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后面的事情,还有赖国师去求证,”来人看了眼外头的天气,“今日出来得够久了,未免有人怀疑,我先撤了。国师可记得我的提醒,白贞的事要查,君府里的姬槿颜,也要盯着,以做好万全的准备。告辞!”
“去吧……”墨胤喃喃地应着,脑子又飞快地转动起来。
——这到底,对他来说,是不是一个好消息呢?
*
“璃儿确是个孤儿不错,可还有一件事,当年白贞郡主回府之后不久,就连同小郡主一起病死了……”拈翠看向锦瑟,“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情很蹊跷么?”
锦瑟摇摇头:“也不蹊跷啊,您不是说了,白贞郡主虽身为郡主,也是将军夫人,可是将军的后院女人众多,很可能就会陷害白贞郡主,还有小郡主。那么白贞郡主和小郡主被人所害,也就是正常的了。”
“这就值得咱们深入查探下去了。”拈翠还是觉得事情没有她们想象的这么简单。身为曾经王族待过的人,拈翠比谁都知道王族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斗争,以及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所有人,都为了生存和上位,在不停地博弈。
死了的人,还可以复生;本来以为活得好好的,很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这当中的乾坤,也只有有心人将碎片集齐,拼凑,最后得出结论——所以她在想,如果当时白贞郡主没有死,而是带着小郡主逃离了将军府,那么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只是假设而已,还有待查证。
“所以您今日就是想同白璃姑娘说这些吗?”锦瑟亦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忽然道,“好像要下雨了。”
*
夜色深沉,远方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雷声。
“轰隆隆——”
因为太远,只听见雷声,不见雨。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整个南轩都城锦樊。
雷声近了。
君晏和封翊在窗前看着暴风雨来了前的夜空,相对无言。
不久,君晏终于问出口:“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君晏看着封翊,面露寒色。
封翊的说辞,不过就是说白璃的身份,和槿颜很有可能是同等的——所以才会说,槿颜要遭受的这一切,本来小家伙也要承受。
所以才会说,小家伙本来也就属于这个局。
而这个天大的秘密,背后究竟还藏着怎么样的阴谋?
如果小家伙真的就是槿颜的同胞姐妹,而封翊又早就知道了小家伙的身份,岂不是说明小家伙其实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王族的漩涡,果然比任何人想得都要乱。
本以为十几年前就结束的事情,却原来还有可能序曲不断。
“不,至少在第一次遇到璃儿之前,我并不知道。”封翊想起了两年前他第一次遇到白璃的事——
那日晴空万里,他正路过铜锭大街,远远闻见贵详酒楼的酒香,临时起意便走了进去。
谁想刚进门就遇到了女扮男装的白璃——当时她似乎在摩拳擦掌准备做什么事情,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窜,好像在起什么心思。
当时他看见白璃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面熟得不得了,就好像,看见了另一个槿颜一样,不免多看了她两眼——于是乎就被她盯上了。
她当即过来称兄道弟地,还扬言要请他吃饭。
若是别的人,当时他便笑笑走开了,可是这个长得和槿颜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却让他起了别样的兴趣。他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于是乎,她将他拉到二楼的包厢,大手大脚地叫了一桌饭菜,还大言不惭,让他敞开肚皮好好吃。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也能这么吃饭——那三下五除二的样子,就连男子都没有她来得豪迈。
可偏偏是这么豪迈的吃法,在白璃身上却显出一份别样的优雅——她的吃相,虽然手上沾了油,却不让人讨厌,甚至她的衣领子,干净如初。
吃饱后用帕子擦擦嘴,擦擦手的,打了个饱嗝,便整洁如初。
——然后白璃喊来了小二结账,结果一摸腰包,便对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面色:“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把钱包落家里了,要不然,这回你先帮小弟给付了,下回!下回小弟一定请你!”
封翊哪里不知道地方的意图?本就是骗吃骗喝的。就连他身后的侍从都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拎她的领子,被他阻拦下来,付了钱,也算心甘情愿地被宰了一道。
之后白璃借口有事离开,他便让人盯上了她。
“这小家伙的身法诡异得紧,我的人跟了不到两条街,就把人给跟丢了,若不是后来她又在锦樊出现,还真她跟丢了,”封翊想起白璃那灵动的双眸,还有她矫健的身法,轻笑不已,眼中的温柔,如水,“后来我亲自上阵,跟着她,发现她原来就住在镜水庵,这才开始着手查探。”
“所以,你还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君晏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今天得知槿颜重现,约了白璃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小家伙就要这么离开他。
——槿颜回来,小家伙就没有理由再待在君府了。他和小家伙,也就有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见面了——他是国师,一言一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知道槿颜想将女王之位禅让,他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了新的担忧——璃儿身为假女王,迟早要被人拆穿。况且小家伙,爱自由的小家伙,愿意这么被束缚?
何况前路凶险。
而现在封翊又告诉他,小家伙原本就是局中人,怎么都逃脱不开这些凶险。就算她现在身在女王之位,也不会有人敢要将她推下台。
可这毕竟是个秘密。
登基的,毕竟是槿颜。
就算小家伙有公主身份,也不可以就这么被换成女王——偷梁换柱,一样是大罪,被人知道,小家伙也是要受到责难的,甚至,会掀起新一轮贵族和王族的矛盾。
只要扯上王族,事情都不可以想当然。
而这些事情,说到底白璃本来可以避免。是封翊,将小家伙扯到这当中来的。
“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做主,”封翊摇摇头,“更不是槿颜一人说了就算。我早就知道也好,我后来知道的也罢,君晏,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你只要知道,我本亦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会伤害璃儿。我和你一样,都想要守护心爱的人。虽然我承认,这当中有我的私心。君晏,你会支持我们的,对不对?”
君晏看着封翊。
封翊那绝美的容颜,美得让人心醉的眼眸,此刻泛着请求。
也许封翊说得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责怪无可奈何——何况,事情也未必就往坏的方向发展。
然而君晏并没有给封翊明确的答案。
良久,君晏难得叹了口气:“只要你不伤害璃儿就好。”
“下雨了……”
【183】槿颜已死?!!
君府外庄,墨采青早早地便起来梳洗。照常一身菊青色的曳地长裙——任何时候都必须将自己的魅力展现到最大——毕竟她的肤色,趁着菊青色,显得越发亮眼白皙。
墨采青往梳妆台上一瞄,便看见首饰盒里最后一根金簪——那是一支雕刻着金盏菊的金簪,线条细腻而流畅,一看就很贵重。却也是她的首饰中最贵重的东西了。
——到外庄上生活,比不得君府,如今下人们看她已经被“贬谪”,亦处处为难她。若不是她舍出去的那些金银,恐怕还保不住这个面子。
“小姐,那起子小蹄子也太势利了!”正想着,侍女翠菊便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只看得见水的粥,“不就是咱们最近给得少了吗?现在连粥都只剩下汤了!若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侍女金菊正给墨采青最后收拾妆容,听到这话,看了翠菊一眼:“你在这儿生气有什么用?人情冷暖,咱们也不是没体会过。从前在庄子上,还有国师大人的面子,这些人不敢乱来,如今在这外头,国师大人鞭长莫及,可不是欺负咱们小姐?无父无母无长兄弟妹,现如今连国师大人也不管不顾了……”
说着,金菊摇了摇头,表示叹息。
墨采青听到这话,心里不舒坦,却也没法儿像在君府那样再耍脾气乱砸东西——砸得起么?如今屋子里的东西也渐渐都入了当铺,赎都赎不回来了。
而君晏,自从将她送到这个庄子上来,就再没有来看过她。就权当没了她这个表妹一般。真像金菊所说,有个表哥,却也同举目无亲没什么两样。
而算起来,其实墨家,比君家倒更是亲戚——可墨家,早就将他们这一支赶出墨府,还在君晏将她送往墨府的路上,直接抛弃——如此无情,她如何又去贴人家的冷脸?
墨采青瞥了眼碗里的“汤”,半点食欲也无,挥了挥手,让翠菊拿下去——半年前在君府享福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下场。
昨日素纤纤要见她,本以为能从素纤纤那儿捞一笔,可惜她临了她又放不下自己的傲气,觉得同素纤纤的交易侮辱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后悔,却也无济于事。
“小姐,您好歹吃些,”金菊劝着墨采青,这位小姐,从前在君府高高在上,如今来了外庄,自然是觉得苦,可在她看来,墨采青的待遇,已经比旁的千金小姐好了,“其实要说,国师也不是对咱们不管不顾。每个月按时送来份例银子和物品,只是被那起子小人克扣了罢了。”
“有这事?”墨采青黛眉一拧,看向金菊,“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起过?”
金菊和翠菊互相看了一眼:“我们都以为小姐知道的。”
在任何府邸,下人和主子之间都不单纯是上下级关系——有时候不得宠的主子,过得还不如下人来得滋润;而厉害的主子,总能把下人吃得死死的。
从前墨采青在君府,横行霸道,只有她欺负下人的份儿,从没有下人敢从她这儿拿走一针一线——只要拿走了,断手断交烫头烫脸都是常事,就连她身边的拾夕和拾叶都不放过。
所以,她根本就没尝过这种被下人欺负的滋味,更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知道了这事,怎么能饶得过那些人?
本以为是君晏放弃的她,此刻看来,倒是下人们在作祟——若是君晏从没给过她什么,她花些银子置办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可现在却发现原来君晏从没少过她什么,那么这些下人们,也未免就太过分了些。
她墨采青,什么时候竟然轮到这些奴才来践踏!
墨采青猛地一拍桌子:“这庄子的官家,是谁!”
“是吴管家,要不要把她叫来?”翠菊方才就在厨房同官家闹了一阵,现在正在气头上,立刻请缨。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被请了来。
这个婆子,身穿一身不太符合身份的绸布衣裳,一身马面裙也相当好看。她的头上,甚至簪着价值不菲的玉簪子,看起来比墨采青的场面还要大。
颐指气使地进了屋,摇摇摆摆,正眼也不看墨采青一眼,只昂着头道:“不知采青姑娘叫老奴来,所为何事?”
虽然嘴里自称“老奴”,但吴管家却无半点恭敬的意思,反倒像她才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其实说是外庄,其实这个庄子还是很大的。毕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房产——君晏,富可敌国,就算是个外庄,也比寻常人家要大几倍。
自从先国师一家人故去,这个庄子上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只有君晏,偶尔在夏天太热的时候,到这个庄子上来避暑,其余时间,这里几乎都是空的。
直到墨采青的出现。
所以这个庄子,七八年来都是这个吴管家在做主,这里的供应和花销都是她一个人管着。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又听说墨采青是君晏特意“送”到庄子上来的,吴管家自然就不需要太恭敬。
何况,墨采青的到来几乎挡了她的财路——没有墨采青的时候,庄上还有些田产花园,她常将这里头的所出偷偷运出去卖掉,墨采青来了以后,她就不敢这么做了。
——虽然,现在也又默默地恢复起来。毕竟墨采青到这个庄子上来,还从来没有树立主人威严的意识。
于是吴管家就越发蹬鼻子上脸起来。
“吴管家是吧?”
墨采青看着吴管家那个样子,心里一阵不舒服:“来人,给本姑娘掌嘴!”
“这……”
翠菊本以为墨采青请吴管家来,不过就是想问问这庄子上本来要给她们的物资,岂料墨采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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