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骚扰可就此打住,过没多久外间也传来了语声,有个音量拔高且带了怒意的女声,听着很是熟悉,很快就辨别出来正是楼下那个总台姑娘。心说这姑娘也实在是被我们折腾够呛了,傍晚被陆续发脾气吓到哭,夜半睡着了被我喊醒拿备用房卡给我,现下又给陆续叫上来换被单,这宾馆服务行业可真不是个容易的活啊。
这时就算陆续那颜值再高,也吸引不到人家小姑娘了。那一声盖过一声的埋怨穿透过墙板,倒是没听见陆续有任何还嘴。合着他就窝里横,到外面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总算总台姑娘在怨声载道中离开了,那边房间也恢复了安静。可没两分钟,门上又在敲了,自然还是陆续:“小九,残局帮你收拾了,浴室那边总得你来了吧,一屋子的水。我都把门给锁上了,怕被那女的瞧见了,得跟我拼命来着。怎么不说话?睡了?”
要换成是一般人,你不去理他,也就自觉没趣了,可陆续不是一般人。在我保持缄默下,听到那处房门再次传来异动声,心里刚想着他打不开,却听“喀”的一声,随后那头门被外面推开。
房内我没开灯,只能看到那颀长高大的黑影站在门框处,也没迈进来,就是扬高声音喊:“小九?你睡着了没?”这种情形,已经是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掀开被子跳下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什么话也不说了,直接向他面门招呼拳头。
拳头没打着他的脸,被他半路拦截,改为反拽了往回走,边走还边道:“总算是醒了,快来看看浴室吧,都一团糟了。”本来挥向他后脑的另一拳骤然顿住,怎么觉得现在的陆续怪怪的呢?
到了浴室门前时,他回头朝我轻嘘了声,做贼似的遮遮掩掩推门,我条件反射往内飘视,第一眼就见到从门口向内一路乱扔的衣服,正是他之前穿的,不知道是不是下水道给堵了,满地的水积存在里面,无处可走。
这才想起打量他身上的着装,穿了一件纯白色毛巾睡衣,应该是这房间提供给客人用的。腰间拿系带松松垮垮的系了下,大半的胸口都袒露在外,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那水滴落得肩头都有些湿,还有水珠沿着脖子一路向下滚,到胸口再往下延伸,就是儿童不宜了。垂下目光,睡衣长摆之下,光裸的小腿与脚丫,鞋也没穿。他这是想扮性感勾引那总台姑娘?
手上被拽动,引转我视线,只见陆续看着我蹙眉催促:“你快进去想想办法啊,这水再流就流到外面来了。”我问:“你为什么不进去?”他奇怪地看我,一本正经道:“地上有水啊。”
“。。。。。。”他进浴室与地上有水有毛的联系?我低斥:“说人话!”
他表情显得有些委屈,指着地上的水渍,“水要淹上来了,马上到脚,盖过膝盖,再到腰这,眨眼的功夫就到脖子这了,然后咕嘟咕嘟,喝水了。。。。。。”
我眯起眼不说话了,直直盯着那张俊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可疑的迹象,但他除了无辜的表情外,眼神中透露了恐惧。我问:“陆续,你到底酒醒了没有?”
“酒?”陆续凑到我颈前嗅了嗅,“你又喝酒了?女孩子还是少喝点酒吧。”
鸡同鸭讲,有种特无力的感觉,我又问:“你是在发酒疯吗?”他的心思却不在我这了,“啊呀,小九,快!水漫过来了。”低头一看,还真的有水从浴室内溢出那半寸高左右的台阶,奇怪,即使里面下水道堵死了,也至多水流不下去,弄得满地是水,也不可能会有更多的水溢过来啊。
大步往内走,直接去拉淋浴房的门,然后欲哭无泪了。那个没有关掉的花洒如今的下场是被拆解了!孤伶伶地躺在地上,与水管脱离,而水管口却被包在一块大浴巾里,从那水不断向外冒的情况来看,显然这水龙头还没关,水管还在出水呢。也解了为何水弄到满室,还漫到外面去的疑惑了。
按下开关,先把龙头给关闭,然后再去拉那水管,从毛巾堆里拔出后微微一愣,从这断口看着好像是硬生生被扯断的啊。这陆续也太暴力了吧,破坏宾馆公物啊,明天打扫的服务人员来发现了,铁定是得罚款了。
将塞住下水道口水淋淋的毛巾给拎起,那积存的水就开始缓缓向那洞里流,以这速度应该是要一会的。回头看向门边杵着的人,见他正站在门外探头张望,那脸上的神色有忐忑以及。。。。。。惊怕。
没错,是惊怕!心底泛起疑惑,他到底是在假装,还是酒未醒?仔细回想刚才他形容的一段:水淹上来、到脚、膝盖、腰、脖子,最后是喝水!答案变得清明,假若他不是在伪装的话,那么意味着他曾有一段溺水的经历,所以对水有着极深的恐惧。
若真如此,之前我那气怒之举,岂不是勾起了他那段不好的回忆?顿生悔意,那股恼意也烟消云散。走到他跟前,担忧询问:“你没事吧?”他却答非所问:“小九,水退下去了吗?”
我点了下头,“出水口通了,很快水就能流光。”他听后笑了起来,“这就好,谢谢你啊小九,那我先去睡了。”说完真的就转身回走,我跟出去,见他侧躺进被窝里,真的就闭了眼。
突然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奇异感,觉得陆续好像变小了许多,像回到了孩童时,讲话的语气和神情都有这种意味。总之成年后的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我通了下水口,而对我说声谢谢的。
一场醉酒,原本不至于如此的,至多是呕吐说胡话,发发酒疯,是因为我用凉水浇醒了他所致吧。由于醉得深无法醒来,而那段回忆又铭刻于心,从而把他带入了那个虚幻中。轻叹了口气,不再去扰他,转身之际却闻传来一声低语:。。。。。。没事了,说了我会救你的。
开头两字太模糊,以至于没听清,从后面句子来分析,应该是喊的人名,冬冬?这个溺水的经历是与她一起发生的?为了救她?
心底某处,酸酸的。苦笑了下,走进了浴室,这一会功夫,里面的水基本都已经流干了,只剩地上一片狼藉。略一迟疑,还是走上前把他脱得零乱的衣物给捡起,扔进了洗手池中。捡起花洒莲蓬时,嘴角抽了抽,胡乱往那管子上套,居然还给套上了,放回原位,发现并不太看出它已经被破坏掉了。
忙了小半夜,等我再走出浴室时,天已经蒙亮,那边陆续倒是已经呼呼大睡。我无意再休息,拿了房卡悄声出门。空气清新的早晨,我信步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等远远看到那个早餐摊子时,不由想起了一月前的那个早上,但今天摊子前并没米白色长裙的曼妙身影在徘徊。
☆、128。难以拔脚
买了与那天同样的早餐,双份。
转头间看到一双人从不远处的车内下来,愣了愣,竟然是成晓与那盛世尧回来了。那车子应该是昆仑山口景区的包车,相比我们要迟回了两日。他们并没留意这边,而是背身走了相反方向,一看就知是朝那青年旅舍去的。
目光不自觉地凝在那道颀长身影上,这个男人的气势似乎与初见时大有不同,沉敛若深,有很强的存在感。紧握了成晓的手,渐行渐远,成了一道风景线。
骤然想起,还没向聿哥汇报这件事呢。当真是被陆续搅糊涂了,在昆仑山区域内还能说是信号不良,回了格尔木一点也没想起来。外套拉链拉下小半,从内袋掏出那只随身携带的手机,说起这内袋还是从陆续那得了启发,自己给缝上去的,确实相对隐蔽。
手机上就一个没有注名的最近通话号码,我回拨过去,贴在耳边听单调的铃音,等响到第十声时,那头终于接通了,但出口那声喂噎在了嗓子眼。因为对面先我一步询问,却可听出来,那绝不是聿哥,而是。。。。。。一个女音。我当下不知道该说啥,有冲动想去看是不是输入号码错误了,但却清楚记得自己连输都没输,就是依着之前聿哥打给我的号码回拨过去的。
那边喂了几声,听不到我这边回音,咕哝了句,然后声音稍远一些在说:“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对面不作声。”这回我听得清晰了,低沉的男音即便遥远,也辨识出那是聿哥,但他说的却是:“那就挂掉吧。”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话的意思,连忙对着电话喊:“别挂别挂,我找聿哥。”
那头传来疑声:“咦?有声音了,庄聿,好像是个女孩子,唤你聿哥呢。”
又是像成晓一样直呼聿哥名字的人!闪神的两秒,电话那头换成是男人的嗓音,不用说,是聿哥了,他省去了打招呼,直截了当问:“是不是小九?”
我将事情经过简单陈述了一遍,又汇报了刚才看到成晓与盛世尧安全抵达格尔木的事,那头默了片刻后才道:“做得很好,小九。既然事情结束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以后有事我会再打你电话。”
听着像是要挂断了,我连忙出声阻止:“等一下聿哥。”
“还有事?”
心里琢磨了下,还是道出了疑问:“成晓要找的那个叫盛世尧的人,长得。。。。。。与你有些像。”对面低笑出声,“小九,不是有些像,是几乎一样对吗?看到他时,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我?”
听着感觉他似乎心情很愉悦,而这时我又听到旁边的女声在惊喜询问:“找到了?”
我放下电话时微有些惆怅,聿哥在最后关照了我两句,其意大概与当初给我的选择题类似,就是让我既然选择走简单的路,那就不要探知太多的事,糊涂点过会比清醒着要简单快乐得多。
可是聿哥,你不知道我已经迈入了一条坑,那坑看起来还挺深的,一时之间估计难以拔出脚来了。
回到宾馆里,总台那正在交接,听到值班那姑娘正向经理投诉呢,我进门时两人视线转过来,都愣了下,面露尴尬之色。我也只当没听见,径自上楼,打开房门时听到门边的浴室里传来声音,面色一变,想也没想就去推门,然后。。。。。。迅速回转身疾走。
走出三步就听到后面在怪叫了:“诶,小九,你怎么能不敲门就冲进来呢?我这裤子刚提起呢,要是还在那什么的。。。。。。”
迅速冲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隔断他那不雅的话。这不是经过半夜那折腾担心他嘛,谁能想到会看到那一幕。气恼之余回想,他这反应是把夜里发生的事都忘记了?也或者本身陆续并不怕水,只是因为醉酒外加浇冷水,才勾起那段往事。
陆续在门板那边说话:“下楼去找点吃的吧,饿得荒。”经他这一提,我才想起手上还拎着买回来的早餐,面无表情地打开门,快速丢了一份早餐袋子在桌上,正要转身关门之际,胳膊从后被抓住,而门也卡在那,低头一看,陆续用脚抵住了。
“小九,你这么早出去是给我买早点了?”他的表情是新奇多过于开心。
我想了下,回道:“本来是打算慰劳下昨晚受了好些委屈的总台姑娘的,但她交接班了,只好带回来赏给你了。”陆续神情极明显地僵了僵,转移话题:“你老钻房间干什么?一会我们就要动身了。”
怔了下,“动身去哪?”他一边拆着袋子,一边道:“昨天不是与你说过了,去可可西里。”
有说过吗?没印象。应该说是后来与陆续斗智以及半夜他撒酒疯的事太深刻,相比之下别的事就不容易记住了。状似无意地问:“还记得昨天半夜发生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半夜自然就睡觉呗,难道我还梦游跑你屋去啊。”
这话出来,加上他刚才微僵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记得,而且经他如此一说,也想起昨儿个明明反锁的门被他打开这件事。于是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问总台要了这隔门的钥匙?”
他极快地回答:“没有,我哪里会有这么无聊啊。”我笑了下,和风细雨地说:“那你夜半三更是怎么开这门的呢?陆续,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门儿清,包括昨儿夜里你发酒疯这回事。”没心思与他打转转,索性直接摊开来讲。
陆续被我一顿抢白后,面色黑了又白了,到最后面上显得有些微红,但我绝不认为他那是害羞了。开口时仍坚持原话:“宾馆真没给我隔门钥匙,这不骗你。夜里我喝多了,现在记得也不是太清楚,可能。。。。。。可能是用了点‘小技巧’开的那门,但我也谨守本分,就站在门口而已。”
听着我就想冷笑了,都说喝多了记不清楚,怎么还知道那么详细?他是在睁眼说瞎话。“我如果说,”有意顿了顿,再提高音量:“你不但进了,还兽性大发了呢?”
“不可能!”陆续激动地跳起来,“你别诬赖我,我根本连门槛都没跨入,就是在那门前喊你来着,然后。。。。。。”他嘎然止声,转而咬着牙恨声说:“小九,能不给我下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