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渐渐在她口腔里蔓延开,她终于哭着放弃了挣扎。
叶城呓语般喃喃地低声安慰:“别哭了,好不好。”
她哭累了,安静下来,抵抗在两人之间的双臂推了推,依旧无法撼动他铜墙铁壁的桎梏。
“放开我。”她的嗓子因久泣而沙哑。
叶城顿了顿,放开了一点。他看着她双眼红肿,满脸狼藉,神色却恢复了平静淡然。
他抿着唇,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齐雨潇抹了抹泪,背过身去整理自己。
他看着她努力地拉扯衣服,试着遮盖住自己的身体。她的身形单薄了许多,他一颗心像是被人握住用力揉捏般酸楚。
叶城踟蹰着从背后拥住她。
“对不起。”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齐雨潇深吸一口气,嗤笑:“不敢。我弄脏你的衬衫,你把我衣服撕烂,很公平。毕竟我这破衣服十件也没您的一件贵呢,还要多谢三少不计较才是。”
他抬起头,从镜子中凝视着她通红的双眼。
她瞥了一眼,冷淡地转开头,拨开他的手臂,独自走回到房间。
十几年前的老故事仍然在银幕上起承转合,她若无其事地看下去,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与敌共眠》是朱莉亚罗伯茨的一部老电影,男主很爱朱饰演的女主角,但他的爱太偏执太疯狂,最终逼的女主假死逃避。但后来男主还是找到了开始新生活的女主。
具体细节就不剧透啦,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看看。
☆、第 53 章
夜里齐雨潇又开始做噩梦。
自那次刺伤叶城,压抑许久的感情被释放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陷入噩梦里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那是个梦,因为梦见的场景是春天的洛杉矶,就在她与叶城携手走过的星光大道上。
她在背街的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某个转角,踏上了大街,街面上涌出许多人,她被裹挟进了游/行的人群。举目望去,周围都是沉默且麻木的年轻人。
人们脸上画着色彩艳丽的涂鸦,神情却是一片死寂。
齐雨潇想到曾经和叶城一起看过的电影,里面也有一群从头到尾画着面具的小丑。
她跟着她们一直走一直走,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那么多人的游/行,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身处在真空的宇宙中。
说不出的荒诞感。
在正午的骄阳下,他们走过了很长的街道,空气沉寂,竟不见一丝风。
后来出了城,到了一片小树林旁。
所有的人都转了90度,长长的队列由纵向变为横向。
面对着的是一片高大的白桦树林——可是这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洛杉矶。她看着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缓从密林深处走来,他带着军帽,穿着老式的军服,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皮靴。
齐雨潇转过头,看着他随意地拔枪,漫不经心地抬手朝着人群放了一枪。
她凝视着男人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正对着她。她还没有弄明白那是什么,就眼睁睁地发现一枚子弹缓缓向她而来,如同是场电影地慢动作回放。
子弹从正面洞穿她的眉心。
齐雨潇惊恐地睁大双眸,本能的惊呼被困在喉咙里,她奋力抓住自己的脖子。
“不……”
“醒醒!”叶城抱着齐雨潇,猛烈地摇晃她的肩膀。
齐雨潇被梦魇所困,浑身发抖,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呼喊。
叶城看她额头渗出冷汗,情况越来越糟糕,当机立断开始掐她的人中。
终于,齐雨潇像是溺水后被呛着一样,重重一抖,醒了过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全是雾气,水蒙蒙的一片茫然。
“没事了……”叶城松了口气,抱着她轻抚她的背心,柔声安慰。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弦又绷紧了。
齐雨潇睁大的双眸,眼角缓缓淌下一滴冷泪。
叶城怔住,左胸深处,像是遭受了一记重拳,钝钝地痛。
“别哭,别哭。”他贴近她,吻去她的泪水,轻声呢喃。
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仍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眼泪似泉水,涌出眼眶。
“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齐雨潇从他怀里挣脱,背对着他蜷缩起自己。无声的流泪,渐渐变为大哭,可她咬着唇畔,把所有的委屈,隐忍在颤动的身体里。
叶城侧着从背后拥住她,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不要哭了,好不好?”他的叹息吻上她的耳畔。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孱弱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叶城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涌出鲜红的血液。
“松开!”他扳过她的肩膀,大掌试图撬开她咬紧的牙关,“听到没有!”
齐雨潇置若罔闻,泪水像是山洪,蛮横地冲洗过每一寸肌肤,最终混合着血液,淌过她的下颌。
叶城顾不得轻重,用力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松开牙齿,他伸出另一只手掌,挤入她的嘴里。“咬这里。”他摁住她的肩,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她的牙齿陷入他的手掌,混合着眼泪,那滋味充满了血腥与苦涩。
叶城的背心渗出汗水,肩上的刀疤大概又被这一系列的挣扎撞开,血液浸出,将睡衣黏在身上。他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仍然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只是噩梦而已……别哭了……”
齐雨潇哭到无力,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抽泣。
可她心里知道,不是的!不是的!
那不是梦!
绝不是梦!
那个人……
帽檐下露出的那张脸……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薄如刻。
分明就是叶城。
***
Santa Monica沙滩上。
阳光很温暖,和煦地照拂在大地上。碧蓝色海水拍打金色的沙滩,卷起白色的浪花儿,金发碧眼的小男生对朋友叫着come,抱着比人还高的冲浪板跑进了大海里。
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可他们只有长长久久的沉默。
仿佛开始了一个怪圈。
彼此总是沉默。
沉默接连着沉默。
在沉默的间隙中夹杂着歉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对不起。
最初的时候,护士总是用轮椅把她和叶城一起推去晒太阳,两个人仿佛年事已高的老夫妻,懒懒地在院子里晒一下午。
叶城渐渐地好起来,甚至偶尔还能够参加视频会议,处理公事。
后来就变成他推着齐雨潇去院子里晒太阳,倒像是她才是那个出车祸受伤的人一样。
或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再后来叶城就带她去海边,在Santa Monica的沙滩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海边的马路上停着老式的福特野马,充满了六十年代老电影的风情。路边有共用的卫生间和淋浴房,水声伴着游人的笑声,四溅开去,隐隐传到他们耳里。
但那些欢笑都是别人的。
更多的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太阳伞底吹吹风。她的失眠仍然未愈,庆幸地是偶尔能在海边打个盹。
“热不热。”看着她抱膝而坐,叶城轻轻地抚过她的背,柔声询问。
她望着那些冲浪的男孩,淡淡地说:“还好。”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叶城看见她耳朵下面,白净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络短碎发贴在上面。
他伸手把她的长发向后拨去,双手在背后帮她拢成一束。
见她没有排斥,叶城以手指代替梳子,简单地把头发梳理通顺,又分成了三股。没两分钟,一条乌黑亮丽的麻花辫就在他手里诞生了。
齐雨潇偏回头来,看他把辫子搭在自己肩上。
她抬眼望了望他,叶城微笑着抚了抚她的背。
披散开的头发被撩开后,露出她单薄的背影。他的大掌微微停顿,感受到手掌下她突出的脊椎骨。她瘦了很多,原本匀称的身材微微有些走样,腰身盈盈,不堪一握。
他的笑意微敛,讪讪地收回手,从旁摸出一支烟来。
薄唇含住香烟,他低头用手挡住海风,点燃打火机。不只是风大还是火机出了问题,他试了几次都打不燃。
他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取下烟,夹在两指之间。
她一直都很难受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叶城望着大海,开口淡淡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我做不到。”
他一直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他没办法,他做不到放手。
我奉上一切,可偏偏都不是你想要的。
但我没有法子,我做不到放开你,纵使余生都要活在亏欠里,我也渴望与你朝夕相对。
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
叶城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薄唇无望地亲吻上她的头顶。
怀里的人没有动,良久后,点点湿意在他胸口浸润开,冰冰凉凉地贴在心房的位置。
叶城加紧了这个拥抱,像是下定了决心,低沉的嗓音有无尽的痛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不会放手,可他也舍不得她如此痛苦。
如果可以,他想要重新来过,一一修正他所有的错误,一一弥补她所有的痛苦。
海风很大,吹得遮阳的太阳伞哗哗直响。
齐雨潇望着大海,过了好一会才听清他的话语。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她并不明白。
什么机会?
海浪卷起千堆雪,在天地之间拉出一条细细的白线,继而缓慢有力地扑向海滩,在金色沙滩上摔出无数浪花。
她眯起眼睛,望着海天一线处,试图听懂他的话语。
难道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重新开始吗?
齐雨潇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的眉宇之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哀愁。
她一怔,从没想过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们认识许多年,齐雨潇看到的叶城,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贵姿态。头些年他刚回国时,更是近乎跋扈,想来是在华尔街厮杀久了,难免沾染上那种冷酷嗜血的行事风格。
这几年下来,没想到他生意越做越大,脾气反倒是越来越小。可齐雨潇知道,那也不过是表象。
他何曾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可是她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那个噩梦。他浓墨似的瞳孔就像一个黑色的枪口,里面倒映着她的脸庞。
她又想起那些止痛针,那种让人致幻上瘾,得到片刻宁静的药剂。
齐雨潇的心颤抖起来。
脑子里涌现出无数可怕的念头。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这些年来,他用最卑鄙下作的手段威胁她、强迫她,把自己禁锢在他身边。最后又像丢弃一件破衣服般,将她送上赌桌,当作筹码送给别人。
他以为他是谁?!
如果……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齐雨潇不敢想下去,她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的!
齐雨潇鬼使神差地伸手抱紧了他,却又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拼命摇头。
那些充满恨意的念头在血液里叫嚣,她在他怀里紧紧地咬住下唇,想要将过去所有因他而起的苦难通通报复给这个男人。
报复!
她不可遏制地恶毒起来。
环抱住他的手臂一下子收紧。
“我是个坏女人。”她颤抖着小声说。
“不,是我不好。”他也抱紧她,让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大掌拂过她的黑发。
咸湿的海风吹眯了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
他安抚的大掌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抚摸她的长发:“我知道,是我不好。”
那就这样吧。
她闭上眼,“好。”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 54 章
可是,若说报复?她能报复什么?
不过是自欺欺人。
离开的时候,是加州难得的阴天。
因为叶城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汪宇安排了住家医生一路陪同,以免高空飞行途中出现意外。车子一路开进商务候机楼,叶城的那架湾流G550头天已经到港,汪宇在跟地勤人员核对商务机的起飞事宜。
齐雨潇回头看了看天空,阴云密布,大概是要下雨。她有点怀念初到三藩那天的晴空万里。
头顶掠过一架小型客机,大约是准备降落,直直地超低空滑行而来,如同蝙蝠张开的翅膀,在空中形成巨大的阴影。
那是齐雨潇对美国最后的印象。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夏末,院子里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发出最后的鸣叫。齐雨潇彻底地搬进了东苑丽景,没有再回白墨家。
一开始她的东西都被放进了叶城的卧室。她见了嗤嗤地笑,伸手就开始解衬衣的扣子,他见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缩,忍了又忍才勉强把话说得平静:“你这是干什么?”
“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