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殿下在外多等,要不,您先让临安起来,这事儿过两天再说。”
“我是让那夏棠罚跪,又没让他跪,太子殿下既然叫你来找他,你把他带出去便是。”瞧见沈临安与夏棠一起跪着的时候,老夫人心中便更添了几分不悦,这会儿朱氏这么一劝,她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不想多做理会。
“奶奶你也知道临安的性子,您若是不出去劝他,他只怕是当您还生他的气,他自小最在意奶奶,怎么敢轻易起身离去。”昨日晚宴时都还高高兴兴的,席间明明还见着老夫人拉了夏棠的手跟别人说她这孙媳能干,这才过了一夜,怎么老夫人的态度就大变了模样?
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那性子她自然是知道的,眼看沈临渊一劝再劝,也知道叫太子殿下久等了不好,老夫人便也只能让朱氏扶她起身,三人一起往屋外去。
夏初瑶本已有些跪不住,便倚在沈临安身上,见得屋里有人出来,忙挺直了身子,抬眼撞上老夫人那带着几分怒意的眼睛,又忙俯首垂目,不去看她。
“太子殿下的车驾已经到了府外,你便不要在此耽搁了,快些出去吧。”目光落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老夫人沉叹了一口气,示意梁嬷嬷去扶沈临安起来。
“今日不管是什么事情惹了奶奶生气,临安先在这里给奶奶赔罪了。棠儿她身子弱,跪了这么久也受不住,还请奶奶怜惜,让她起身吧。”不理会梁嬷嬷,沈临安俯身朝着老夫人作了个礼,“奶奶若是心中有气,实在要罚,便让临安陪她一起,在此跪到奶奶消气为止吧。”
“你这是还要威胁老身了?”
“孙儿不敢,只是,自孙儿与她成亲那日起,便发誓要与她患难与共,孙儿今日绝不会留她一人在此受罚。”
“你……你这是要气死老身?!”听得沈临安的话,老夫人身子一晃,踉跄着退了两步。
一旁的朱氏想要开口劝,却也不知到底该劝谁,偏偏那边扶着老夫人的沈临渊也只是抿唇看着沈临安和夏棠,不开口。
“老夫人,作假骗人是妾身的不对,妾身也甘愿领罚,只是眼下太子殿下还在府外,若是再让三爷这般跪下去,触怒了太子殿下对大家都不好,还请老夫人先消消气,让三爷先走吧。”左手被沈临安紧紧攥着,夏初瑶眼看局势越发不可收拾,忙俯身一拜,先服了软。
“这话还用得着你来说?若不是因为你,他会跟我这般拧?”先前听得她说她欺瞒哄骗,夏棠可是急得差点就要起身反驳,这会儿眼看有沈临安给她撑腰了,倒是会先服软卖乖了,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作假骗人?”沈临安听得这两个字眼,眉头一皱,抬眼看老夫人,“什么作假骗人?”
“半年前你们大婚之日并未圆房,大婚第二日送过来的却是一方染血的元帕,今日母亲身边的梁嬷嬷撞破了此事,母亲心中有疑惑,便叫棠儿过来问问。”
听得朱氏此言,不仅是沈临安,连一旁静观其变的沈临渊都是一惊。
眼瞧着大家面上的表情各有变化,夏初瑶垂头低叹了一口气。刚刚因着几分羞怯连沈临安都没敢说,这会儿好了,朱氏倒不在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她全讲出来了。
她正想开口解释,身旁的沈临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先她一步开口:“当初未曾圆房,是因为孙儿一心备考,不想被旁的事情扰乱心神,便与棠儿约法三章,又思及当时的情况,害怕母亲和奶奶担心,才拉了棠儿一道,与我作了个假。这件事情,本是孙儿叫她委屈了,却不想,还让她被奶奶这般误会。”
他说的轻松,一副恍然的模样,听得老夫人一愣:“此话当真?若是这般,为何先前夏棠不与我直言?”
“此事棠儿曾与三爷约定,绝不会对旁人提起,所以先前棠儿……”夏初瑶垂头轻声说着,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前把她叫过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她刚想问清楚,就被叫出来罚跪,她们何时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了?
只是,先前她还有几分惆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当时她心绪未定,所以不愿与沈临安圆房。虽说如今事情已过,可这般说,沈临渊也还在这里,指不定要叫他们有多少猜想。
沈临安这般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倒是帮了她大忙。
“今日之事便先到此为止,时候不早了,临安还是快些出门去吧。”两人都这般说了,外面还有个太子殿下在等着,老夫人也不好再为难,只能松了口。
这般说完,也不想再看到他们,叫了朱氏和梁嬷嬷就进屋去了。
沈临安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夏初瑶只觉得自己这双腿就跟断了似的,攀着沉碧站稳,她也忙着催沈临安快走。
“我先送你回落松苑再出去。”垂目看了看她的腿,沈临安颇有几分不放心。
“殿下等你许久,你若是再耽搁,即便是殿下不生气,叫其他人知道了也不好,眼下弟妹也都没事了,你还要这般不知轻重不成?”沈临渊见他还不走,蹙眉沉声说道。
知道沈临渊说得在理,沈临安也不多留,嘱咐了她几句,领了御风去偏厅换了衣服,便急匆匆赴宴去了。
“我也无事,不如送弟妹回落松苑吧。”眼看沈临安离去,沈临渊看着坐在廊下揉腿的夏初瑶,轻声说着,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大哥……”眼见他并指点了她腿上的几处穴道,虽然也知道他这般是为了替她舒筋活血,可总觉得有几分不妥,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回去让她们再给你好好揉揉,跪了这么久,只怕伤着筋骨。”沈临渊倒是半分避讳也无,等得收了手,眼见她要让沉碧和绫罗扶她起来,也只是叹了口气,伸手要去将她打横抱起。
“大哥,我的脚没事,不需得这般。”这一下夏初瑶急了,忙往后躲。
“没事?那你走两步给我瞧瞧。”伸手抓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手架着她,等她自己走。
刚刚沈临安在的时候,她怕他担心,拼了一口气攀着沉碧直挺挺地站着,连晃都不晃一下,这会儿被沈临渊这般架着,双腿酸麻,脚下半分力气也无。
“你刚刚点我什么穴了?”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夏初瑶抬眼瞪他。
“歇息半个时辰便好了,我送你回去吧。”被她这般一瞪,沈临渊也只是笑着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抱着她往遮云苑外走。
“大哥是还不嫌自己苑里乱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夏初瑶仰头看着沈临渊刀刻般的棱角,皱眉不满地问道。
他不嫌乱,她可嫌麻烦。
她什么都不做骊阳公主都已经看不惯她了,这遮云苑离落松苑那么远,这般回去,只怕明天骊阳公主就该提刀上门了。
这么一想,夏初瑶突然有几分后悔刚刚劝沈临安先走了。
“我送弟妹回府,这般正大光明的事情,能添什么乱?若是今日不是你,是二弟妹,我照样会做此举。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我来送,总比随便叫一个小厮背你回去的好。”
“……”人家说得这般坦荡自然,夏初瑶撇了撇嘴,不愿与他多说。
“你当初的确是因着临安的缘故,才没有……”见她不言语了,沈临渊默了一默,忍不住开口,话到一半,却又觉得这早已没有了意义,转念换了一个问题,“你如今是真的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
“自然是的。”一路不住地四下打量,只盼着看到他们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啊。”想也没想地答了一句,话刚出口,夏初瑶微微一愣,面上一烫,思及沈临安,心中泛起一阵甜意。
一开始选择乖乖留在沈临安身边,是因为沈临安对她照顾有加,她也想要仪仗沈家媳妇这个身份做些事情。
那个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心里即便是有人,那个人也必然是穆玄青,不会是旁人。
只是,年下在望舒镇上月余的相处下来,夏初瑶才发现,她对穆玄青,更多的是追随和服从。
她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第一次父侯领着她到穆玄青跟前时,便跟她说,那是大皇子殿下,日后,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主子。也是自那日起,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所做之事,皆以他为中心。所做的选择,都是以他的利益为主。
或许,她的确喜欢过他,毕竟自小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又是那般优秀的一个人。
可是,他们之间的情意太过复杂。
也是在察觉沈临安的心意之后,夏初瑶才慢慢发现,所为的爱,本不该掺杂那么多复杂而又难以掌控的东西在里面。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般,若是昨晚没有那一壶酒,她或许不敢那般大胆地承认这份感情,不敢应了沈临安这白首之约。
毕竟,她依旧有着一颗向着晋国的心,他却是大齐的臣子,她是真怕终有一日,他们会拔剑相向。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至少在那天到来之前,她都会好好珍惜眼前之人。只盼着自己能寻到一个两全的法子,叫他们永远都没有敌对的那一日。
“说起来,还要多谢公主殿下的两次成全,若非她,我与临安也不会有今日。”仰头看了一眼因着她的话抿唇不语的沈临渊,夏初瑶心思一转,缓缓开口。
“两次成全?”步子一顿,沈临渊低头看她。
“昨晚夜宴之上,我误饮了公主为大哥准备的酒,当时只以为是酒劲太大,喝醉了而已,今早细思之后,才觉有几分不对。”
反正那日看来,这骊阳公主是存了心不让她好过,如今老夫人虽然因着沈临安连哄带逼将她放了,可指不定心里多有几分怨怼,若是这会儿她不给骊阳公主制造点麻烦,等她有闲去与老夫人联手,那日后她在这国公府里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先前在沈临渊这件事上,她多番退让,只盼着能与这夫妻俩撇清关系。只想着等得骊阳公主得偿所愿之后会放过自己。
如今嘛,她突然不想看到那褚云音好过了。
“妾身本也不该插嘴大哥和大嫂之间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女人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即便是对最心爱的人,也会不择手段。”一路进了落松苑,等得沈临渊将她放在外间的软榻上,夏初瑶看着神色有些低落的沈临渊,轻叹了一句才又开口,“她毕竟是天家公主,虽说有时候手段多有蛮横,却也是因着爱重大哥的缘故。只是这般手段,府中之人知道便也罢了,若是闹得外人皆知,对大哥和公主,对沈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纸醉手里那壶酒,除了她,还有几位跟她道别的夫人和大人都喝过,这酒中的蹊跷,只怕她现在不说,也终会有人察觉。
“此事我会放在心上,弟妹好生歇息吧,我先告辞了。”先前本是因着在遮云苑里听到的事情而心情沉郁,如今听得夏初瑶这番话,沈临渊眉头一蹙,却是心中怒起。
这些时日,他一直对骊阳公主避之不及,寻月苑里她折磨那些下人之事,他是知道的。府里的各种传言,他也都了解。
他本也是心思烦乱,对此便不想多管。可昨日那般场合,她竟然胆大到做这般叫人不耻之事,实在是有些不知轻重。
091践踏成泥
今日无意间在遮云苑遇上的事情,落在沈临渊心底,终是叫他有几分意念难平。
他先前觉得,沈临安和夏棠的大婚,是他与夏棠的死局。却今日才知道,先前的半年多来,他们不过是做着名义上的夫妻。
她曾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来选择,可她的选择,自始至终都是沈临安。
她那般轻易说出的爱,是他曾用三年时间苦心经营和维系的,沈临安却只用了半年,便全数夺走。
比起他和沈临寒,不管是什么,沈临安获取起来,似乎都轻易许多。
“军爷今日瞧着比以往疲惫,可是因着军中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端了一盏茶进来的琥珀正好瞧见坐在案前,眉心紧蹙的沈临渊,她跟他时间最久,最是能体察他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自北辰大营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见着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事要忙?”琥珀十岁入府,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在琥珀面前,沈临渊素来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从前寻月苑里的事也都是琥珀在管,下人们都拿她当半个主子。
前两日府里上下都那么忙,难得不见琥珀的身影。
“家里有些事情,所以奴婢跟殿下求了几日的假,前两日都不在府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