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百度也信不过了吗,或者资料库未及更新?为什么竟感觉乌鲁木齐的天气如此变化无常。
窗玻璃因室内外温差变得雾朦朦,已看不清较远处景色,陈正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改变一下站立姿势的意思。
昨晚回到酒店已是凌晨,身体疲倦乏力,头脑却异常活跃清醒,几乎一夜未眠。
那个乐手Da*vid问,为什么不去追?就这样看着她被别人带走?
陈正挤出一丝苦笑,是啊,这个问题他也问了自己一晩上,答案始终一样: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别人怎么带得走她?
另一个乐手老许则问了个他给不了答案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会放手吗?
不知道,真的。他说。
再后来,一直在喝酒。那个叫沈未东的男人极有修养,不窥、不探、不劝,他想说了他就认真听着,必要时才发表几句意见,一个很舒服的聆听者。陈正没想到,除了那个人,她在这里还有这么多朋友。他的女孩,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而那个男人,他知道他叫秦朗,是个现役军人,昨晚就那样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他和她中间,又突然消失,短暂到来不及反应,却足够带走她。
其实与那人对视的一霎那,他就想放弃了。那样一个男人,树一样挺拔,剑一般锋利,气势夺人,眼里燃着火光,整个身体都蕴含着力量。
陈正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当年他们上大学所在的城市还有一所中国顶尖的军校…国防科技大学,有一次他带纪海潮去见一个在那儿就读的老同学,他仍记得当时她艳羡崇拜的目光。
她说,“陈正为什么你不考军校,男人就该穿上军装扛起枪,你瞧,多帅!”
而他只能无奈地笑,“我要上了军校可能就遇不着你了。”
她竟然回答,“那不一定,如果真有缘份,天大地大都会遇上,陈正,要是遇到穿军装的你,搞不好是我倒追你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心中有一团火焰,一团闪耀着金色光茫的火焰,很美丽很诱惑,让他迷恋却无法靠近。她要的某些东西是自己给不了的,他其实只是一个俗人。
而昨天,当她看向秦朗。。。。。。
只短短一瞬,那簇火焰分明已从她身体里迸射出来,金色的,耀目的,迷人的。那一瞬,整个世界在她眼里仿佛都不复存在。
那一瞬,他第一次感觉挫败和无力。
终于挪了挪身体,陈正抬手看表,离开窗边。她昨晚半夜来电,问他今天想怎么过生日,她陪他。
他约她在著名的商业街山西巷子见面,想跟她一起走一走,像从前一样。从今往后,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曾答应过有一天陪她游历新疆,可是,应该也是不能够了。
人生有很多事、很多人,过去了,真的就再也回不来。
远远看见她在路口等他,藏青色中长连衣裙,穿着平底鞋仍显得身材纤细修长,脸比上次见她时愈发的尖而小,简直只剩巴掌大,却如月光般皎洁清澈,仍是当年的少女模样,仍如当初那般令他心动。
陈正快步朝纪海潮走过去,她远远看见他,脸上漾起温柔的笑,站定了等他。
多么想一辈子都能这么看着你笑,他无不心酸地想。
“对不起,等了很久吗?司机好像是个新手,路不太熟,一路抱怨各种路障栅栏石墩,说自己都快找不着北了。”陈正笑道。
“这座城市曾经危机四伏,受过伤流过血,安宁来之不易,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纪海潮转身与他慢慢在步行街上散步。
“听说最近几年慢慢有人举家迁去内地,看来那些事件的影响仍在延续。。。。。。南方城市确实更宜于生活。”他说。
陈正这几年人在海外,却无时不关注国内大事,新疆这两个字一直都是新闻敏感词。
“但是大部人仍选择了留下来,故土难离……从汉唐时期开始,就有汉人定居新疆,数百上千年来,陆陆续续经由丝绸之路来到新疆的人们不计其数,清朝的时候,很多跟随左宗棠西征的湖湘子弟都留在这里繁衍生息,新疆本来就是多民族的新疆,也是汉人的故乡,留下来,建设和守护自己的家园,是这些人对于故土这个词最质朴的诠释。”她说。
呵,这个女孩!陈正看向纪海潮,满怀欣赏。永远心怀悲悯和信仰,永远有比自己更深广的情怀,即使经历了生活的伤痛和艰辛,仍保留一颗赤子之心,永远会为了一些东西热泪盈眶。
“我很快要回美国了,本来想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走。。。。。。现在看来,应该不可能了。”
“是工作又有变动吗?”纪海潮有些惊讶,“可是,你回国还没有多久。”
陈正笑了笑,这傻丫头,竟然不知道我回来不过是因为她么?
“父母亲戚都在那边,一个人在国内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之前一直挖我的一家公司又开始联系我,薪酬可观,前途诱人,银河珠宝我呆了五年,是时候改变一下了。”他说。
“恭喜啊,陈正,你一直那么优秀,未来肯定会更好。。。。。。那,以后还会回来吗?”还能再见到你吗?纪海潮下意识抱住自己一只胳膊,又要走了,真正是应了那几个字,聚散无常。
“当然,只是机会应该不多,以后你就算想见我恐怕也不易了……怎样,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我想要把我们分开的这几年我所经历的一切与你分享,让你看看我见过的落基山脉的雪,我走过的纽约深夜四下无人的街,和我度过的那些烂醉如泥的夜,把所有你未能参与的人生补齐。
陈正自嘲地摇摇头,被借用篡改到泛滥的电影台词,然而,道尽心中事。
是早晨的空气太凉了吧,纪海潮觉得鼻子一酸,瞬间湿了眼眶。陈正反而笑起来,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傻丫头,逗你的。”
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他们漫无目的并肩同行,一如当年,一切又早已不同。
当年,她会挽着他的胳膊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只快乐的小喜鹊。
当年,他会搂着她让她贴近自己,会把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然后塞进外套口袋。
当年,他们会走着走着便情不自禁视线胶着,有时他不顾大庭广众就要去吻她,她总会惊慌又羞涩地笑着躲开。
当年,当年那么美好,却只道是寻常。当年的陈正和纪海潮。。。。。。呵,人生若只如初见。时间,竟然可以这样无情,一次无心错过,便不准你再回头。
他们在这条最具新疆特色的商业街上穿街走巷,看到有意思的商场和小店就进去逛逛,碰上诱人的本地食品和小吃就买来尝尝。好似不知疲累,不知时间分分秒秒在流逝,好像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切便不会发生也无从结束。
陈正说,去登红山吧,那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乌鲁木齐全城。
他做过功课,红山上有一处著名的景点…情人锁,本来抱着一线希望。。。。。。爱着的人们总是天真地以为这样便可以锁住缘分永结同心。
而在尘世中不断颠簸辗转的男女,其实有时候并不能把握自己的方向和轨道,他们可能正被一双叫做命运的大手推攘着前行,身不由己,慢慢地与曾经相爱的人渐行渐远。
对不起,海潮,我以为可以陪你走得更远,但只能到这儿了,曾经答应你的很多事情都没能做到。他说。
不,陈正,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最美好的回忆。谢谢你。她说。
海潮,你一定要过得幸福,我会一直看着你。他说。
好,你也要答应我,回美国后,就把你的心空出来,让爱你的人走进去,跟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说。
我答应你,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答应。海潮,让我再抱抱你。他张开双臂。
他们长久地拥抱,彼此微笑,彼此温暖,在这异乡的城市,在这个他们曾约定的地点。
终于互道珍重而后告别。她说让我去机场送你,他说不要搞得像永远不再见面了似的。
他为她叫车,含笑看着她离开。她答应他不回头,不哭。她笑着向他挥手,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看见他孤独的身影便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原来,比想象中痛得多。原来,他仍然在那里,早已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难以分割。
陈正,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请你一定要幸福。
车外风景飞一般疾闪而去,像一幕幕快速播放的电影,模糊而绚目,阴云密布的日子天似乎也黑得早了,她看见自己的脸映照在车窗上,随着光影一下一下跳跃,她看见自己脸上的泪水像两条忧伤的河流,无止无尽。
纪海潮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损失。
陈正,他再一次离她而去,而这一次,她将永远的失去。如果上一次的分离,她仍在心里隐隐埋下重逢的希望之种,那么这一次,是她亲手推开了他,今生,他和她,将永远相忘江湖。
她不知道,在这世上,还能不能有一个人像陈正那样爱她那么多,那么久。
纪海潮蓦地心慌,他走了,又一次生生走出自己的生命。从此,他们又天各一方,从此,她又孤身一人。她本可以留下他,他们本可以从此长相厮守,幸福地共渡一生,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原本一切唾手可得。
而她,竟然生生推开了他。她突然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或许自己仍然爱他,像从前一样,只是自己并未发觉。不然,为什么会那么伤心,那么难过,那么恐慌和害怕。
车到小区门口,她递钱给司机,拿钱的手一直在发抖,司机大哥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发现眼前这姑娘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吓了一跳,不由好心肠地问了句,“姑娘,没事儿吧?”
纪海潮努力微笑摇头,“没事儿,谢谢。”
没事儿,真的,一切都会过去,像从前一样。
可是,是乌鲁木齐的夜晚真的太凉了吗?为什么,双手抱住自己仍无法感觉到半分热度和温暖。
☆、一厢情愿?
陈正。陈正。纪海潮脑中不断回响着那个名字,失魂落魄进了电梯,直到一对有说有笑的情侣见她那副模样忍不住提醒,才恍然按下28楼。
找钥匙遇到了点儿麻烦。我还真是傻,她有些泄气地索性暂时放弃跟包包玩捉迷藏。
以前陈正总说她傻丫头,丢三落四,五谷不分,毫无方向感,都不知这么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有一回她几乎倒空整个书包也没找着他们小屋的钥匙,只好坐在门口等他,等得睡着了,他回来看见后气得将她一通臭骂,骂完又搂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弄得她哭笑不得。
他那样地爱着她啊。她却狠心把他推开,推到地球的另一端。那么遥不可及的距离,今生都不知能否再见。
纪海潮转身将额头抵住冰冷的走廊墙壁,试图平复自己。
海潮。。。。。。
有人在叫她,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醇厚,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带着幽远的回响,她有两秒的短路,那么熟悉的声音,她却在这两秒钟内如失去了记忆。
纪海潮缓缓转过身,一时怔忡,仿佛突然不认识眼前人。
秦朗感觉一阵凉意慢慢从心底升起,是错觉吗?还是,一直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从未说过爱他,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对他说过。
“纪海潮。。。。。。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回去吧,快回去,别拿身体开玩笑,好吗?”纪海潮皱起眉。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他微眯着眼定定看住她,不能置信似地,“所以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让我走,是吗?”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着,我很累……”她抚额,闭上眼睛。
还以为,她会需要自己的支持和安慰,还以为她回来后,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显然她不需要,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毫无温度,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思绪里,而那里面,没有他。
“。。。。。。好,我走!”秦朗咬咬牙,转身,与她擦肩而过。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门打开又闭合,运行,一会儿便彻底无声息。纪海潮长出口气,重新翻开包,一下就摸到了那串钥匙。
邪,她苦笑一下,难不成我这人就适合孤身一人?
第二天,照常早早起来去上班,本想趁例会前去跟沈未东道声谢,他秘书莎莎却说今早自己还没起床就接到老板电话说上午例会他不参加了。
纪海潮挑挑眉,难得,沈未东还是头一回缺席周一例会。那就改天请他吃个饭吧,她想。那天场面一片仓皇混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