踪影。”
陈伯衍微微蹙眉,他之前嘱咐过他们,若互相碰不到面,就去人最多的地方碰头,且轻易不要出去找人,避免互相错过。看来另外四人是有事耽搁了,否则不会现在还留在外面。
雨越下越大,妖兽们越来越暴躁,继续留在外面太危险了。陈伯衍还不等坐下歇息片刻,便又要走,“我出去再找,如果他们有人回来,便给我发信号,一人发一次,我便心中有数了。”
“好!”戴小山对陈伯衍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大师兄神通广大,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然而陈伯衍转身离去时,后面一人大步追上来,“陈兄且慢。”
陈伯衍回头,“沈兄有事?”
沈青崖依旧是那副淡雅温和的模样,“七七有话托我转告给你。”
孟七七?他们果然是旧识么?陈伯衍颔首,“请讲。”
“他说,他那两个徒弟都比较贪玩,若一时找不到他们,不必着急。”说着,沈青崖压低了声音,“只是有两个人还请陈兄注意,一个叫王子安。还有一个叫王子灵,若陈兄碰见他,可以适当地搭把手。”
陈伯衍默然,王子安和王子灵都是王家这一代的小辈,孟七七让他留意这两个人,所为何事?
陈伯衍思忖着,眸光微抬,忽然道:“我小师叔在这里?”
沈青崖却但笑不语,后退一步,“陈兄慢走。”
这厢陈伯衍又因为孟七七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猜测之中,那厢脱离了所有人视线的孟七七已经祭出了自己的秀剑,以更快的速度向西边掠去。
西边有什么?其实孟七七也不知道。但小师叔周自横在观外的竹篱小屋里留下了一张地图和一个罗盘。地图上描绘的正是王氏秘境,在西边的一个地方,有一个特意标注的红点。
那个红点是什么?小师叔为何只留下这两件东西就销声匿迹?
孟七七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师叔已经死了,可如果他没死,那关外剑修郎胥四处挑衅的时候,出去迎敌的就不会是年迈的师父,而是他。可他没回来,师父却死了。
三年了,孟七七借着给师父归冢的由头在关外一待就是三年,循着小师叔的足迹一路查到这里,他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咻!”一只铁箭划过长空射下一只长着双翼的妖兽,独眼的小徒弟站在飞剑上一边继续挽弓一边抱怨着:“师父啊,我们还没到吗?”
孟七七回过神来,瞥了眼地图道:“快了,前面往西北方拐。”
“这已经是你第十三次说快啦。”小徒弟推了推眼罩,耳朵一动,立刻转身又是一箭。
呜咽的妖兽扑棱着往下坠去,疾驰的飞剑从它头顶掠过,绕过一片稀疏的参天大树,破开风雨,直往西北方而去。
然而路途的遥远让孟七七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地图的真实性,小徒弟也扛不住那么久的风吹雨打,两人便只好停下来休息一晚。
秘境太大了,即使各大门派从未放弃过对秘境的探索,可妖兽到底从何而来,最远的地方又有着什么,至今还是无人知晓。
破晓时分,孟七七率先睁眼,看到旁边还在打坐的小徒弟,被寒夜晕染的眸子里不禁泛出一丝柔和,“小玉儿,走了。”
小玉儿忙吐气回神,背起弓箭跟上。这时孟七七丢过来一个玉瓶,道:“青崖给的清心丹,吃一颗吧,淋雨太久对你筋脉不好。”
“师父,你平时不是不太喜欢让我们吃丹药的吗?”小玉儿捧着玉瓶当宝贝。
“那万一你待会儿扛不住了从飞剑上掉下来,为师岂不是还得捞你?乖徒儿,为师很忙的。”孟七七祭出秀剑,一边叹息着一边御剑而去。
“师父你等等我啊!”小玉儿大喊。
又是半日后,师徒二人终于靠近了那个红点。途中不仅穿过了一片大雾,好几次还差点丢失了方向,若没有罗盘和地图的指引,恐怕早就迷路了。
“师、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小玉儿指着远处的山谷,“我们难道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吗?!”
无怪乎小玉儿如此惊讶,地上的妖兽和湖泊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而山谷中若隐若现的鳞次栉比的殿宇,跟他们出发的那个地方别无二致!
不,有一点不一样。
孟七七凝眸道:“那里看上去一个人影都没有,过去看看。”
两人收起飞剑,找了个没有妖兽的方向,往身上抹了点与妖兽身上味道相同的草汁,便快速步行过去。
此时的雨终于小了,斜风细雨轻轻拍着人的脸,不似昨日那般冰冷。两人走得很快,不多时便绕过成群的妖兽,到了山谷口。
山谷口有一条长满青苔的石径,一路蜿蜒着延伸向半山的枯草里。沿着石径拾级而上,道路两侧红衰翠减,一片荒凉。
小玉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道旁古木上垂下的枯藤,看起来还挺结实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担忧道:“师父,那些妖兽跟上来了。”
“别理它们。”孟七七主动拉起小玉儿的手,带着他几个起落就来到了第一重殿宇前。小玉儿惊讶地看着面前拦路的一道影壁,忍不住伸手去摸影壁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师父,龙啊……”
孟七七却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嘘。”
小玉儿连忙捂住嘴,左眼眨巴眨巴疑惑地看着孟七七,好似在问:可是这里不是没有人吗师父?
万一有呢?孟七七没有把疑虑说出口,凌厉的目光定格在一道自上而下划过整个影壁的剑痕上。他不禁伸手从剑痕里抚过,可是除了经年累月的灰尘和光滑触感,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这里会留有小师叔的痕迹么?孟七七疑惑着,正欲绕过影壁往里行去,便忽然听见影壁内忽然传来声响。
那声音好似离得很远,又仿佛尽在耳畔,在孟七七蓦然回首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好像……是人的声音。
孟七七神色凝重起来,小玉儿更是紧张得直接挽弓。孟七七摸摸他的头,转身仔细打量着影壁,右手按在刀柄上,却没出手。
他想,他需要一个比较稳妥点儿的法子。比如,先出个声试探试探。
“陈芳君?芳君?”他随口喊着。
小玉儿紧挨着他,小声问:“师父,芳君是谁?”
孟七七面不改色心不跳,“芳君是个大坏蛋。”
小玉儿懂了,陈芳君是个大坏蛋。
“芳君?”孟七七又喊了一声,四周却除了妖兽远远的吼叫声,再无半点异响。他暗自摇了摇头,带着小玉儿快速离去。
而另一边,山中石径的尽头,陈伯衍站在影壁的另一侧,微微蹙眉——谁在骂他?
第8章 一零八
陈伯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这秘境之中,应该无人会用他的字来称呼他。等了一会儿,四周再没有声音响起,他便当真以为自己淋雨淋得太多,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听呢?陈伯衍一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于是当戴小山从屋里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大师兄提剑站在蒙蒙烟雨里,一袭天青色纱衣随风摇曳,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微微露出一丝困惑与茫然。
山外妖兽嘶鸣,山中仙君飘逸,戴小山再次领略了他家大师兄的风采,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这不就是他们孤山的大师兄么,旁人再羡慕再吐酸水,也是他们的。
戴小山想要跟陈伯衍一道去接小师弟。经过一夜的休整后,修士们已经三五成群地出去再与妖兽打过,而孤山剑阁的两个新弟子至今还没有消息。穆归年倒是已经过来了,徒有穷也在方才发出了第二道消息,告知了自己的方位,此时陈伯衍正准备往那儿去。
其实徒有穷并不是刻意拖那么晚才发消息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行七人一直在试图往山谷靠近,便没想要再发消息。可是后来妖兽越来越多,他们的好运似乎也走到了头,数次都被横冲直撞的妖兽群拦住去路,反倒离山谷越来越远。
几人都不是孟七七那般的神人,体内元力耗尽,无法再驾驭飞剑。最后被逼急了,王子安出了个奇招。七人折返回之前的那个山洞,在山洞里过了一宿。
妖兽残余下来的气息很好地掩盖了他们本身的气味,在雨水浇灌下变得愈发暴躁的妖兽们几次从洞口露过,都没有进去。为了不暴露位置,把妖兽吸引过来,徒有穷便没有再发信号。
至于门口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妖怪尸体是从哪儿来的,徒有穷坚持认为是大师兄干的。他的大师兄英明神武、无人能敌,定然是他为了亲爱的小师弟而大开杀戒。
北斗门的赵兴与他抬杠,他便专程跑到门口拖了一只进去,指着妖兽身上的致命伤跟他理论——这一定是大师兄干的。
赵兴怒骂一句“疯子”,转过头睡在干草垛上,不愿搭理他了。徒有穷也不自讨没趣,转而研究起了妖兽肉能不能吃的问题,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啃硬巴巴的干粮。
可研究了一晚上,徒有穷熬出了眼下青黑,也没研究出来。啃一口干粮,仰天长叹一声,挥剑怒发信号——大师兄我在这里啊!
另一边,孟七七跟他的小徒弟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罗过去,却一无所获。破败的殿宇里,是同样破败的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灰的陈设摆件。无论是某个大殿内泛黄脱落的壁画,还是梁柱上不再腾飞的断了爪的龙,都无一例外地控诉着时间的无情流逝。
观灰尘的厚度,至少近几年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
孟七七一边思忖着,一边默不作声地继续打开下一间屋子。门开的刹那,腐朽的味道和着尘埃扑面而来。孟七七敏锐地在那味道里分辨出一丝油墨香,目光朝左掠去,果然看到了一排整齐的书架。
这是一个书房,书房里或许会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孟七七径自走向书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刚想翻阅,书页便软趴趴地脱落下来。他不由屏息凝神,再不敢乱动,就着现在的姿势目光飞快扫过书上的文字。
这是一本游记,笔者记录了曾经游览过的山川风光,无甚特别之处。孟七七径自翻至最后,努力辨认着模糊的字迹,读道:“九十六载,一枕黄粱。遥问梦中故乡,今可安在?”
这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游子思乡,孟七七便又去翻其他的书。这时,小玉儿好似发现了什么,连连叫他过去。
孟七七便走到书房中唯一一张书案前,顺着小玉儿的目光看去。只见被一方白玉镇尺压着的纸张上,写着两行字。
其中一行写着: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另一行回答道:不可说。我在日落之时等你。
孟七七立刻皱起眉来,这两句话字迹完全不同,像是一问一答。而第一句话的字迹孟七七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小师叔周自横!
他在问谁?那个人发现了什么?
日落之时他们约在哪里?是否就在秘境某处?
孟七七愈想愈理不出个头绪,遂把目光投向别处,“继续找。”
师徒两人随即便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正当孟七七把手伸向最后一本书时,窗外忽然传来古老而悠扬的钟声。
“铛——!”钟声里,他仿佛能看见巨大的木桩敲击着铜钟,铜锈斑驳,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山林间飞鸟尽起,原野上妖兽齐吼。
不,妖兽真的在吼!
孟七七猛地探出窗外,就见成群结队的妖兽在仰天长啸,一股躁动的气息从妖兽群里传来。
“师父,他们朝山谷里来了!”小玉儿反手握紧了弓,这几乎成了他这两年来的习惯动作。每每遇到紧张时刻,必先摸弓。
“事情可能要糟,跟我走!”孟七七头也不回地直冲而出,书房外有一走廊,直接通向更高处的楼阁。
这么洪亮的钟声,定是一口大钟,可哪来的狂风能把这样一口大钟敲响?既没有风,那便有人!
可是钟在哪儿?
孟七七凭着直觉往上追,他记得最上面好像是座亭子。外面还在下雨,冷冷的雨丝拍打在孟七七脸上,将他好不容易干了的衣裳又再度打湿。
但时间紧迫,孟七七眨着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右手两指轻绕,腰间的秀剑便于刹那间出鞘,直朝亭中刺去。
孟七七很快,但剑比人更快!
秀剑如银光掠过,刺破碍事的灰墙,眨眼间便来到亭中。亭中人影尚在,秀剑没长眼,但它可以乱砍。正如孟七七的一贯作风,管你是神还是佛,是对还是错,我自疯癫,你奈我何?
想走?那也得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敲钟人一时间也被这毫无章法却又似疾风暴雨的乱打给打乱了阵脚,从没有人像这样使剑,这太胡来了。
可胡来的后果就是他被拖住了,他用力震开飞剑的同时,孟七七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