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叶城主就是给了陆小凤他们这样的错觉。
金九龄被找到了!
消息一出,大半个应天都炸了。
谁找到了金九龄?
他的眼珠还在不在?
找到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剑鬼的秘密?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仿佛在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金九龄被找到了,因为有人拿着金九龄的眼珠上了紫金之巅。
但又很奇怪,因为没人知道金九龄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又是谁找到他的。
大侠与大侠之间对个视线,心道不管怎么样总要上紫金山看看。
管他是不是真的,总要去了再说。
“剑鬼真的会兑现他说的秘密?”
“不知。”
“不知道,还去山上干什么?”
“如果他能兑现,所有在场的人都能沾光。”
“但他真的敢再上山?”
“有什么不敢的。”
“你忘了,上一次西门吹雪也在。”
“……”
“他不仅在,还被剑鬼拒绝了邀战。”
“看他当时的模样,似乎很生气,也很愤怒。”
“没错,他当时已经举剑追杀剑鬼。”
“那剑鬼,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知道,但西门吹雪追杀过的人,好像从来没有活着。”
想到这里,即便是想着快点上山去听秘密的人,脚步都不由自主一顿,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也许剑鬼已经死了。
这问题迟早有人会发现,但之前,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找到金九龄眼珠换取秘密的紧迫感之中,根本没有办法想到这么多事。
不过一旦有人完成了要求,他们的思虑就变得多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上去看看。”
“好。”
“毕竟剑鬼身手诡异,也许他对上西门吹雪也很游刃有余?”
“但如果他没有死,西门吹雪会不会也到山巅等他。”
“很有可能。”
“那我们这些人是上去做什么的。”
“起码他的目标只有剑鬼一个,我们都不会被看在眼里。”
“话虽这么说……”
“你想,如果剑鬼先说了秘密,西门吹雪又把他杀了,那藏宝图可不就是我们公平竞争?”
“他或许不会告诉我们。”
“但他可以告诉别人,比如那个找到眼珠子的人。”
“上山的人有很多,即使不能拿剑鬼怎么样,也能逼问那家伙。”
“似乎很有道理。”
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去找剑鬼的,一个个都被藏宝图迷了眼睛,几乎不要命。
因为山上不仅仅有剑鬼,还有西门吹雪。
敢顶着两大剑客锋芒上山,除了不要命,还能有什么理由。
甚至,就如同他们说的一样,剑鬼都有可能死了。
客栈中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剩下的人都不是江湖人士,而是来往于应天和其他城市之间的商人。
这世界上总有人和他们一样,即使别人家都在团圆,他们却在工作。
陆小凤和张婉柔从房间中出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客栈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道:“那藏宝图真的很有诱惑力。”
张婉柔道:“有感叹的功夫,不如好好查查。”
陆小凤道:“这是你安排的?”
张婉柔道:“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张婉柔道:“这都是叶城主安排的。”
陆小凤奇道:“人是叶城主找的?”
张婉柔道:“不,人就是普通的江湖人。”
陆小凤奇道:“他怎么敢带着眼珠上山?”
张婉柔道:“因为他以为自己找到的真的是金九龄的尸体。”
陆小凤道:“金九龄还没有死。”
张婉柔道:“但他们都不知道。”
在江湖上奔走的人都默认金九龄死了,而且默认他死得很惨,有些人甚至怀疑,他的眼珠到底还在不在。
但既然剑鬼说是在,那就肯定在,所以这段时间很多人没事干就到乱葬岗转悠,希望能找到被草席一卷抛尸的。
他们就没有想过,如果人真死得这么寒颤,根本不需要他们找,早就被金家的婢女小厮翻到过了。
叶孤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让下属给一具基本面局全非的尸体易容,换上金九龄最后穿的衣服,然后往乱葬岗一抛。
坑的就是没脑子的江湖侠士。
然后显而易见,立刻就有人上钩,带着人的眼珠子去找剑鬼了。
那人一定很确定,自己找到的就是真人。
陆小凤不得不佩服,这计策虽然很浅显,但也很难看破,声东击西一招用得不可谓不好。
张婉柔道:“时间不等人,我搜二楼。”
她自己就居住在二楼。
陆小凤道:“我看三楼。”
分工也是相当得明确。
山巅的人并不比正月十五时少。
即使有西门吹雪做威胁,还有许多人决定铤而走险。
西门吹雪虽然恐怖,却不喜欢大开杀戒,他们最多就被冻一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比起传说中的藏宝图,被冻一冻算什么。
又不是要他们死。
话虽如此,但等真看见西门吹雪,在场人无不打寒颤。
他这回可不玩什么守株待兔,就直接在山巅上等着,看那剑鬼敢不敢自投罗网。
在场人看着,起码确定了一件事。
剑鬼命大,上次没有被西门吹雪给砍了。
想想,他们似乎又对那人更增添一两分自信。
在场人中最不舒服的恐怕就是那自以为撞了大运的江湖侠士。
他很谨慎,在找到“金九龄”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担心,有人想要杀人夺宝。
但这岂是他不说别人就能不知道的?
有许多聪明人根本就没有去找什么金九龄的尸体,而是在山上守株待兔。
他们或许准备直接抢,又或许准备分一杯羹。
剑鬼说要告诉找到眼珠的人秘密,他们如果从那知晓秘密之人的口中将其再掏出来,并没有违反规矩。
能够获得财宝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守得住财宝。
很可惜,少有人知道这道理。
他们从斜阳等到月上中天,却依旧没有看见剑鬼,心中不由犯嘀咕,人是不准备来了?
剑鬼莫不是耍他们?
但还没有想玩,就看见一抹白影不知道从哪里来,与之前出现的方式一模一样。
西门吹雪的眼神闪了闪。
他觉得有些不对。
还是白衣人,还是面附青铜鬼面,声音也很嘶哑,听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剑鬼道:“眼珠带来了?”
那人道:“在这里。”
从怀中拿出两个纸包。
竟然将眼珠子放在怀里,也怪恶心的。
但是剑鬼却“呵”了一声,他道:“这是假的。”
他好像看都没看,便下了结论。
群众一片哗然,假的?怎么会?
那人脸都涨红了,他道:“不可能是假的,是我亲手从金九龄脸上掏出来的。”
他这话一说,在场人就有些表情不太好了。
他们有些不仅仅是来听秘密凑热闹的,还有一些是金九龄的朋友,兄弟,是为了知道他的踪迹而来的,现在竟然听见他被人活生生掏了眼睛,心中很不是滋味。
剑鬼道:“你怎么确定,你遇见的那个人就是真的?”
那人道:“他的衣服,他的脸都和失踪前一样。”
剑鬼道:“他的脸?”
那人道:“不错,虽然已经烂了一半,但还能看出轮廓。”
剑鬼道:“如果我是你,就会想扯扯那张脸,看是不是真的。”
他道:“你都能从死人脸上掏眼珠,怎么会没胆子扯死人脸。”
这话说的,也是相当刻薄了。
那侠士被他说得怒极,他道:“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说是假的就是假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说秘密。”
剑鬼道:“我如果真的不想说,你又能那我怎么办?”
语气很贱。
群众哑然,他们确实不能拿剑鬼怎么办。
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一方。
剑鬼道:“我没有骗你的心情,你倒不如回去看看那人是真的金九龄还是假的金九龄。”说完,就飘飘欲仙准备走了。
剑光破长空。
比明月更皎洁,比星辰更绚烂。
是西门吹雪的剑。
剑鬼纵身一跃,身后的树应声而倒。
剑刃上包裹着剑气,剑气足以将他身后合抱粗的树砍断。
他原本还无法将剑气运用到如此地步,但仿佛一夜之间就开了窍。
西门吹雪的前半生,从来没有因为想杀人而杀人。
他杀人是没有目的的,正如同他每年追杀四次的恶人,也不是他的仇人。
他挑战其他剑客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剑,为了他的道。
如此看来,西门吹雪即使一直在杀人,却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他的剑中有杀意,但是杀意却是针对死在他剑下的每一个人。
有些人杀戮如同戏耍,要人死才会动刀动剑。
但西门吹雪不一样。
他举剑,是为了道,杀人,是道的证明。
对他来说,杀人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是附带的艺术品。
但对剑鬼,他有的不仅仅是杀意,还有杀心。
能够让修无情道的人起杀心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他们没有心,正如同皎皎明月。
明月无心。
无心的人,不会受到红尘的浸染,也不会受到伤害。
受伤,是因为有情。
西门吹雪自然不会因为剑鬼而有情,但他确确实实因为剑鬼而受到伤害。
是能让无情道停滞不前的西门吹雪受伤的伤害。
这么想来,也不知道是西门吹雪更惨一点,还是被他打的剑鬼更惨一点。
谁叫西门吹雪现在可是铁了心要剑鬼的命。
但今日的剑鬼,和之前来的人并不是很一样。
面对西门吹雪凌厉的攻击,他不仅没有脚底抹油直接跑了,还拔剑硬生生扛下来。
他扛下来的并不是西门吹雪正面的剑气,而是播散的余威,但是能一招扛下来,也是很了不起了。
叶孤城站在森林中远远地看着西门吹雪与剑鬼的对决,心道这人竟然有如此之强?他上次怎么没有感觉到?
没错,这次叶孤城没有躲在半山腰,而是直接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看西门吹雪与剑鬼战。
至于为什么不出现,事实上,现在除了上次遇见他的剑鬼之外,还没有人知道白云城主叶到了应天。
保持一定神秘感,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孤城站在人群之外,他已经隐隐摸到了自然之境的边缘,如果刻意,便能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与自然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至于西门吹雪的突破,他也知道,大概是在遇见剑鬼第二天就发现西门吹雪停止许久的境界有了改变,竟然到了入世这一层境界。
没有谈恋爱,没有感悟情就直接入世,闻所未闻,从这似乎也能看出西门吹雪的天赋。
但叶孤城一点都不嫉妒,他甚至对西门吹雪还抱有隐隐的同情。
被一个变态逼得三观重塑,想想还真可怜。
叶孤城原本以为,西门吹雪在短时间内有了这么大的突破不说是直接杀了剑鬼,想要挑一挑他还是稳了,但一看见上面的白衣人出手,叶孤城就咦了一声。
徒手斩剑气,宫九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
不是叶孤城吹,他自己现在都做不到,至于宫九,虽然未交手过,但他们的实力应该在伯仲之间。
但看他招架西门吹雪的样子,一定是高了起码几个小境界。
这就奇怪了,一个人怎么会在几天之内改变这么多?
叶孤城眼神一凛,来的这个,应该不是他们看过的剑鬼!
他是谁?
与剑鬼直接交手的西门吹雪也有相同的疑问。
他已经感受到了,眼前此人并不是他上次所遇见的剑鬼,也不是他想要杀的人。
但一剑开始,两人的对战却没有停止。
因为眼前的白衣人比剑鬼还要强。
他比西门吹雪的剑术要精湛很多。
这个世界上比西门吹雪剑术精湛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至于剑术十分精湛,与西门吹雪的对决中还留有余地的只会有一个人。
就是他无处无处不在的老父亲玉罗刹。
西门吹雪冷笑,又毫不留情地刺出一剑。
玉罗刹并不愿意同西门吹雪对决,好像从他剑术大成之后就从没有与西门吹雪比划过,也没有指导过他,现在竟然有了天然的机会,西门吹雪自然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反正不会刺出问题。
玉罗刹也高兴啊,他都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没有被认出来,光是看着西门吹雪出来没有多久剑术就有突破就兴奋得不得了。
他是不知道宫九究竟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前几天他们家阿雪和宫九对决过之后那境界是蹭蹭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