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多精彩,我有几个同学发小,年纪轻轻就开着公司驾着豪车,每天打打高尔夫品品酒,根本就是电视里那些霸道总裁范儿啊,没事儿带上女朋友跑香港欧州去扫货旅游,逛逛米兰时装周,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儿去哪儿。
人家过的那叫一个潇洒自在,那才是生活,你呆在部队里有什么呀……不如转业到地方,以你的家世背景开公司什么的完全没问题,自己当老板做CEO,杀伐决断,呼风唤雨,多爽……
秦朗一直安静地望着眼前这女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心想,一定是言情小说电视剧看太多,角色代入太深了,否则以她那么优越的家境条件,不至于爱慕虚荣到这个地步吧。
他礼貌地听完这位5号女孩根本刹不住车的梦想告白,然后礼貌地买单告别,说不好意思我外出的时间已到,必须走了,在部队的确太不自由,看,为了出来见你,昨晚上光打报告就写了一个小时,以后咱们要想见面,你得提前半个月跟我预约才行。
都说相亲遇上奇葩的概率超高,秦朗倒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奇葩,只是人与人之间,三观差距确实有点大,特别是他这种从小长在部队大院,18岁就进军校由部队教育培养出来的军人。
而现在的姑娘们。。。。。。他想,可能真的年纪大了,以前交往过那么多女孩,怎么就从没觉着三观不合呢。
秦朗想不出因为所以,决定不再去想,去车库拿了车径直往家去,中午要回家吃饭。
如果队里无任务无急训的话,他每周六中午铁定在家吃,偶尔也会在家过夜,但那基本上都是他喝多了的情况下。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如今也有了些其乐融融的气氛,他不再与父亲针锋相对,而母亲和父亲之间似乎也有了一些变化,不是那种相敬如宾,而是,怎么说,更像一对正常夫妻了,会偶尔绊嘴、开开玩笑。
今天母亲会是什么表情,又黄了一个,而且,不会有下次了。
父亲一定会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叹口气,欲言又止。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有些事情他们之间已心照不宣。
而母亲呢,最近看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探究、担忧、疑虑,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估计是媒人们没反馈回来几句好话。如果只说他冷漠、怪僻、捉摸不定已经算客气了,不过是跟对方得到的信息有出入。温柔周到、健谈、风度翩翩、情商高,这是以前大多数姑娘对他的评价。
他记得跟1号女孩见面时聊到各自平时的消遣方式,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偶尔只在朋友的酒吧喝喝酒听听歌。
那女孩就说她只去高级酒店或会所的酒吧,普通酒吧的档次太低了,有一回跟一个很久没见面的同学去公园北街四海酒吧,见到一个女生在那里唱歌,跟几个男乐手在那嘻嘻哈哈,真是乱。
秦朗记得当时自己蓦地抬头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这位1号,那女孩估计被他瞪得从头冷到了脚底,因为他看到她的手都在哆嗦,最后那女孩仓皇起身主动逃了。
不知她回去后是如何跟媒人描述的,搞不好能骂他死变态。
秦朗想,老子没让你立刻滚蛋已经是很克制了。
回到家时母亲已做好饭菜上桌,好酒好菜,他却没什么胃口,按惯例,得先如实汇报今日相亲结果。
果然,傳心芸一坐下就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啊,秦朗,今天这姑娘漂亮吧!听说当年读大学时还是校花。”
“还行吧。”秦朗努力去回想5号的长相,说实话,他还真没注意到她漂不漂亮,当时第一印象是妆化得有点儿浓,都快看不清眼神了。
“那你俩谈得怎么样?” 傅心芸随口接着问。
“她说我应该脱了军装,然后托我爸的关系去开公司做生意挣钱供她出国旅游买奢侈品看时装表演。”秦朗一句话概括5号,他真觉得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傅心芸一下语塞,听得出来儿子是真火了,让他脱军装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秦朗。。。。。。”傳心芸还想替那姑娘说两句好话,却听见秦远山说了声先吃饭吧又冲自己轻轻摇头。
傅心芸在心里叹了口气,难道真是命?
这些姑娘,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才貌出众,家世优越,学历拔尖,不是在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任职,就是企业精英,上两周那个还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这样千里挑一出类拔萃的优秀女孩,秦朗竟然一个都没看上。
这倒还不是最让她担心的。她知道儿子有主见眼光挑剔,没关系,她手上还有的是资源,可以慢慢来。关键是,这几个月来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回家吃饭,总能把饭菜扫个精光,吃完还不停唠叨说实在太好吃了我妈手艺绝对比得上酒店大厨,甜言蜜语随口就来哄她开心。
现在,不用归队时就只陪着他爸一杯一杯地喝酒,东西吃得少,话也不多,问他只说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好几次看见他就那么坐在电视机前,电视上播着她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无聊节目,他也不知换台就那么一眨不眨眼地盯着屏幕,像在想什么又像啥也没想只是在那儿发呆。
她看得有些心惊,那是她的儿子,她了解他。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魂不守舍过。
他到底怎么了?傅心芸忍不住去问秦远山。
秦远山当然不会跟她说,她儿子失恋了,一个异乡女孩带走了他的心。而那女孩子是个湘西人。
秦远山只能说,孩子大了,咱们管不了,就别操心了。
然后就是那天晚上,秦朗醉得不省人事地回家,吐得一塌糊涂,还是未东那孩子忙前忙后,陪着折腾了老半天。后来秦朗终于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傅心芸不放心,起来了两回,却听见秦朗口中模模糊糊似说着梦话,再然后,一个名字终于蹦了出来。她知道这个名字,纪海潮,那个姑娘。
那天晚上,傅心芸在秦朗床前坐了很久。
“妈,以后您别再张罗了,这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秦朗慢慢啜下一口茶,语气平静柔和,话中意思却是清晰明了。
傅心芸愣了一下,“你成天窝在军营里,工作又那么忙,哪有机会自己认识女孩儿,现在这样每星期见一个不是挺好,又不用你操心,我帮你安排好,到点儿你去看人就成。”
“妈,相亲这种事儿只会越来越审美疲劳,看不出美丑好坏,更甭说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您也不希望我找个没感情的结婚成家吧?您要想我下辈子过得好,就让我自己来!”
“可你老大不小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遇不上合适的我就自个儿过,陪您俩老一辈子,行不?”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傅心芸皱眉,心里隐约不安。
秦朗从小对自己要求高,将就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夏珊跟他那么多年的情份,他都不愿将就,何况其他人。
秦远山只默默听着他们母子对话,心中不无忧虑,这孩子,确实动真格的了。
吃过饭父子俩去书房下棋,秦远山看一眼儿子,后者眉头微促好似整个人都笼着一股化不开的愁,这跟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秦朗。。。。。。对不起。”秦远山迟疑片刻该如何开口,终究还是说了声对不起。
秦朗有些吃惊地抬头,脸上有一瞬的疑惑惶恐随后了然,他动容,“爸,您别这么说。。。。。。”
秦远山摆摆手,苦笑一下,“要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儿,你也不用这么为难。”
“爸,您千万别这样想,就算没当年的事儿,我跟她应该也没可能。”秦朗心中黯然。
“至少你可以争取,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现在这样。。。。。。你瘦了很多。”秦远山觉得有些心疼。
秦朗微微低头,我什么也做不了,她有爱的人了。
秦远山突然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给儿子一些支持,“秦朗,如果你确定自己要什么,就去做吧,不管结果怎样,至少可以内心坦然没有遗憾。”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
秦朗努力笑了笑,“不用了,会过去的,您别担心我。”
傅心芸站在书房门口良久,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她觉得奇怪,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激动或恼怒,就像那晚坐在秦朗床前,前尘往事又涌上心头,然而只剩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她的名字
接到龙云飞电话时,秦朗刚刚跟指导员合计完春节工作和值班安排,无精打采地从办公室出来回到宿舍。
想想一年就这么又快过去,他的兄弟发小们要么有老婆孩子陪要么有女朋友陪,就自个儿仍然孤家寡人毫无着落,顿时觉着索然无味,百无聊赖地抄了本书在手上,准备一会儿洗洗早点睡吧。
龙云飞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猛地一下窜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兄弟,是我,龙飞!”龙云飞的名字被兄弟们叫着叫着就成了龙飞。
“出什么事儿了?”秦朗的第一反应,那么大声,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什么话,非得出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啊!”龙云飞不满地叫唤。
秦朗失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这么火急火燎的,不会只是想跟我聊天吧?”
龙云飞呵呵一笑,“兄弟,还真有事儿,你猜!”
喜形于色、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秦朗都能想像对方此时的样子,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还用猜?秦朗太了解自家兄弟了。
不过他仍然象征性地配合了一下,夸张地喊,“升官啦,中奖啦,不然。。。。。。兄弟,你不是要结婚了吧!?”
“Bingo!哥们儿我有媳妇儿了,你来吗?”龙云飞是个直爽孩子,跟兄弟从不拐弯抹角。
“来,下刀子我也来!哪天啊?”秦朗打心眼里为龙云飞高兴,再远他也得去。
“下周,我们这儿风俗摆三天酒,你随便赶着哪天都行,没事儿,你能来看一眼我都知足了。”
龙云飞知道部队不比地方上,而且从新疆到湘西腹地,何止千山万水,所有的交通工具估计都得用上一遍,飞机,火车,汽车,好在现今修了桥,否则连渡船也得算上。
“放心,哥们儿我一定到,出发前给你电话!”
秦朗放下电话心潮起伏,他最好的兄弟要结婚了。
他俩同一间宿舍住了六年,感情非比寻常,而当年自己离开后不久龙云飞就在一次清缫任务中受了伤,申请转业回到地方。为此秦朗始终心怀内疚,觉得是自己的离开间接连累了兄弟。
精打细算,最后秦朗请了三天假加上周六周日,除掉路上至少得耗去两天,秦朗还能跟他兄弟呆上差不多两三天。
廖指导员问他够不够,不够的话可以多请两天,他顶着。想想也合理,谁让老廖春节要休半个月啊。可是算了,自己是队长,上百号弟兄眼巴巴看着呢。
龙云飞的家在沅江边上,一个叫辰州的湘西小县城。公安局家属大院的旧式三层坚固楼房,全部大块石头搭建的那种,很有点前苏联建筑的风格。
足足三天的喜宴终于结束,秦朗赶上了最后一场。吃过饭回了家,龙云飞媳妇儿忙着送客还礼,他俩站在阳台上抽烟。
整个阳台用落地玻璃窗封闭,屋里空调开着暖风,尽管已寒冬腊月,阳台上仍然温暖如春。
这座小城依山而建,青山绿水,白天风景秀美得不可思议,而入夜后江边灯火初上,江水被映得波光粼粼,自有一番风情。
对于秦朗这种三十多年来一直活在粗犷苍凉大西北的男人而言,面对这场景简直有如坠画中之感。
他朝着窗外吐出一口烟雾,上下打量龙云飞,两年了,没什么变化,身材一如当年威猛有型。
秦朗忍不住有些泛酸地调侃,“你老家这地儿真绝,看着整个一柔弱林妹妺似的,怎么能生出你这种强悍猛男,还他妈这么能打。”
当年在他们中队,秦朗始终打不过的就是龙云飞,为此他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
龙云飞听了就笑,也不戳穿他,只操着一口乡音颇重的普通话,说,“兄弟,湘西这地方民风彪悍,自古尚武好勇,你是没见过当年那些械斗场面,简直比港产古惑仔电影还精彩,随便抓几个扔咱们队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见秦朗望着河对岸出神,又说,“当年有一仗就是南岸街上古惑仔对战那边军工厂里的混混,当时我家老爷子还在公安局,那阵仗,老爷子说,那边街道和军工厂的派出所都摆不平,最后出动大批县城公安警力才平息下来。”
对岸山上星星点点的灯光,让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恍惚,秦朗心中涌起一点奇怪的感觉,不禁道,“对面有个军工厂?”
“迁走好多年了,如今就剩下些家属楼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