晏据理力争,搬出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条例,才逼得摄政王不得已以放权的条件,保住了昊义一条命——当时这件事,可谓轰动朝野,让君晏享誉南轩,甚至整个恒源大陆。
毕竟摄政王昊天是谁?十几年前的骠骑大将军,先女王白滟最亲信的人,为南轩开疆扩土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然就在十五年前的一个冬天的夜里,也就是如今女王姬槿颜出生的那天晚上,昊天逼宫惠文殿,自此女王不知下落,昊天窃取王权,挟槿颜公主以令诸侯,把持朝政整整十数载。
在这十数载中,昊天一步一步将整个朝堂变成自己的朝堂,收买官员,将南轩上下变成了昊家的天下。许多不服的官员,被杀的杀,被流放的被流放,乌烟瘴气。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君晏竟敢同摄政王作对,将其唯一继承人赶出京城,这个左大国师,从此在人民的心中树立了正直而高大伟岸的形象。
再说回这个昊义,性情鲁莽不说,看起来还不甚聪明。若这个昊义的模样说得过去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五大三粗的形象。若他不是昊天的儿子,谁能对他毕恭毕敬呢?
所以拿他跟君晏一比较,墨采青顿时觉得心口一阵恶心。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毕竟昊义是封氏的儿子,此番她被赶出君府,身在外庄,处境已然艰难,封氏来请她,已经是她的一个大机会,如果她还得罪了封氏,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即墨采青掩下眼中多余的情绪,忙有些惶恐道:“采青不敢,采青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墨采青自以为说这话能显得自己谦卑,岂不知封氏早对她心属君晏有所了解——既然心属君晏,却又说高攀不上,岂不是虚伪的表现?
可是毕竟身在官场,封氏自然见多了这种情况。且今日前来,是想要收买墨采青,这时候和墨采青闹开,岂不是不好?
遂封氏只道:“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这就见外了。义儿不争气的,怎么能配得上你?你的亲事,还得好好筹谋筹谋。你同夫人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晏儿有意思?”
绕了一圈,封氏终于又绕回到君晏身上,可真是不太容易。
墨采青遂愣了下,看着封氏鼓励的眼神,还是点点头,有些羞涩:“只是表哥……他身份高贵,采青真的……”
“说什么话!”封氏嗔道,“照我说,你若喜欢一个人,总该自己去争取!男人,就是让女人来依靠的。何况,你墨家对君家有恩,你又是晏儿的表妹,晏儿难道就这么绝情不成?”
“不瞒夫人,其实最近,采青并不住在君府……”墨采青思量片刻,还是打算搭上封氏这条船。从前封氏因为她差点成为昊天的侧妃而耿耿于怀,但此时此刻事情全然不同,两人若有同样的利益,何不就此搭伙?
而且,封氏能主动伸出橄榄枝,可不比她死乞白赖求得好?
“这事我也听说了,”封氏皱眉,“你说宴儿怎么那么糊涂?你可是她的亲表妹,怎么能把你扔到这等庄子上?我看,这事情不是宴儿的主意,定然是君府里的姬槿颜闹的……槿颜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墨采青似乎踌躇了一会儿,忽然道:“夫人,其实采青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你说!虽然槿颜叫我一声姑母,但若你有什么委屈,一样可以对我说的,我给你讨回公道!”封氏一副十分关心的办法。
墨采青心里暗骂“狐狸”,一边装作惶恐:“这话虽然说起来有些大逆不道,可是采青不得不说,君府里的陛下,可能是假的!”
“你说什么?!”封氏面色立即放了下来,方才所说的给墨采青讨公道,以及方才的慈祥,好像都不见了踪影,“采青!这话岂是你能乱说的?!陛下是假的,难道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扮槿颜不成?!”
封氏的厉喝,让周围的侍女赶紧跪下——墨采青说出来的消息,简直如同天打雷劈。女王是假的,这可关系到南轩的江山社稷,一不小心闹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夫人,采青没有!”墨采青亦仿佛吓得跪下,“夫人!这话憋在采青心里已经很久了!若没有证据,采青是不敢胡乱说的,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封氏盯着墨采青半晌,似乎在研究她的表情。半晌忽然看向边上的侍女们,厉声喝道:“今日之事,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本夫人拿你们是问!”
“是!”侍女们惶恐。
“下去吧!”封氏挥挥手,侍女们立即火速离开是非之地。
皇家之事,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若是知道了,是会没命的。
封氏这才看向墨采青,面色重新慈祥起来:“起来吧!外人面前,不得不做做样子,你可别吓着了。”
“不敢……”墨采青这才坐回位子上。然方才封氏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瞬间的凌厉,让她心里敲响了警钟。这个女人,恐怕也不如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不过如今她已经将话说出口,总不能再收回来。
“只是这事情,你有没有证据?”封氏看着墨采青,方才严厉的样子已荡然无存。
“其实说到证据,是多方面的。自从这个槿颜到君府来,就不对劲。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槿颜是个大家闺秀,可是现在君府里的槿颜,就像个混混,采青听说,她曾经爬墙呢……”
“爬墙?”封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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