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密谋一番,中途却又碰到了沈青崖。
孟七七连忙迎上去,蹙眉问:“你不是在陪星竹小师妹么?怎么出来了?”
沈青崖的脸色也稍显沉凝,道:“他们要叫师妹过去问话。”
“谁?”孟七七眯起眼。
“是微风草堂那边,我让小玉儿和青姑他们帮我暂时看着师妹了,现在正要过去。”沈青崖道。
“你先别担心,大师侄和我三师兄、还有苦叶真人他们都在草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跟你一起过去。”孟七七说着,招呼上王子灵,三人飞快赶往微风草堂。
孟七七来天姥山那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到草堂里来。此时的草堂里,各派的代表都在,一个都没有离去——因为杜光死了。
即便苍门只是一个小门派,可能拥有秘境的小门派,本身实力也就比名门大派差一线而已。如今掌门都死了,如果苍门的秘境出了问题,该如何是好?
“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是那个沈星舟反水,导致了杜掌门的惨死。现在这里没有苍门的代表了,没有人替杜掌门喊冤,但是我们必须得给他一个交代!”一个同为小门派掌门的男人义愤填膺地说着,他是真真切切地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仅仅只是一次背叛,就能让杜光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小门派在灾难来临之时又有什么底气去面对?
王家二长老沉吟片刻,道:“李掌门此言不虚,这事儿,确实得给一个交代。我想诸位之所以还留在此处,心中便已有了想法了吧?”
苦叶真人没有说话,倒是阮空庭再次站了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沈星舟叛变,死在他手下的天姥山弟子也不止一个。天姥山是有责任,应当对苍门上上下下有个交待,但沈星舟已经跑了,他还有同伙,天下之大,要抓住他,谈何容易?逝者已逝,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仍是守住秘境。”
“怎么守?”上官宫主的目光直接掠过在场众人,看向了此地最年轻的陈伯衍。
陈伯衍沉声道:“死守。”
王家二长老道:“死守,这话不错,可我们其余各派可没有天地镇海楼这样的利器。还有,如果说还会有其他秘境出事,那么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阴山了吧?”
陈伯衍看着他,没有说话,场面一度有些紧张。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和嘲讽,道:“王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管得宽啊,陈家守了阴山多少年,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二长老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妙,回头一看,果然是孟七七。
“原来是孟秀,听说你受伤了?”二长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孟七七扫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迤迤然走进草堂,问了一圈好,可就没理会二长老。二长老那个气啊,转头又瞥见了走在后面的王子灵,那可就是惊吓了。
那个草包少主怎么会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王子灵瞪了他一眼,“你谁啊你!竟敢冒充我王家的人!”
二长老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但碍于各派都在,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笑道:“少主,您离家甚久,可能不记得老夫了。老夫王树林,是你的族叔。”
谁知王子灵还不买帐,挑着高低眉说:“我族叔多了去了,你可别骗我。”
二长老:“呵呵……怎么会呢。”
“那就好。”王子灵见好就收,随即瞥了眼孟七七,而后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我来了,王家的事儿就由我说了算吧。”
好大的口气。
王树林心中冷哼一声,正要出声把这跳梁小丑压下去,那厢孟七七便开口了,瞬间把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真人,听说诸位要请沈星竹前来问话,我刚好在那儿,就替大家问了。不知大家可否听我一言?”孟七七道。
替大家问了?
众人面面相觑,阮空庭道:“但说无妨。”
孟七七便把沈星竹说给他们听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中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若让沈星竹自己前来接受盘问,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会承受不住。
沈青崖亦道:“师父、诸位前辈,小师妹绝无半分隐瞒,亦不是沈星舟之同谋,请诸位明鉴。”
上官宫主沉吟片刻,道:“他们是亲兄妹,关系非常人可比,你可能担保?”
“青崖愿意担保。”沈青崖郑重点头。
可仍有人不信,道:“沈星舟的叛变让我们损失惨重,我们不得不防啊!”
孟七七冷冷一眼扫过去,道:“沈星竹已经及时示警了,有弟子可以为她作证,只是很遗憾还是迟了一步。此事错在沈星舟,错在我们所有人都不够警惕。诸位可敢保证,你们的门派中就没有奸细的存在?”
“你……”那人被孟七七堵得噎住。
空明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孟施主这话严重了。”
“严重吗?一点儿都不严重。”孟七七摇摇头,道:“我想诸位还是不够了解此事的严重性,你们知道秘境里还死了谁啊?无情峰峰主侯暮云。”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他们都不知道侯暮云也在此处,更不知道他竟然死在了秘境内。
孟七七走到草堂正中,转身,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的脸,道:“侯前辈敲响了钟声,死得壮烈。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不应该让这种牺牲再次重演。秘境失控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为的灾祸,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连下一个会轮到谁都没有定论,他们能在天姥山安插一个沈星舟,就能在其他地方安插无数个沈星舟,你们难道忘了还有一个陈伯兮吗?诸位现在还在这里揪着一个姑娘家不放,是不是太过悠闲了一点?”
孟七七这话,几乎涵盖了所有人。
“孟秀你是不是太过狂妄了一些!”北斗门的长老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声斥责。
王子灵立刻跟被蛇咬了一样跳起来,“你就不狂妄了?这里那么多前辈都没有说话,你算什么?!”
“你……”
“你什么你?你去敲钟了吗?你杀了多少妖兽?天地镇海楼是你开启的吗?从头到尾都在这儿瞎逼逼,你有什么资格指着我鼻子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子灵勃然大怒。
北斗门的长老被气到满面涨红,阮空庭忙岔开话题,道:“孟仙君是否知道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孟七七心中却有犹豫,现在的仙门,人心不齐,像王家、北斗门这样只求自身强大的,很难做到与其他门派同心协力。至少,不能跟已有旧怨的孤山剑阁同心协力。
可此事事关重大,若在此时还要遮遮掩掩,搞派系斗争,未免因小失大。
思及此,孟七七心中有了决断,道:“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救走沈星舟的那伙人都戴着白面具。而在几年前,同样是这伙戴着白面具的人,将我小师叔周自横逼进了不归林。还有,钟的秘密,也是他们最先发现,而后才被我知晓的。这一伙人潜伏的时间一定不短,他们知道的秘密恐怕比我们多得多,而且是有计划地在不断铲除仙门的中坚力量,从我小师叔到侯暮云,甚至是上次在金陵城中失踪的北斗门的于尧长老,我也怀疑是他们下的手。”
话音落下,无异于一道惊雷,落在众人心间。
这还没完,陈伯衍又道:“裂缝的出现绝非偶然,阴山亦有先例,请诸位早做防范。”
闻言,大家是真惊住了,一人霍然站起,质问道:“既然早有先例,为何拖到现在才讲?!”
他愤怒,此间所有人几乎都能感受到这种愤怒。如果陈家早一点对外公布,那或许此次天姥山的意外就能避免,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了。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陈伯衍没有作任何解释,只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南岛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这……”这一下,众人就不只是惊怒了,而是惊悚。
恰在这时,一个天姥山弟子急匆匆从外头奔进来,顾不上任何礼仪,便直接冲到苦叶真人面前跪下,将一封信呈上:“南岛来信!”
南岛?
所有人齐齐望去,就见那信封上竟然还粘着血。苦叶真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拆信阅过,只是瞬息,他那张因为消耗过大而显得愈发苍白、枯槁的脸,就已遍布阴云。
“南岛危矣!”
苍老的声音,蓦地添了无数悲凉。
第150章 两条线
南岛; 悉数沦陷。
南方诸岛远离陆地; 大大小小的岛屿遍布海上,常靠船只通行。海上罡风比陆地更甚; 即便是修士御剑; 也得花一些时间才能抵达岸上; 这便是为何南岛秘境破裂,可消息却迟迟没有传入中原的原因。
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 南岛的秘境虽然出了问题; 可从裂缝中涌出来的妖兽却也因为无法直接渡水的缘故,没有对岸上的百姓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可是南岛岛屿众多; 并无统一的门派; 大家都太过分散; 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于是留在岛上的修士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就在两日前,修士和妖兽的尸体飘到了岸边,被渔民捕获; 南岛的变故才展露在众人眼前。而现在递到苦叶真人的血书; 便是南岛的散修们拼死传递出来的。
一封血书; 在微风草堂所有人手中一一传阅,气氛沉寂得可怕。
苦叶真人长叹一声,道:“我们以为我们挡住了妖兽,不惜牺牲一个秘境为代价,可谁知他们的真正目标却是南岛。”
闻言,所有人心下一沉。他们在天姥山面对的; 还只是妖兽、只是妖兽而已,一个沈星舟至多能杀死一个杜光,还不足为惧。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敌人竟全聚集在南岛,难怪蜀中只出现了寥寥几个白面具。
阮空庭沉声道:“如此想来,天姥山或许只是一个饵。这里是中原仙门的重中之重,一旦出事必定群雄聚至,所以敌人巧妙地放弃了这里,还在最后搞了一点不大不小的破坏,来让我们坚信这里才是对方的目标。而南岛地处偏远,即便我们在最后关头发现猫腻,也必定来不及救援。”
“素衣侯所言甚是。”孟七七的三师兄裴元亦沉声道:“敌人比我们狡猾得多,可谓老谋深算了。”
上官宫主更是已满面寒冰,道:“我也赞同素衣侯的说法,当务之急,还是先派人去南岛了解情况。妖兽今日无法上岸,不代表明日不能上岸,仙门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地方。”
此时此刻,再无人唱反调,即便是王二长老,也识相地闭上了嘴。火已经烧起来了,此时不扑火,等烧到眉毛上就晚了!
只是对于如何与朝廷协商、派谁去南岛、派多少人去,诸人还有分歧。有些非掌门亲来的,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都纷纷往自家门派报信,不敢有丝毫耽搁。
讨论的结果是由距离南岛最近的五侯府前去查探,孤山剑阁和浮图寺随后支援,至于王家,因为地处金陵繁华之处,暂不能动。其余各派各自回去巩固秘境,严加防范。而获得众人一致认可的是——依据祖训,阴山不能有失。
于是陈伯衍即将返回阴山,孟七七思虑半日后,却决定前往南岛。
他还没敢把这决定告诉陈伯衍,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走出微风草堂后,三人走在回青崖的路上,孟七七问沈青崖:“四海堂都消息了吗?”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抛去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道:“有。雾圩镇被毁,四海堂被迫撤离,如今他们在另一个镇子上驻扎。我已派师弟们前去与他们交涉,以购买伤药的名义请他们前往天姥山。他们一口答应,预计今日下午便会陆续把东西送到。”
“你仍觉得海茶商会有问题?”陈伯衍问。
“没错。”孟七七眯起眼,这就是一种直觉。那海茶商会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太可疑了。说他们与秘境的事一点瓜葛都没有,孟七七绝对不信。
“屈平有问题。”陈伯衍道:“我在与伯兮交手时,有一个白面具的身手与他很像。”
“你之前与屈平交过手吗?”孟七七疑惑。
“但是我看到过。”陈伯衍答。
孟七七挑了挑眉,这天才一般的答案,怎么就让人那么不爽呢。末了,孟七七道:“总而言之我们先会会蜀中四海堂再说。”
午后,蜀中四海堂的人果然到了。
为了表示重视,分堂堂主仲秋亲自来送货,沈青崖的师叔蓑笠翁接待了他们。他们在外面谈,孟七七和陈伯衍就躲在里屋偷听,沈青崖则赶回去陪星竹小师妹了。
仲秋与蓑笠翁的谈话泛善可陈,无非是清点了一些药材,而后对天姥山遭逢大难感到沉痛。
仲秋又道:“我们海茶商会一向与仙门共进退,此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