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点头,“你们商行可以先慢慢筹建着,倒是有一件事想请帮个忙,泉州港口一时筹建不易,想先建个临时港口,你们大哥既然人面广,认识人也多,便由你们负责筹建吧。要三个月可用,一切费用都由官府承担。”
鲁羽大喜,这是生生送了笔大生意给他们,以大哥的人脉,想建起港口来并不难,他们包给别人做还能赚差价,这是真真的一本万利的事。
大哥还说和这总督大人没什么关系,这要没关系能这般帮衬?
他连忙道了谢,直接唤郭文莺是姑奶奶,还大言不惭的要给她立个牌位好日夜烧香。
郭文莺笑了笑,就只当是还了当初方家的人情了,方家现在困难,想必最缺的就是银子,一旦给方云棠赚足了钱,待他建立商行,方家定可能东山再起。
让人把鲁羽送走了,郭文莺就带着人去了趟港口,这回与先前不同,港口上堆起来小山,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的。
江一行挽着裤腿,手里拿着纸和笔在各处记录着,他也没戴官帽,可能天气炎热,一身的清凉打扮,真是怎么看都不像个官员。
无论什么时候,他出现总是带着一种朴实的感觉,当初郭文莺会觉得喜欢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是旁人所没有的,让人看着便觉安心。
张欣房离老远瞧见了她,远远跑过来,笑道:“大人,你瞅瞅,这些人多卖力气,瞧着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完工了。”
泉州港口是按郭文莺的设计所建,她打算建成南齐最大的港口,有一些也借鉴了双屿岛的设计,同样在附近建了货舱,还有大型集装箱可供货运。等这个港口建起来,随后沿着海岸线在松江府也建一个港口,那地方吃水量大,可停泊大型船只。
第五百四十九章 醋啊
江一行也走过来,微微一笑,“大人有几日没来了。”
郭文莺道:“近日稍微忙了些,倒是很久没吃你做的饭。”
江一行笑着搓了搓手,“你喜欢我做给你吃就好,只是今日忙了些,你稍等一会儿就好。”
他说着进了工棚,这些日子他时而也在这里住,一应炊具都是全的。
郭文莺在张欣房的陪同下,先去视察了一下工地的进展,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虽还没勾画出大致轮廓,但也已经初具规模了。照这进度,怕真的只要一年多就可以竣工了,或者能比预想的早半年不止。
两人返回来时,江一行煮了两碗面端出来,张欣房瞧见了,很自觉的借故走了。他素来有眼力价,第一眼见江一行和大人相处,就觉得两人之间与旁人不同,虽然也说不出什么不同,却总觉是旁人所没有的。就像现在,江一行不喜欢与人深交,却亲自下厨给郭文莺煮面。而郭文莺更奇怪,她在自己面前上官架子摆的十足,对江大人却从没见摆过谱,有时候还笑得那般甜蜜,若说两人之间没事,谁信啊?
这要是让皇上瞧见了,还不定得喝下几壶醋呢,不过这左右与他无关,谁问起他都说没看见,啥都没看见。
郭文莺和江一行两人坐在树底下吃,工地上环境简陋,也没什么桌椅,到了饭点,工人们大都席地而坐。一人一碗粥,两个糠面窝窝。东南海患已久,民不聊生,百姓们能有口吃食就不错了,虽是粗俗的粮食,却也嚼的很是开心。
江一行道:“大人,这工地上太乱,以后少来些吧,若要视察,叫别人来也是了。”
郭文莺“嗯”了一声,她这人有时候就是闲不住,每天非得把自己弄成陀螺似得,好像不转两下,自己都感觉难受。
她道:“港口这边进展很快,我也放心了,以后来的次数自然就少了。等一切都步入正轨,我也就回京了。”
江一行一惊,“你要走了吗?”
“不是现在,总要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再让朝廷委派新的总督来镇守。”她和封敬亭约好一年,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半了,等一年到了,她还不回去,以那人的性子多半会杀过来的。
她却不知自己完全高估了封敬亭,别说一年,半年没到,他已经到了东南,现在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看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吃面呢。他前两天就到了福州,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总督大人往泉州视察去了。又连忙星夜从福州过来,这一路上追追赶赶,到现在才见到她,还是在这种场景下。
心里不知打翻了多少醋坛子,牙都快咬崩了,暗骂这个臭丫头,他为了她吃不下睡不香的,巴巴的从京城千里迢迢来见她,她倒好,又在这儿勾上江一行了。这两人从前就眉来眼去的,这东南一趟倒给了他们绝好的机会了。
郭文莺这是打算弄顶绿帽子给他戴吗?
齐进就站在他旁边,瞧皇上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道:“爷,要不要我去抓那姓江的小子殴一顿。”
封敬亭哼一声,“那倒不用了。”虽是这么说着,可那咬碎的钢牙,握的发白的手指,却生生不像是不在意的样。
他一个堂堂一国之君,跑出去捉奸,像个什么话?他打算先不露面,就在暗处瞧瞧这丫头到底背着他都做了什么。
郭文莺和江一行吃碗面,倒是什么也没做,随后就骑马走了。几十个护卫在后面跟着,一路返回福州去了。
走了一段路,张强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低声道:“头儿,后面好像有什么人跟着咱们?”
郭文莺皱眉,这个时候,又是谁坐不住了想对她下手?她在东南这些日子,每天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暗杀,有时候都能感觉到死亡离她很近。虽然每回都能侥幸逃过,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太难受。
她偶尔也后悔过,不该接了旨意跑到东南来受罪,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咬牙也得坚持下去。
她低声道:“传令下去保持警戒,密切观察对方的意图,若是无恶意也罢,不然全力绞杀。”
张强应一声,上后面护卫去了。
有了一阵,似乎对方并没有上前的意思,只远远缀着,倒好像只是凑巧顺路而已。离得太远,也瞧不清是些什么人。
郭文莺暗暗蹙眉,莫非是自己太草木皆兵,想错了?
他们一路顺利回到福州城,进了总督府,那些跟着的人也都消失了。她这才放了心,这本是件小事,也没往心上去,便开始每日照常处理公事。
在泉州排队领票号的商户虽多,但大多都是小商户,真正的大商对朝廷开海禁,建港口还处于观望态度,她倒是有意在福州开办一场商会,把一些真正的大商人都请了来,一方面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也可以筹备建衙门、仓库和港口的资金。
她从月明岛弄到的财宝数量不少,要换成真金白银也是需要有下家的。这么想来,这场商会倒是不办不行了。
她把张明长从泉州调回来筹办此事,路唯新从旁协助。路唯新是武将出身,对这些俗务事并不怎么在行,不过他近来也是没事可做,天天在她面前念叨的烦得慌,只能给他找点事做。
好在路唯新也是做过锦衣卫佥事的,也不会什么都不懂,再有锦衣卫帮着坐镇,这商会就绝不会出乱。
都吩咐下去了,郭文莺也安心了,明天是总督府一月一次的会议。她做总督也有几个月了,每月都要召集三司的官员以及各州府的官员开会,就像现代单位的周例会、月例会一样,汇报工作,提出疑问和解决措施。
说实话,郭文莺真不愿参加这种会,她一个女人,面对一帮各怀心思,摆个臭架子的各地方官员真有一种无力感,这些人表面惧怕她,内心没几个服她的,每次都跟她扯皮的个没完,安排个事下去也拖拖沓沓的。
第五百五十章 蒜皮
她的话有时候还不如刑名师爷说的管用,说起来她这总督倒做的没半分意思。不过还好这些人小事阳奉阴违,遇上大事也不敢真跟她对着干。毕竟她手中掌着军队,还有锦衣卫和皇上亲卫在,谁敢不听话,直接杀了,也没任何人敢有异议。
谁让她身后有人撑腰,老子不用来威慑,放在后面生蛆吗?
一大早,郭文莺用过朝食,换上总督官服。便去了前面的总督府大堂,她故意去迟了一刻,不过人到的还不怎么齐,众官员三三两两的坐着,瞧见她进来,才慢腾腾站起来行礼。
郭文莺微微点头,“诸位大人坐吧。”
众人落了座,然后开始说各自月余来的政事,郭文莺仔细听着,大都是杂事一堆,她统管浙江和福建两省地方提督军务、粮饷、操江、统辖南河事务,本就事务繁忙。这些人也都是故意,故意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嫌她每天事不多,要给她多找点麻烦。
她听得心烦,索性站起来,“本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有什么问题跟杜师爷说吧,杜师爷会记录下来,一一答复的。”
说完也不待他们反应,自行走了出去。
她一走,大堂里立刻闹闹哄哄的,有人道:“咱们总督大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有人笑起来,“多半是心情不好吧,要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笑起来。嘲笑的意味不可言喻。
卢俊延到底是郭文莺的舅舅,自不喜欢别人议论她,哼一声,“你们消停点,有那闲心把政事好好处理,年绩考核小心一个个都通不过。”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此事大条了,得罪总督大人,今年的政绩考核那才是要命的。他们自不敢再胡言乱语,都捧着个盖碗假装低头喝茶去了。总督大人让他
郭文莺从总督府出来,心情不爽到极点,这些个戴着乌纱的官员,一天到晚汲汲营营的,只知道勾心斗角的斗心眼,有几个真正管百姓死活的?不想办法治治他们,是真不行了。
她漫步在街上走,一时走神根本忘了自己已经从总督府出来,身上穿着二品官服,实在不方便在大街上走一走。刚才张强几人要跟着,她没让,这会儿倒有些后悔了。
哪个当官的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偏她这么孤单单的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不过人已经出来了,也不想再回去,索性就信步走着。只不过偶尔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要比平日更多一些。
悠悠荡荡,悠悠逛逛,行走在喧闹的福州城里,看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们,她忽然有种很闲散的感觉。难得这么悠闲,也并不急着回去了,铁人也得喘口气,还不兴在自己要治理的地方看一看吗?
她虽坐镇东南,却也从没在福州街上这么走过,看什么都觉新鲜,长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阳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景色增添了几分诗意。
除了那些店铺商铺之外,道两边摆摊做买卖的也人很多,货品更是千奇百样,最吸引她的是一些小商贩货摊上摆的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只可惜她现在的装扮硬是不敢多瞧一眼,连走到跟前都不敢。
你见过穿着二品大员官服的人满大街挑胭脂水粉的吗?没见过是吧,她也没见过,也不想做出来叫别人看,便也只好作罢了。
她早上吃得不多,跟那帮官员磨了半天牙,这会儿倒觉得饿了,一摸身上,只有几个铜板,也没钱吃什么好的。
在街上转了转,看见有个早点摊子还没收的,就走过去。路边摊也不会有什么好椅子,她捡了个破板凳坐下,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一边磨着毛刺,一边喊道:“老板,来碗云吞面。”
“哎,好嘞。”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应了一声,一转身看见是个穿着官服的,立刻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爷,您是唱戏的吧?”
郭文莺胡乱点了下头,心里道,她会唱个屁的戏啊?
不过人家也没想错,哪个朝廷的大员坐在地摊上吃饭,没说你是疯子就认便宜吧。
那汉子凑过来,笑道:“我一瞧就知道您是唱戏的,瞧这身戏袍子,一看就不是好料子。还有您这长相,也太像小白脸了,细皮嫩肉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娃,要不是听您说话带点爷们气,还真误会了……。”
那老板啰里啰嗦说个没完,伴随着她稀里呼噜喝汤的声音倒也和谐。
正说得欢呢,老板忽然闭口不言了,她一抬眼,瞧见自己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就这一眼,下巴差点吓掉了,那鼻眼,那五官,怎么像极了封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