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正好是四个人。
王子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压力如山大。
孟七七拍拍他的肩膀,问:“还撑得住吗?”
王子灵不敢打包票,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退缩:“我尽量!”
“好,那你和侯前辈留在此处,我与忍冬姑娘分别去往另外两处。”孟七七当机立断,而话音刚落,一滴雨就落在了他的鼻尖。
“下雨了。”侯暮云沉声。
“是啊,又下雨了。”孟七七看向忍冬:“姑娘选择去哪儿?”
“第三处,我认得路。”忍冬道。
“好。”孟七七不再多言,临行前,他又转身看了一眼王子灵,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王兄你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草包了,珍重。”
王子灵微怔,而后眼眶莫名地有些红了。他看着孟七七离去的背影,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握着柴刀的手蓦然收紧。
“走吧。”侯暮云在身后说着,他已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去往高处。
王子灵在心里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收回视线,转身跟上。此时妖兽们被各处出现的裂缝吸引了目光,还没有注意到此处的动静。
孟七七和忍冬则在逐渐变大的雨中风驰电掣,与时间赛跑。
与此同时,天姥山的弟子们仍然在不断搜寻着有可能遗漏的裂缝,漫山遍野地找,不知疲倦。蜀中其他门派的弟子们也加入了行动,整个蜀中,到处都可已看到御剑飞行的修士。
人们抬头看着、惊讶着,有些人还不知道灾难即将来临,有些人的目光里,却早已被绝望占据。
沈星竹跟随着两位同门师兄,亦奔赴在不断寻找、不断厮杀的路上,一天下来青色的衣裙上沾满了血污,头发也变得凌乱了,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休息。
直至精疲力竭,三人才算找了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一位师兄递过水壶,温和说道:“小师妹,先喝点水吧。”
“谢谢师兄。”沈星竹谢过,勉强打着精神冲他笑了笑。
师兄坐下来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大师兄二师兄那边怎么样了,现在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星竹便好言安慰道:“大师兄和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师父和几位别派的前辈也还在商议,两位师兄不用担心,一定没事的。”
师兄们看着不论何时都单纯可爱的小师妹,心情都不由变好许多。
休息片刻,他们拿起剑重新出发,可没走出多远,他们就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传来。尽管只有三个人,可他们还是立刻冲了出去,准备救援。
可是入目的情景,却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只见此地也有一个裂缝,妖兽正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冲出来。然而守在裂缝口的一位天姥山的弟子,却没有阻拦,他的剑,挥向了赶来支援的其他门派的弟子。待他们冲到近前时,那些别派的弟子已全部死亡。
“三师兄!”沈星竹愕然出声。
那人回头看到他们,熟悉的脸上露出一丝杀意,立刻提剑杀来。
“小师妹当心!”两位师兄立刻把沈星竹护在身后,悍然冲上去抵挡。可是这位被称作三师兄的天姥山弟子,论剑法、修为,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更何况,还有嘶吼着的妖兽在向他们出来。
危机,如丛生的藤蔓将他们牢牢缠绕,直至窒息。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退,一边抵挡着妖兽和三师兄的攻击,一边大声喊:“快跑小师妹!去找大师兄!快!”
另一人则企图唤回三师兄的理智,不断大喊道:“三师兄你醒醒!我是若凡师弟啊!”
可是悲痛的呐喊换来的只是无情的刀剑,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妖兽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撕扯着、赤红的眼睛里不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死亡,几乎在顷刻之间降临。
沈星竹望着眼前的一切,呼吸都仿佛被人掐断。
“小师妹快走!”
“走啊!”
沈星竹煎熬着、犹豫着,痛苦地握紧了剑,终于,回头亡命奔逃!
第143章 江山令
沈星竹拼命地逃; 迎面刮来的风和枝桠刮得她脸上生疼; 疼得掉下眼泪来,她也不敢停下来。死亡; 像凶猛的巨兽在后面追着她; 露出锋利的獠牙。那一瞬间被同门背叛、面临死亡的愤怒、惊骇与恐惧; 对这个自小长在山上,从未接触过人世险恶的姑娘来说; 比漫山遍野的妖兽可怖百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刺啦——”一声; 沈星竹的裙摆被路旁的藤蔓划开了,她踉跄一下; 急忙用剑支撑; 才没有倒下去。
可是脚踝是真的疼啊。
泪眼婆娑间她想起了大师兄; 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于是咬咬牙又没命地往前跑。她刚才抢着时间发出了一道剑茫示警,但却并不敢御剑逃脱。三师兄的修为比她高太多了,一旦御剑暴露行踪; 便会被立刻追上。
沈星竹也不敢回头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掉; 但是两位师兄用命帮她换来的机会,她知道自己不能浪费。
可是没过多久,她还是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令人绝望的破风声。
不行,绝对不能被追上!
她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沈星竹慢慢从恐惧中找回一点信念,也不知跑了多久,当她觉得大脑开始晕眩; 眼前慢慢变黑的时候,她终于在密林中看到了熟悉的天姥山的青色弟子服。
而且、而且那个身影,是她哥哥!
巨大的狂喜瞬间包裹了她,她奔过去,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出来,声音亦带上了一丝哭腔,“哥!”
“星竹!”沈星舟看到她出现却有些惊讶,微微蹙起的眉头里,并没有什么喜意。
然而见到亲人的沈星竹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她急急忙忙跑到沈星舟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哥,三师兄他……”
可是一记手刀,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劈在沈星竹的后颈,将她剩下的半句话直接抹杀。错愕在沈星竹的眼中一闪而过,这之后,她便失去意识倒在了沈星舟的怀里。
沈星舟抱着她,连喊了几声“星竹”,她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其余几个天姥山弟子这才匆匆跑过来,紧张地询问情况。他们刚刚都是背对着沈星竹的,回过头来时,沈星竹已经倒了。
“她没事,只是脱力了,晕了过去。”沈星舟解释道。
其余几个弟子不疑有他,这时,有人望着前方惊喜道:“三师兄也来了!”
三师兄从林中慢慢走出,他身上沾满了血污,还不停地喘着气,看起来疲累至极。他匆匆扫了一眼沈星竹,松了口气,道:“小师妹没事就好,刚才我们遭遇了一大群妖兽,只有我们两个逃了出来。若凡师弟他们、他们……”
三师兄痛苦地闭上了眼,拿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几位师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悲痛之色难掩。这时沈星舟沉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若凡师弟他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但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避免更多的人牺牲,知道吗?”
“是,二师兄!”
悲痛,催生斗志。
天姥山的弟子们目光坚毅,握着剑的手又不禁紧了几分。此时此刻,每个人心中想的都是一样的——要守住,一定要守住。
然而此时此刻,天姥山的微风草堂内,争论还没有结果。
王家二长老负手站在堂中,沉声道:“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秘境裂缝一定是有人捣鬼,那诸位焉能保证自家的秘境不出问题?如果我们要抽调各派的人手来此援助,那自家秘境一旦出了问题,还有什么人手去处理?我王家地处金陵,是大夏除了神京以外最大最繁华的城池,一旦那里出了问题,诸位可想过会是什么结果?是生灵涂炭啊!”
“所以王长老这次是不打算帮忙了?”有人问。
“不是我王家不愿,是不能。”二长老向苦叶真人抱拳道:“若天姥山有任何修补裂缝的办法,我王家一定鼎力相助,但是为了金陵和万千百姓的安危,我们不能随意调动人手。”
话音落下,堂中一片沉默。
其实二长老说的话并没有错,金陵城确实是个不容有失的地方。若是金陵都出了问题,那大夏就真的到了危急存亡之刻了。
阮空庭道:“二长老言之有理,金陵的人手能不动就不动,但此处乃是裂缝出现的源头,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我们必须想尽办法把源头掐灭。”
上官宫主蹙眉:“陈家的人为何还没有到?”
众人心中一凛,陈家可是最有希望解决裂缝问题的一家,现在他们迟迟未来,难道……阴山也出问题了?
阴云,瞬间弥漫在微风草堂里每个人的头顶。
恰在这时,一名天姥山弟子匆匆走进来,拱手道:“掌门,陈伯衍陈师兄请大家出去,他有要事相谈。”
陈伯衍?
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众人纷纷看向苦叶真人与孤山剑阁的裴元。裴元一脸正直,旁人说的什么好像都与他无关。苦叶真人则立刻站起,道:“那诸位就随我出去看看?”
阮空庭第一个站起来,“真人请。”
其余人也纷纷往外走,现在是危机时刻,大家都顾不上什么礼数了。只有王家二长老低声嘟哝了一句“好大的架子”,但也无人有心情理会。就连裴元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微风草堂外,陈伯衍正站在那片石板上等候。待众人出来,他一一见礼,态度却不卑不亢,完全不落下风。
“贤侄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苦叶真人问。
“回真人,完全的办法没有,拙见倒有一条。但是有一点,在下需要与大家言明。”说罢,陈伯衍的目光扫过这一个个可以称得上当今仙门中流砥柱的人物,眉心剑痕愈显冰寒,他解下腰间的令牌举起,道:“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陈家,任何人不可有任何异议。”
苦叶真人凝眸看向那令牌,话语里带着些微的惊讶:“这是……江山令!”
其余人也纷纷错愕,这可是整个仙门含金量最重的一块令牌,也是陈家无上地位的保证。可陈家竟然已经把江山令移交到陈伯衍手上了,这可真让人始料未及。
看来这陈伯衍,恐怕要彻底回归陈家了。
“可是各派之间都有规定,江山令只能在仙门危急时刻才可出示……”有人提出异议。
陈伯衍看过去,眼神平静无波,不喜不悲,一身气势却如山岳,直直压向对方心头。他问:“现在不危急,何时才危急?”
“这……”对方被他问住。
确实,眼下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无论他们做什么打算都不为过。没有人再说话,就连王家二长老也只眼神闪烁了一下,老实地站在了一旁。
在他收到的消息中,前来天姥山的应该是陈无咎,可现在为什么陈无咎没到,陈伯衍却跳出来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啊。
此时,苦叶真人道:“贤侄,既然你已拿出了江山令,必定有所准备。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讨。”
陈伯衍随即收起令牌,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孟七七前去敲钟之事告知。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陈伯衍话音刚落,一道悠远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飘渺钟声在蜀中的茫茫群山中响起。
那钟声并不响亮,若有似无的,让人忍不住怀疑它是否存在。
可怀疑刚刚升起,又一道钟声便将之击碎。那钟声连绵不断,像是某种号角,掠过群山、掠过树梢,挟着风、裹着落叶,惊起无数飞鸟,而后直达心底。
“咚——!”
“咚——!”
“钟声响了!”裴元大步走出去看着开始躁动不安的妖兽,心中为钟声而激荡的同时,也为孟七七生出无限担忧。
这时,陈伯衍的声音继续在他身后响起,“这是我家小师叔付出生命危险为大家敲响的钟声,从即刻起,妖兽会开始大规模地返回秘境,而这段时间就是诸位前辈最后的——生命线。我希望诸位能竭尽全力,不要再为了一己得失而争执不下。堂堂仙门,万千修士,若连一个蜀中都守不住,谈何长生?谈何大道?”
陈伯衍的话,如警钟长鸣。它与来自秘境的钟声一起回荡在众人心中,泛起无数涟漪。
“阿弥陀佛。”空明大师闭上那双满是慈悲的眼,道:“陈施主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陈伯衍没有半分犹疑,道:“裂缝太多了,我们即便有办法修补,也赶不上裂缝开启的速度。所以,我们要重新为秘境构筑一层结界。”
“这怎么可能?!”
“是啊,秘境太大了,我们连裂缝都无法修补,谈何构筑结界?”
质疑声四起,但陈伯衍的眸光没有丝毫动摇,他望向众人脚下,语气坚决,道:“就用这天地镇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