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声音冰凉,心也凉了。
她总是这么清醒得让人恼火。可是,别跟自己较劲了,说出来,说想她,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
然而,人们向在意的人亲近的人表达情感时总是会言不由衷,明明关心,明明爱,却说不出口。
“所以,你还真把我当成一次艳遇了,是吗?”秦朗哼了一声。
“。。。。。。不然呢,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纪海潮苦笑,觉得自己就像一句老话说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想,你到底要怎样?几个月来对我不理不睬,如今倒像在兴师问罪,就算你有那么点真心喜欢我,也不能要求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吧,你公子爷突然大发慈悲来一通电话我就得低眉顺目强颜欢笑讨你欢心,我还没那么看不起自己。
“纪海潮!” 秦朗觉得自己心里的魔鬼一下子跑了出来,他都快疯了,她怎么就能不当一回事?
“你那个男朋友,知道你跟我的事儿吗?我俩可是上过床了,而且,那天好像是你先勾引我的吧,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介意,嗯?”
十足无赖的语气,轻佻又挑逗。
纪海潮这一刻情绪瞬间崩塌,眼泪夺眶而出。
“你哭了?为什么哭?难道我冤枉你了,还是真被你男朋友知道了,你们吵架了?”秦朗咬着牙,胸口起伏,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拿腔拿调。
“秦朗,你如果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就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因为这些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纪海潮浑身发抖,茫然无力地冲着电话低喊。
“怎么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如果他不要你,还有我呢!纪海潮,你想我了吗?你说声想我了,我立马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秦朗故意压低嗓音,声线立刻磁性得无可救药。
“。。。。。。这辈子你都别想,我的事你管不着,与你无关,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要没其它事儿。。。。。。”
不等她说完,秦朗快速打断她,“别着急啊,我们都快半年没见面了吧,叙叙旧吧,哦不!两个月前我在深圳见过你,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就是之前那个甩了你的陈正对吧,很帅嘛,难怪这么快就旧情复燃,你俩还真般配,又甜蜜又浪漫,我都忍不住忌妒了。。。。。。怎样,既然你们吵架了,就考虑考虑我吧,看,我现在寂寞着呢,你又那么伤心,勉强能凑一对儿,纪海潮,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我了?想吗……”
果然妒忌是魔鬼,还是个大恶魔,秦朗觉得现在说话的那只魔鬼快要吞掉自己了。
心在痛,伤人伤己,却控制不住地往下说。
纪海潮半响说不出话,举着手机呆呆由着他胡言乱语,而眼泪一直止不住地往下流。
最后她终于清醒,竭尽全力却苍白无力地吐出一句,“秦朗,你浑蛋。”
耳边只剩嘟嘟嘟的挂线声,秦朗握紧拳差点将手机砸出去,我他妈真是个混蛋,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会说出这么混帐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他心里狂喊着一拳砸上办公室的窗户,顿时咣地一声玻璃碎渣四溅,□□的的手背一阵刺痛,慢慢有殷红鲜血从皮肤里渗出来。
刺目的红令他清醒不少,重新按开手机,可是再拨过去只有机械的自动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拨多少遍已然无用,她干脆关了机。
她一定恨透了我。他沮丧地想。
不过,至少还有点感觉,至少我让她印象深刻,恨,至少比什么都无所谓来的好。
可她为什么哭,上次打给她时也在哭,当时她还在伊犁,她为什么又哭了,为什么?如果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忘了,那为什么要哭?
秦朗心乱如麻。恨不能马上飞过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看进她心底,非要从她眼里找出答案不可:纪海潮,我爱你,你爱我吗?
爱情究竟是什么,令人如此患得患失,言不由衷。不是怕付出,也不是怕爱得太深,而是害怕自己爱得那么深,对方却根本不在乎,你想给,她都不要。
对于纪海潮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害怕自己的爱不被珍视,害怕自己的心受到践踏。
而现在,她感觉一颗心已被践踏成泥。
第二天,她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心惊不已,掏出来看,果然还是他,她不接,电话就一直响一直响,断断续续无数次,她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再不去看。
夜里,她看到他发来的短信,好多条,却只有同样的几个字:纪海潮,我爱你。
她窝在沙发里,久久盯着那几个字发呆,最后,眼泪终于流下来。
她一条一条将短信删除干净。
真正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以前有陈正时,她觉得世上所有的恋人都应该跟他们一样,只有快乐和甜蜜。可陈正离开后,她开始怀疑,开始不确定,她越来越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
但有一点应该是肯定的,那就是,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绝不会忍心伤害他。
不会。
所以秦朗,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和你的欲望。仅此而已。
而秦朗那天实在太需要找人倾诉,抽空去了趟张朝晖家。那两口子忙着两个多月大的女儿,娴熟地冲奶粉,喂奶,换尿布,不亦乐乎。他坐在一旁看着,心中茫然而无力。
韩静抱了女儿去卧室睡觉,他们躲在阳台上抽烟。
“怎么了?”张朝晖见那哥们儿一张脸确实不妙。
“。。。。。。没怎么,好久没见你了,来看看。”秦朗突然说不出口。
张朝晖奇怪,才见没几天啊,大年初二相互给长辈拜年,这春节还没过完呢。
他倒没往下深究,一门心思只在女儿身上,“哎,我闺女还有一个月百天,到时候大伙儿一块儿热闹热闹。”
“好啊。”秦朗目光投向远处心不在焉。
“对啦,”张朝晖想起什么似的,“纪海潮那姑娘说给我女儿备了份礼物,是她家乡的好东西,到时候她会来看孩子。。。。。。”
秦朗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不能置信地转头,“什么?你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吧,”张朝晖疑惑,“那姑娘很快要来乌鲁木齐了,来工作,在未东公司。”
秦朗不自觉提高声线,“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朝晖失笑,鄙视地看他,“你竟然不知道!韩静生完孩子后给她发了照片过去,她俩一直有联系。”
秦朗心中五味杂陈,她要来了,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我果然很浑蛋,他想。
临出门上班前,纪海潮拿出陈正送给她的那条项链,犹豫再三,终于试着给自己戴上。
独特,精巧,璀璨,价值昂贵,心意更重。她起初不肯接受,她不敢要。
可陈正说,不要就扔了吧,我在项链上刻了你的名字,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戴它。
那是他自己的设计,他本来就是个珠宝设计师。这条项链世上仅此一条,独一无二,他花费两年时间为她设计,他一本正经地说这项琏也有名字:海之潮声。
其实陈正没告诉她,还有一枚戒指,那才是他费尽心思倾尽才华设计出来的无价之宝,他准备求婚的时候亲手给她戴上。
那天陈正约她去吃饭,一家著名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能同时俯瞰深港两地夜景,50层楼高,极佳的临窗位置,简直如踩云端,餐厅内灯光璀璨格调浪漫,是一个颇负盛名的求婚圣地。
纪海潮不安,故意开玩笑,“干嘛挑这儿,我恐高呃。”
陈正双眸闪动,温柔地瞧着她,“你要怕,就一直看着我好了。”
她顿时有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她都快忘了,他一直擅长不动声色又措手不及地抛一句情话,防不胜防。
那天他说,“海潮,我爱你,一直都爱,分开的这几年,我也跟其他女孩交往过,可是,再也没办法爱上别人。
你知道我有多么后悔,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分开。
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完全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会一直等下去,除非有一天你跟我说,你要跟别人结婚了,我不需要再等。”
以前她恨过他,怨过他,现在,她却觉得欠了他。她不能瞒他。
她说,“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人和事,你我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陈正,对不起,我。。。。。。心里面有一个人,也许这辈子可能不会跟他有什么结果,可是,我心里会一直有他。陈正,不要等我,这对你不公平。”
陈正觉得一阵心痛。他知道那个人。回来后他第一次吻她,情到浓时她无意识地喊出一个名字。
精明如他,很快就从夏珊口中探出海潮和那个人之间的纠葛。可是,不过三天而已,他不信,他们几年的感情敌不过三天。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心甘情愿就是公平,我会等你忘了他。这世上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爱你这么多,这么久,我会爱你一辈子。”
她不可能不感动。一份安稳踏实的爱情,本来就是她一直渴望的。
回湘西前,她告诉了陈正说不久她将去乌鲁木齐驻场工作。他明显的不安,纪海潮还从未见过他那么不安又努力掩饰的样子,他一直冷静温和,风度有加。
他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有些魂不守舍,过十字路口时差点误闯了红灯。猛然刹车的当口,他转头揽住她的脖子就吻了上去,用力的,狂乱的,急迫的,充满欲望的吻,竟不像平时的他。
他不停地吻她,绿灯亮起,仍不肯放开,直到车后的长龙不耐烦地开始按喇叭,经过他们身边的车辆摇下车窗看着车内一对忘我的男女故意把喇叭摁得震天响。
他终于松开她,喘着气,“海潮,我们结婚吧,跟我结婚,把工作辞了,我的收入足够养活你,如果你不愿意在家呆着,也可以另外找点儿事儿做,我可以给你安排,好不好?不要去新疆,不要离开我那么远……”
那一刻,他眼神专注而炽热,充满了期待焦灼,惶恐不安,这些难得从他眼中看到的情绪。她几乎不忍拒绝。
跟他结婚,有一个自己的家,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曾经是她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
他曾经承诺过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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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她的陈正
纪海潮大三时,陈正已毕业并有了一份较稳定的工作,他们在公司和学校之间租下一套小公寓房,纪海潮搬出了宿舍。
周末或平时不那么忙时,俩人会一块儿去菜市场买菜,跟小贩们讨价还价。回到公寓,她负责洗切,他负责掌勺。碰上下午没课,纪海潮便寻思着好歹也当一回田螺姑娘,正经下回厨把饭菜都做好,等他回来就能开吃,给他一个惊喜。
17岁母亲生病之前几乎被父母捧在手心,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使后来母亲病着,也是父亲包揽了大部分家务,特别是烟火味儿十足的炒菜做饭这类事,她从来就只是见过而已。
因此,厨房里是个神马情况可想而知。
听见他回来,她便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喊,“陈正,陈正,是先放鸡蛋还是先放蕃茄?”,“陈正陈正,一勺盐够不够?”,刚消停一会儿又喊,“陈正,陈正,要加点水煮吗?加了水会不会没味儿了?”,“陈正。。。。。。”
陈正实在受不了就笑着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下巴蹭在她耳边低低道,“小笨蛋,小傻瓜,我怎么会找了你当老婆,亏死了!”
她转身抬手佯装打他,却蓦地让他低头吻住,慢慢地两个人越吻越深,手里的匙勺便咚地一声砸到地板上。
出锅的菜自然没法下咽,陈正便煮面条给她吃,肉末西红柿的码子,上面卧一个煎得嫩滑的荷包蛋,蛋心未全熟,端上桌时颤微微地极为诱人,她总是吃得心满意足,有时连汤汁都不剩下。
他就看着她摇头,边笑边叹气,“老婆,老公我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做的饭菜啊,不会等到下辈子吧?”
她眨巴着眼睛,极为认真地举起一只手,“我向天发誓,纪海潮有生之年一定让陈正完成心愿!”
刚吃完面条,两片唇瓣油亮饱满红艳欲滴,说话的模样无辜又认真。
陈正心动,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声音轻柔,“傻瓜,开玩笑的,你永远不会做都没关系,我给你做,做一辈子。”
纪海潮觉得,当时他含笑的眼睛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清亮温柔。
那时候,一辈子似乎很容易。
那时候,她以为离自己一直渴望的幸福无限接近。不需要多么富有,只要跟爱的人平安快乐地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