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从在心里默默鼓掌,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狄初即兴演讲,那初哥的随机应变能力,语言组织能力,包括文字功底,都是相当了得。
而祁凌更关心的是狄初站在那里,侃侃而谈,自有一番指点天下的豪情。
帅,帅到炸裂。
狄初试着用眼神与台下听众交流,他缓缓道:“今年,我们十八岁。或许有的同学还未满,但我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四个字——及时行乐。年少对时间没有概念,等时间浪费得干干净净才恍然大悟。
“一没读到书,二没做出点什么事儿,三没为自己活过。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不管不顾,活在属于你的黄金时代,不必向别人解释自己。毕竟解释太败兴,不如酷一点。
“有人怕辜负十年寒窗,九载遨游,八月科场,七篇文章,才落得个兵部侍郎,怕只怕无有下场。*
“你不要怕,只管向前,不然将来会后悔。后悔你在最生猛的年纪,变成了天上最慵懒的云。
春花无数,毕竟如何秋实。*
“最后,我还想再讲讲情谊。我与很多人相处不到一年,但你看看你的身边。很多同学都与你有三年,甚至以上的情谊在。或许你们一年到头没几句话,或许很多人都是点头之交。
但我仍旧希望,你们能珍惜这份感情。即使有很多人,还互看不顺眼。
见面就能打一架,比如我跟我们班长老程。”
程司从“嘿”了一声,想起开学那会儿,两人还真是相看两厌。
“如果,我是说如果。
“时间能倒退,用完的墨水都回到笔芯,写好的卷子回归空白,门口高三的班牌变为高一,我们从熟识变成初见的陌生人,国旗降下,那张属于我们的毕业证变得遥遥无期,我们还是三年前刚进校的样子,用完的粉笔一盒盒完好地摆在讲桌上。
“如果,一切都是最初模样。发现我们今天不过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还是高一偷偷午睡的课堂。
我们不会面临一百天后的分别,你还在我身旁。
大家会不会觉得留恋?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们这些班级,都是表面上打打闹闹争争吵吵,可我知道,每个班都如一把火炬。
离别在即,尽可能把时间拖到最后,退无可退的时候,大概就是最后了。
“大家一起拼,一起醉,等到高考那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互相扶持,走出一条血路来。几十年后笑回首,将相庶民都一样。
“高考这回事,你听好,是小事。你成功了不代表往后的人生平步青云,你失败了也不代表碌碌无为落入绝境。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经历过这种事后,你就得从这里面学到点什么东西。
你学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
跟书本知识无关。
“但你现在仍旧要学习,讨厌数学也好,讨厌理化也好,有时候你也会讨厌自己。
可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学到的一切,就在为你添砖加瓦。
也许冒险会让你受伤,但一成不变会让你灭亡。”
人群沉默了,老师沉默了,祁凌若有所思,校长挺直了脊背,严肃认真。
“最后,我想给你们一些祝愿。
“我希望你以后会面临失败,这样你才知道即使平凡的生活也需要拼搏。
“我希望你时常被人冷落,这样你才会有孤独感。因为懂得与孤独和平共处的人,才不会认为朋友是理所当然。
“我希望你遇到背叛、谴责与痛苦,这样你才会明白公平、正义、包容与理解是多么可贵。
“愿你能建造通天大厦,手持大锤凿出你自己的风格;愿你勇敢向上,踏实稳妥;愿你一心正阳,无惧黑暗;愿你永远年轻,永远拼搏,永远歌声嘹亮。
“现实已如此残酷,天上的乌云时不时遮住璀璨群星。人生亦如此,描写无边的黑暗,就是为了描写浓烈的希望。
“在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说,好好学习吧。不止学习课本,还要学点课本以外的知识。
“千帆过尽,初衷仍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狄初利落大方,带着少年应有的豪气一语收官。
所有人愣了几分钟,这篇不是演讲,胜似演讲的发言,无意戳中了很多人心。
接着,掌声狂欢,似惊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笼罩学校上空。
祁凌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得拿着演讲稿鼓起掌来。
程司从努努嘴,磕磕绊绊地说:“初哥背得也太流利了吧……肯定是背的稿子对不对?”
“不,”祁凌摇摇头,看着台上锋芒毕露的少年,“跟他原本写的稿子……完全不一样。”
程司从有些呆,除了叫好,还是叫好。
真他妈帅!
狄初站在台上,已丢失了最开始的紧张。当一个人放开所有的顾虑,把观众当白菜萝卜时,很容易出口成章。更何况,他有这个底气。
主席台上红旗猎猎,校领导点着头,为狄初的真诚鼓掌。
祁凌忽觉他的少年,在初春微暖的阳光下,如一颗钻石般耀眼。
狄初挺直的脊梁,狄初自信的笑容,狄初的一切,都有理由让祁凌为之疯狂。
祁凌明白了自己到底喜欢狄初什么,就是这股劲。如竹子般坚韧,如刀锋般果敢。
这天,他们隔着主席台与方阵队相望。
当四目相对时,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毕业,这是归来。
狄初演讲完后,好想拥抱祁凌一下,传递这神奇的力量。
这天,百日誓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狄初下台时,很多人还在叫他名字。
这天,缺心眼拍着他肩膀,让他交出演讲稿,发到校刊上去。狄初笑着没答应,即兴演讲记得住个屁。
这天,程司从挤过来问:初哥,演讲稿的名字叫什么。
狄初想了想,取了个很怂的名字——《好好学习》。
这天,岁月无言,一群喧嚣的少年,灰头土脸。
志在天边,不问这世间深浅。*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春种……颗子”——李绅《悯农》
“春花……秋实”——陈亮《三都乐》
“岁月……深浅”——天堂乐队《少年》
②其实整篇演讲稿,单独摘出来看,更好一点。
其中穿插了人物情节,很容易出戏,但不可能通篇一个演讲稿,这样也不太好。
③好了,今天老七算是坐实甜心们之前给我送的荣誉称号——教科书式耽美文,这个名头了。
会不会写得太正式,哈哈哈哈~~
④最后还是那一句,老七想说的都在演讲稿里《好好学习》
第 83 章
百日誓师激情演讲,换来的是高三群众学习热潮。
缺心眼这段时间走在路上鼻孔朝天,牛逼哄哄,见谁都是日常吹:咱班狄初射大雕!
狄初作为当事人,被气得出教室上厕所的脸都没了。
祁凌倒是叫他放宽心:“反正还剩几十天就该卷被子滚蛋,你让老大吹会儿又不怎么样。”
“重点是他越吹越没谱,”狄初把书包背上,低着头往教室外走,“吹什么百年一见双商王,吹什么国家未来的栋梁,民族的奇迹。”
祁凌乐着跟在后边:“可不是嘛,发家致富就靠你。”
狄初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种人不报复社会就对了。”
“你学你的,他吹他的。现在哪件新奇事物不这样,过阵子就淡了。谁还记得你讲了什么,”祁凌走上去哥俩好似的揽住狄初的肩,“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其他的别瞎几把想。”
“想你也不行?”
祁凌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一下:“哎嘛,这可叫我怎么回答。”
狄初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就不想了,你爱谁谁。”
“哎哎哎,别介啊,”祁凌又贴了上去,“想我那是在日程范围内!你不想我跟你没完!”
“哟,是我初爷拿不动刀了,还是你小子飘了?”狄初横着凤眼斜了一下。
祁凌装着腿一软,利索地从包里摸出烟:“初爷您抽!要我说,您的成绩它又稳又棒,就像您的步伐,它是又骚又浪!”
“我靠,”狄初乐得点火的时候差点没烧了眉毛,最后赏了祁凌一句话,“你就是这条街除我以外!最靓的仔!”
“不不不,”祁凌又哥俩好地攀上去,“你靓你靓你最靓!靓妹啊——”
祁凌话音未落,狄初一僵,顺势把烟叼在嘴里:“祁凌,有种你再说一次!”
“靓妹啊当然是我啦!”祁凌浑身扑街气质,相当不要脸。
三月开春,人心都跟着好春光躁动起来。
毕业临近,就连隔壁初中生也变得有些许张扬。
初三高三进入复习的白热化阶段,这个时期又极容易产生浮躁和倦怠的心思。
祁迟数着日子过,却是再没有到隔壁的隔壁去找温如水闲聊。
罗智没了祁迟一起混日子,自觉没多少意思。便把心思转到了学习上,没想到周测验时莫名其妙涨了不少分。
时间过得平缓无奇,但风平浪静之下有着想象不到的沸腾。人人都在咬紧了牙关往上拼,课桌上贴起一条条激励自己的名言警句。
很多人把目标分数、学校,都写在桌面上。学习疲乏时,拉开书瞧一瞧。好像这样,自己就又有了无限希望。
离别在即,安静许久的课堂又开始了“小作业”。许多本同学录在老师写板书时满天飞,一页页纸上承载着同学情。
缺心眼不是不知道,只是仿佛到了别离,什么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说什么呢?这样相处的日子,当真是见一面少一面。
狄初过得比上学期末要轻松得多,倒不是学习懈怠,而是心态改变了。整个人像是更开朗,嘴角的笑容能溺死祁凌不偿命。
这是个好兆头,四平八稳的心态总能在考试时超常发挥。
后来祁凌发现,狄初似乎闲得有点过分。他竟然在小区楼下养起了流浪猫!祁凌对他偏爱流浪猫,时常忽视自己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自从第一天在楼下邂逅那只脏兮兮的橘猫后,祁凌瞬时不得宠了。
狄初每天背着面包小饼干,按时在老地方与橘猫约会。祁凌蹲在旁边,看着一人一猫,有点难过。
祁凌拿捏着语气,有点想哭:“初,我还没吃呢。”
“那你先上去呗。”狄初手指十分敬业地梳着猫毛,舒服得橘猫眯起眼睛叫了几声。
“我先上去有什么用,又没人煮饭。”祁凌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爱心泛滥后,我就很不被重视?”
“有吗?”狄初看了他一眼,“你有被重视过吗?”
“我……”祁凌噎了半天,最后只得说出一个字,“操。”
狄初没理他,低着头,齐肩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夜色已深,虫鸣变得格外清晰。
“凌哥。”
“唉。”祁凌没时间赌气,被这软绵绵,又甜又腻的声音给弄得没了怨气。
“我觉得自己跟它挺像的,当初父母去世,我不也一瞬间成了流浪者吗。后来是你在一片慌乱中,捡到了我。你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很特别。你说以后有你陪我,最后给了我一个家。”狄初揉着橘猫的耳朵,头也不抬。
祁凌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手把狄初揽进怀里:“别这么说,应该是,两个流浪汉遇到了一起。然后……嗯,凑吧凑吧过日子。”
“哎,你这人。”狄初抬头看了他一眼,祁凌瞬间捕捉到他眼底的水光,“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语文还能不能考及格了?”
“我这叫朴实无华!现在最流行的路数,”祁凌得意地抬抬下巴,然后话锋一转“要不然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狄初一愣,表情错愕。他确实没想过在家里养宠物,且不说三餐,宠物也需要陪伴,经常主人不在家,能把自己给憋出抑郁症来。
“不合适吧,”狄初说,“谁来照顾?”
“没什么不合适,只有想不想。”祁凌顺手抱起橘猫,也不嫌脏,“反正,捡你一个是捡,捡它一个也是捡。谁让我这么善良博爱温柔无敌。”
狄初看着他没说话,盯得祁凌有些不自在。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
祁凌有些绷不住:“哎,宝贝儿,你要是不……”
狄初忽然笑了,伸手牵住祁凌空出的手:“走吧,跟我回家。”
要说谁对橘猫最感兴趣,不是狄初也不是祁凌,而是祁迟。
当晚给橘猫洗完澡吹干,真实模样显山露水后,就连祁凌也眯了下眼睛:长得真他妈俊!
再加上三人十分流氓地“检查”一番,最后鉴定——是个公的。
这话音还没落,祁凌提出有空带它做阉割,狄初和祁迟捂了下自己的裤裆,表示——你无情你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