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刘柏舟冷笑两声,“霍廷业,故友重逢,不是该先寒暄一番吗?你这态度可不像是待客之道,让为兄很失望。”
“很失望的应该是我。”霍庭燎绷直了身子,握紧了楚羽的手,十指紧扣,“皇兄不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还在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幻想一统三界,真是可笑至极。天有天道,你就算是魔又如何?被封印在魔界之中,如今也不过是一缕意识在人间游离。”
“事实上,你比鬼神更可悲。游魂野鬼尚且有归处,而你呢?漂浮不定,无所依从,灰飞烟灭也不过是一瞬间,没人会记得你的存在。”
刘柏舟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又如何?魔虽被封印,可解开封印的钥匙,不都在这儿了吗?只要封印被解开,魔界大军就能卷土重来,到时候三界都得跟着乱。天上那些无所事事的神仙,幽冥地府成日哀嚎的恶鬼,还有人间……可就彻底的热闹了。”
“你觉得你能做到吗?你这理想存了千百年,可有一日实现过?”霍庭燎问。
的确没有。
“人间容不下你,妖界也容不下。”霍庭燎继续道,“伯息,我们来算算账吧”
刹那间两道白光已经飞上了屋顶,除了院子里的众人,四下所有的一切都顷刻间冻结。时间停住,屋顶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然则霍伯息毕竟没有实体,而是鸠占鹊巢占据了刘柏舟的身子,是故很快便落了下风。
当刘柏舟被击落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时,霍庭燎已经回到了楚羽身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喜欢握住她的手,好似很害怕把她弄丢了。
这般小心翼翼,谨慎得让人小心。
“你最好从刘柏舟的身子里出来,否则……”梓桐上前,冷剑出鞘。
徐绍从天而降,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约莫是一直追不上霍庭燎,所以眼下才赶回来。可想而知,霍庭燎回来得何其匆忙,可他站在那里不敢让自己乱了呼吸。
他不愿她担心。
“霍廷业对付得了我,那是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可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海族有什么资格去管人间事?有本事,还是滚回你的归墟去。”刘柏舟起身,冷眼望着霍庭燎,“为何不杀了我呢?”
“我若出手,死的是刘柏舟不是你,你以为我那么蠢吗?如果杀了刘柏舟能把你斩草除根。我定然毫不犹豫。”霍庭燎眯了眯眸子,“可惜不行。”
刘柏舟仰头大笑,“你还是挺识趣的。”
妖孽附人体有时间限制,毕竟妖有妖身,乃是实体。可魔不一样,魔乃恶从胆边生,只要人心里有心魔,他们这些魔就能趁虚而入,扎根深处而难以拔除。
这也是霍庭燎为何不动手的缘故,杀了刘柏舟也杀不死霍伯息,还不如打伤刘柏舟就如同打伤霍伯息一样。杀不了魔,但是让魔受伤也算可以。
“伯息,你别欺人太甚。”霍庭燎仍是面无表情。“魔不该出现在人间,而我此生也不想降妖除魔,只想与心爱之人携手百年罢了。我不想惹麻烦,但也绝不怕麻烦。”
“你还是跟千年前一样。”刘柏舟冷然。
霍庭燎勾唇,音色沉沉,“你也没变,仍旧冷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既知道,就该处处防着,我早晚会回来的。”刘柏舟纵身一跃,翻墙而出。
“就这么放他走?”在渊想追。
徐绍道,“如果你想被魔附体,那就去追吧”
闻言。在渊撇撇嘴,当下顿住脚步。
墩子道,“这玩意不好惹,你别凑热闹。就俺们那点道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嘞。不过俺很好奇,这魔咋就盯上楚丫头不放嘞?你们这是招谁惹谁嘞,咋这样倒霉?”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三界的魔都被封印在魔界无法出来作祟,唯独这魔尊的一缕意识却能在人间活下来,并且逐渐修成了人的形态,具备了肚里思考的能力。
霍庭燎轻叹一声,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怀中的楚羽。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一旦沉默就更少。
楚羽眨了眨眼睛,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听上去……这叫伯息之魔,跟霍庭燎好像是兄弟。他提了一句,为兄……所以,是兄弟?
楚羽有些不明所以,兄弟阋墙一般都发生在豪门大院或者帝王家,那这霍廷业和霍伯息到底是什么关系?同父异母,还是……同胞亲兄弟?
蓦地,楚羽想起了自己此前做过的梦。
在梦里,她遇见了一个跟霍庭燎一模一样的男子。唯一有所区别的是,那人的感觉和霍庭燎不太一样。自己的枕边人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一模一样,只是一个要护她周全。一个却要致她于死地。
这大概是最根本的区别
深吸一口气,楚羽仰头望着他,看着他毫无表情的容脸,脑子里突然有灵光闪过。仿佛是一些片段,零星的片段在脑子里乱窜,可一时间又无法拼凑完全。
楚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忽然间看到了白发宫娥,还是那萧瑟的院子,分不清楚是在何处。
“怎么了?”霍庭燎低低的问,“你莫担心,从今儿起我会一直与你待在一处。你去哪,我都陪着你护着你,绝对不会再让他靠近你分毫。”
她定定的看着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好像,有些记得你了。”
眉心骇然蹙起,置于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
“你说什么?”他问。
她伸手拂过他的眉眼,终是没有再说第二遍。
有些话,是记忆深处的咒念,早晚会再说一次。
当夜,霍庭燎抱着她睡,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解释。两个人相拥而眠,便是最好的结果。问得太多知道太多,有时候未见得就是好事。
霍家戒备森严,刘柏舟受了伤,如今回到了刘家。
白日里的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入冬的天气日渐寒凉,林璇玑拢了拢衣襟,裹紧了自己脸上的轻纱。这林家的奴才都太熟识林璇玑的一切,所以她在娘家住了一夜,便再也不敢留下,怕被爹看出端倪来。
昨儿装病,今儿一大早她就溜进了刘家的后门,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刘柏舟就坐在那里,独自饮酒,室内满是酒臭味。可刘柏舟却毫无醉意,仍是面不改色。刘柏舟不怎么会喝酒,当日成亲若不是刘柏舟喝了她给的酒,新婚之夜也不会成其好事。
只是她把自己给了出去,却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
刘柏舟的心里,始终只有楚羽一人。
“一大清早的,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林璇玑气不打一处来,“哼,怎么了?想着要喝醉了再去找楚羽?两个人酒后胡来,可真是好借口。你要效仿我吗?好主意,真是好得很”
语罢,林璇玑一脚踹飞了酒坛子。
墨菊有些畏惧,“小姐……”
“滚”刘柏舟面色沉沉。
墨菊不敢吱声。
“你先出去。”林璇玑瞧了墨菊一眼,墨菊当即行了礼退下,临走的时候顺带把房门带上。
房门被关上。刘柏舟挑眉看了一眼林璇玑,“脸都快没了,还有兴致发脾气,林大小姐可真是心大得很换做我是你,哪儿安生就去哪儿待着,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林璇玑厉喝,“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心心念念着楚羽,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可就算我变得倾国倾城又怎样?你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成亲这么久,你有拿正眼看过我吗?刘柏舟,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她举起案上的酒壶就向刘柏舟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刘柏舟快速扣住她的腕脉,直接将她拽进了自己怀中,躺在自己的膝上。
下一刻。他轻而易举掀了她的轻纱,捏起了她的下颚,壶中酒悉数灌入她的口中。
林璇玑根本喊不出声来,手足无措的吞咽着,最后还是被酒呛着,剧烈的咳嗽起来。刘柏舟这才放过她,瞧着她呛得满面通红的模样,倒是格外满意。
瘫软在地,林璇玑不断的咳嗽着。
被酒呛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了,眼睛里满是泪。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如今却被刘柏舟如此对待。自然是满心的愤怒与委屈。
“林璇玑。”刘柏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滋味如何?”
“刘柏舟,你这个疯子”她仍是咳着。
下一刻,刘柏舟伸手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大拇指的指腹抚过她面上深浅不一的皱纹,这纹路已经从眼角蔓延到了脸颊两侧,相信很快就会蔓延全脸,然后全身。
到那时,所谓的东平郡第一美人恐怕就会变成东平郡第一丑妇。
“求我。”他勾唇笑得凉凉的,“如今只有我能救你,若你求我,我就让你恢复美貌。”
“刘柏舟。说大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还想恢复我的美貌?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林璇玑知道此刻的自己丑陋到了极点,“我年轻貌美的时候,你尚且不将我看在眼里,如今还会救我?刘柏舟,我不傻。”
“你不傻,你只是蠢而已,放着眼前的金镶玉不识得。”刘柏舟轻叹一声,突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举动倒是把林璇玑给惊着了,一直以来刘柏舟对她都冷冰冰的,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更何况是这样的亲昵拥抱。
“刘柏舟?”林璇玑不敢置信,“你疯了吗?”
“你不是一直在期许吗?”刘柏舟眸中邪肆,“如今我成全你,难道还不好?”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欺身压下,眸光灼灼。
林璇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别看,不许看刘柏舟,你干这般侮辱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放过楚羽刘柏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凝眸瞧着她的脸,“是人都会变老,你只是提前早衰而已。还记得我方才说过什么吗?只要你肯求我,我就帮你。”
林璇玑一怔,“你少拿我寻开心,我知道你是想给楚羽出气,你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吗?”
刘柏舟压着她,笑得凉凉的,“事到如今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相信一面镜子也不愿相信你的夫君,不免愚蠢过头了。”
刹那间,林璇玑瞪大眼眸,“你说什么?”
“红颜天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俯首吻上她的唇瓣,“你说呢?林大小姐?”
刘柏舟从不会这般言语轻佻的喊她一声林大小姐,所以……林璇玑当即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刘柏舟,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她开始挣扎,惊惧的望着眼前极为陌生的刘柏舟。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觉察到了异样,这刘柏舟全然不像原来的刘柏舟,像是换了一个人。除了这身子这张脸,其他的根本是另一个人。
林璇玑骇然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是你的好夫君刘柏舟。”他笑得凉凉的,“怎么。连自己的夫君都认不出来了?看样子林大小姐需要好好的调教调教,否则来日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怕是要翻脸无情的。”
“你说什么?什么调教?”林璇玑慌了,“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喊人了”
“夫妻两个在房间里,同睡一张床,你说……就算你把整个刘家的人都喊来,谁会帮你呢?刘家,也需要子嗣传承。你身为刘家的儿媳妇,当然得由你来生,难不成你要把你的夫君我往外推?真的想让我爬上楚羽的床?”说话间,他已经娴熟的挑开了林璇玑的腰封。
身上一凉,林璇玑险些哭出声来,这不是明摆着被人欺负吗?
“你如果连应对自己丈夫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拿什么去陪王伴驾。有这份野心却没有能力和胆魄,去了宫里伺候暴君,不是等死吗?”刘柏舟温柔的笑着,“林大小姐,这男人和女人不就这么一回事吗?别管我是谁,如今这身子都是刘柏舟的,都是你的丈夫。”
林璇玑愣住,“你说什么?”
伸手,温柔的拭去林璇玑脸上的泪,刘柏舟轻叹一声,“不管我骨子里是谁,在外人眼里都是刘公子。在你眼里,我永远是刘柏舟,是你心爱的丈夫,这就足够了不是吗?你我合作,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林璇玑僵直了身子,“你什么意思?”
他噙着她的唇瓣,吻干她眼角的泪,“什么意思,还用得着细问吗?”下一刻,他的手上多了一面镜子,“为了表示诚意,林大小姐不如先照照镜子,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得这话,林璇玑当即抢过镜子。
女人的容貌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林璇玑这样自诩天生丽质之人。镜子里的她,美艳不可方物,眼角和脸上的皱纹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