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陈伯衍御剑而过; 一把将孟七七拉上无妄剑。无妄发出一声欢愉的低鸣,载着他们飞速往天坑中央而去。
孟七七心中焦急; 他隐约能看到天坑中央的人影; 却看不清那些人的脸。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在他的视线中倒下; 转瞬间化为尘土飞扬; 让孟七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快!”他催促着。
无妄加快速度;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带他们来到了天坑中央。而这个时候,已经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周自横。
陈伯衍当机立断,“你带周自横; 我救王子灵。”
两人心有灵犀; 不必多说立刻动手。孟七七跳下无妄剑奔向周自横; 而陈伯衍则直接冲向周自横身边的王子灵。
可谁知道,异变陡生。
阵心忽然刮起风暴,将周自横和王子灵全部笼罩在内。螺旋状的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砂石,甚至还有散落的骸骨,呼啸着,仿佛在不甘地怒吼。
“怎么回事?!”孟七七惊怒。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能拉到周自横了,怎么能功亏一篑!
陈伯衍却仍冷静得很,他一把抓住孟七七,目光死死地盯着风暴中心。摹的,他瞳孔皱缩,“退!”
两人齐齐后退,陈伯衍连下三道剑篱,但那忽然暴涨的狂风仍然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剑篱搅碎,直扑二人。
孟七七神色微变,秀剑上清辉暴涨,赶在第三道剑篱破碎之前,筑下防御结界。然而风暴袭来的刹那,孟七七仍然感觉胸口像被一把重尺狠狠拍过一般,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而就在这时,陈伯衍退后一步站在孟七七身后,抬手抵在他的背上,澎湃元力于瞬间注入孟七七的体内。
对了,孟七七眸光微亮。他们曾在剑阁小楼里神魂共鸣,通过元力的互相流转在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威力,还把整个小楼都给震塌了。
思及此,孟七七立刻运转功法与陈伯衍配合。
眨眼间,孟七七与陈伯衍体内的元力便开始融合,两股元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变得越来越霸道、越来越让人心悸。
风暴似乎也感应到了此间的危险,它像是活的一般,忽然发出一声吼叫。那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有一点像……
“大阵诞生了灵智。”陈伯衍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七七抬头望去,只见飞沙走石之间,灰色的风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他微微眯起眼来,便瞧见一个硕大的龙头从风暴中探出头来。
“龙!”
“那是一条龙!!!”
“天呐!是龙!”
惊呼声从天坑四周传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此处。除了黑羽军军士,还有因为大阵崩毁而出现在秘境中的普通百姓。
他们望着黑夜中那个巨大的龙头,和在风暴中甩动的若隐若现的龙尾,惊吓得跪倒在地。
孟七七此刻也明了了,方才他觉得那吼叫声熟悉,因为那就是一声龙吟。
可是一条龙?
这不过就是尧光布下的一个阵,尧光都不敢称龙,它竟把自己化成了龙的样子,何德何能?
孟七七能感受到它的不甘、它的愤怒,它不希望随着大阵的毁灭而逝去,所以它想挣脱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可千年的光阴,也不过让它生出了野兽般的神智,只知求生,敌我不分。
果不其然,陈伯衍道:“它在吞噬周围的一切,要小心。”
“好。”孟七七抬眸望着那条巨大的威武的龙,一颗心不断往下沉的同时,嘴角却泛出一抹冷笑。
阵心,不,应该唤它阵灵。阵灵想要脱困,想要吞噬力量,必不会放过近在眼前的周自横与王子灵。
孟七七知道,他们脱困的机会已然十分渺茫。
这多可笑,他离胜利只差一步之遥,可偏偏就有这家伙出来捣乱!偏偏要将希望扼杀于他的眼前!
这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汹涌的恨意刮过心海,元力闻之而动,暴动。
孟七七的外表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中,他稳稳地站在无边的风暴之中,抬起秀剑缓缓挽出一朵剑花。
他知道他的身后还有陈伯衍,所以他撤去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的力量都倾注在那一朵剑花之上。
银色的莲花在黑夜中绽放着如月华般清冷的光芒,虽不耀眼,却叫人无法忽视。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一抹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并且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和冷意。
风吹过崩裂的荒原,吹起孟七七和陈伯衍鬓边的头发。
他们齐齐抬头望着,银色的莲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向巨龙袭去。那巨龙感受到莲花上蕴含着的恐怖气息,震怒不已,然而它并没有退。
它恼怒地发出了震天的龙吟,整个身子又挣扎着从风暴中探出些许,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银莲。
它竟想一口把银莲吃下!
“轰——”下一瞬,银色的莲花在巨龙的嘴中爆开,四十九片花瓣化作天下最锋利的剑,刺入它的咽喉、洞穿它的头颅。
巨龙发出了凄厉的龙吟声,它的头像是被凿出了无数个洞,里面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耀目的剑光。
它在风暴中痛苦地翻滚着、嘶吼着,巨大的身体如山一般坠落,惊住了所有人。
四周鸦雀无声,然而孟七七却眼尖地看到一缕微弱的光从巨龙的身体里逃出,混在迷人眼睛的飞沙中,企图蒙混过关。
“哪里跑!”孟七七和陈伯衍几乎同时动手。
陈伯衍比孟七七看得更清楚些,那不是一缕光,就是一条小蛇的模样——巨龙落地即为蛇。
然而就在此刻,风暴中再次传来了异样。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正在苏醒,那瞬间传出来的波动叫人心惊。
陈伯衍顾念着孟七七的安全,不敢托大,立刻将孟七七护在身后。而那股力量苏醒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不过弹指之间,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陈伯衍不由握紧了手中剑,孟七七却在此时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语气激动,“是他……是周自横那老匹夫的气息!”
陈伯衍微怔,随即抬眸望向那风暴之中。
风暴愈演愈烈,天坑的龟裂也愈发严重。两人此刻正站在一处孤岛之上,四周都是足有两人开阔的裂缝,望下去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周自横真的还活着吗?陈伯衍心中怀疑。而仿佛为了给他一个答案,风暴中忽然传出了一阵疏狂笑声,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风暴的中心,他如履平地一般走在虚空之中,一把抓住了躲藏在飞沙中的阵灵。
阵灵挣扎着,发出了低低的哀求,身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就连那小蛇一般的身躯也逐渐缩小至蚯蚓大小。
风暴,渐渐停了。
无数人抬头仰望着那个虚空中的身影,张大了嘴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那人竟然张开嘴,直接把阵灵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他吃了!
他把它吃下去了!
军士与百姓们齐齐目瞪口呆,而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那人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而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酒壶。
酒壶没摸到,他愣了一下,随即四下望了望,看到了孟七七和陈伯衍。
“哟,这不是四十九么?”他潇洒而爽朗,只一步便从虚空跨至孟七七面前。单看那一身破衣衫和微卷的凌乱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落魄公子。
但这人,千真万确就是千年来第一剑修——周自横。
他是孤山上一任的小师叔。
他是个万千修士崇拜的对象。
他是……
“你去死吧!”孟七七一脚把他踹出了七八步远,于是堂堂第一剑修就像条死狗一样躺在了地上。
“咳、咳……”周自横简直不明所以,不知道四十九这小疯狗又发什么疯。可他刚爬起来想理论几句,孟七七便风一般地从他身边掠过,扑向了阵心。
周自横想起来了,那儿好像有个小胖子。刚刚他苏醒的时候,抱着他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啧啧,幸亏他低头看了一眼,否则不得一脚把他踩死。
他可没有新鞋子换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抬头一看——“哟,这不是四十九的小姘头吗。”
陈伯衍克制住了一脚踹飞他的冲动,平静道:“周前辈,有个叫十七的就在西面不远处。”
周自横听到十七的名字,脸上的散漫终于收敛了一些。他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竟然连他都来了,看来老子醒得真是时候……你看着四十九,我去杀个人,马上就来。”
说罢,他看向陈伯衍所说的方向,似乎锁定了目标,倏忽之间便消失在陈伯衍眼前。
第229章 不相欠
屈平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着; 他并没有因为孟七七的几句话而气得失去理智; 反而更坚定了要救下十七的决心。
因为他知道孟七七大概打得什么算盘,虽然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怀疑; 可至少不能让孟七七笑得太开心。
所以他必须把十七救走!
大阵崩溃的刹那; 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在孟七七和陈伯衍冲向王子灵时; 他也冲向了十七被扔下天坑的位置。
四周一片混乱,大家自顾不暇; 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 进展得很顺利。他找到了十七,探到他微弱的呼吸; 就知道事情成了!
或许十七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道到全盛状态; 可只要他还活着; 就足够了。
屈平背起十七,立刻往建城外跑,任凭身后发出什么样的动静,都没有再回头。于是他没有看到周自横; 只知道阵灵似乎化成了一条龙; 拦住了孟七七和陈伯衍。
斗吧斗吧; 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屈平的心里蓦地闪过一丝快意,加快了逃离的速度。很快,他就背着十七跑到了城外,看到了那座巨大的矿山。
只要越过矿山的位置,就有白面具的人接应,所以屈平的心里迸发出一股由衷的喜悦。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矿山时; 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有危险!
屈平不假思索地往侧前方扑去,带着十七一起变成了滚地葫芦,吃了一嘴的尘土。他随即从地上爬起来,“锵”的一声抽出剑来,回身抵挡的同时,拉响了袖中的报信烟花。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然而他一剑挥出,却落了空。
没有敌人?
屈平一惊,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却在他背后传来,“咦?你又是哪个?”
屈平吓得全身寒毛竖起,豁然回头,就见一个落魄男子正背着手弯腰看他,一只脚还踩在了十七身上。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你是谁?”屈平不敢妄动,声音沙哑。
“啧,我先问你的。”周自横觉得此人真没礼貌,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屈平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目光从他那张熟悉的脸看到他跟孟七七如出一辙的踩人动作,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他腰间佩戴的那把黑色长剑。
“你、你是……周……”屈平简直不敢置信,周自横被困阵心那么多年,现在连阵灵都跑出来了,他怎么还没被吞掉?!
这不可能!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下,野渡无人周自横是也。”周自横非常善良地帮他把后半句话补全了,而后回头望着矿山的方向,问:“你刚才给谁报信呢?好像有很多人过来了,你们想杀我吗?”
“不……没有!”一滴冷汗顺着屈平的额角滑落,他的心迅速往下沉。周自横在此,他跟十七恐怕都逃不了了。
然而就在此时,昏迷着的十七忽然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周自横的脚踝,那愤怒得仿佛快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周、自、横!”
周自横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十七身上,蹲下身来看着昔日的爱徒,心里闪过一丝惋惜,“你啊,何必呢,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咳、咳……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来假惺惺。”
“哦,那你去死吧。”周自横说着,便抽出了自己的剑。
十七登时瞪大了双眼,仿佛周自横若是刺下去,他便死不瞑目。
周自横便又停下来。十七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变成如今这样,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担很大的责任。于是他难得耐着性子,说:“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
十七差点气绝。
周自横见他白眼都快翻到天上,终于意识到自己措辞有误,又修正道:“你知道你与四十九有哪里不同吗?四十九疯归疯,没大没小的,可他会惦记着给我找酒喝,你就只会埋怨我怎么不把莲华教给你,怎么不把那个也教给你。”
十七大口地喘着气,死瞪着周自横,却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