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李成秀说怪话,实在是这年头的称呼有些乱,老子称“郎”,儿子也称“郎”,大郎,二郎,三郎地排。荥阳公主所出可称作为“郎”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齐泰他爹,一个是他泰自己,很巧,二人都可称之为“大郎”。
“呸!”九生又啐了一口,头一扬,像一只高傲的孔雀道了一声:“咱然是泰哥儿!”
齐泰?
荥阳公主让齐泰取九生……这个不是不可能,但是,九生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就凭她的身份,嫁给齐泰也顶多是一个侍妾,连个偏房都捞不到好么?她还想当皇后?
但是很显然九生并不这么认为,她对自己当皇后的事很有信心,想她能在李成秀身边隐藏这么深也必不是一个简单好糊弄的角色,定是荥阳公主给她做过这样的承诺。
不过,李成秀觉得九生被骗的可能性很大。
想着想着李成秀不由得一笑,自己都成了过江的泥菩萨居然还有闲心操心九生。
九生好像也没有要立即与李成秀他们动手的意思,大妞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得出她也没有了与九生动手的能力,六生更是白着脸一脸的不知所措。
如此,四个人就这样对峙着,紧张又冷静地注意着对方。
皇帝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李成秀有些担心,想要挪过去看一眼,又怕引发了九生这个炸弹。扯长脖子朝皇帝瞅了一眼,只见他神态安详,胸口起伏,李成秀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果然如九生所说,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后殿堂东边的墙壁闪开了一道暗门,从暗门里走进来了一纵人马。先是一队兵丁奔在前面,后面是两个顶盔挂甲的将军,然后便见荥阳公主在几个高壮的武士簇拥下阔步走了进来。
紧随荥阳公主身边有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薛慕轩。
李成秀心中骇然,薛慕轩竟是荥阳公主的人……是临时倒戈的呢?还是原本就是呢?记得上次大乱之前他是武旦的心腹,大乱起时他便成了七皇子的得力干将,现在他又成了荥阳公主的人!
“三姓家奴!”李成秀暗暗地骂了一声,心里硌应得不行,好想吐!
荥阳公主健步如飞,步态稳健,神采飞扬,一副锦衣还乡的神气模样。
“老六媳妇。”荥阳公主先与李成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不再理她了。荥阳公主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皇帝,抬起手招了招,九生会奔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拔开瓶塞往皇帝的鼻子前面凑了凑。皇帝悠悠地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红袍金甲的荥阳公主,不由得怔了怔,用低哑的嗓音茫然无辜地唤了一声:“姐姐。”
“皇帝你醒了?”荥阳公主颇为慈和地扶了皇帝坐了起来,亲自拿了软枕给皇帝垫到身后,然后她坐到了榻前,对着皇帝唉声叹气道:“我就说过,你不是这块材料,你偏不听。如今好了,累得人不成人的,还背了一声骂名,何苦来哉?”
“多谢姐姐关……”皇帝的话语一顿,他意识到有些不对,有些惊惶,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姐姐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疼你啊!”荥阳公主微笑着道:“我想过了,国事繁冗实在是于你修行无疑,你还是清清闲闲的炼你的丹,修你的道便好了。”
“是啊!”皇后顺着荥阳公主的话叹道:“朕也有这个意思,打算在年前便传位于六郎,这样朕也就解脱了!”
☆、第299章:
闻言荥阳公主的眼睛眯了眯,到底还是没有发作,强笑一声道:“六郎是个好的,只是,到底年轻……”
“那依姐姐的意思是?”皇帝疑惑地看着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似难以启齿的模样,轻声说道:“不如我先替他管着,等他再大些再还位于他!”
“还位?不是还政?”皇帝的脸上露出怔忪的表情。
“嗨!”身后一个将领实在是不耐荥阳公主的委婉,悍然道:“陛下你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让他盖玺用印便是了!”说着便反手一拉,将薛慕轩拉到了前头来。
李成秀现在才看到薛慕轩手头拿了东西,是一个朱漆木匣。木匣打开,里面有两卷裱好了的黄绢,展开一卷来,就见得抬头写有四个大字:皇帝诏曰。规规矩矩的官格体书写满了黄绢,看来就只等皇帝陛下用印了。两个壮硕的武士抬了一方几案到榻前,将两卷黄绢展开排在案上。
看到了两卷写好的圣旨,皇帝这才明白荥阳公主是来逼宫的。
皇帝不可思议地望着荥阳公主:“姐姐,你这是为何?”
荥阳公主目光闪了闪,强扯了一个笑容,道:“不是说了么,我心疼你,实在觉得你……”
“你到底是为了何?”皇帝悲怆地喊着:“姐,姐,你是我姐啊!你这是为何?弟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对弟弟?”
“为何?”荥阳公主终不耐做那些表面文章了,冷笑道:“你说为何?你姓武,我也姓武,我还是大的,凭什么就只有你能做皇帝,我便做不得?”说着傲然将头一扬,“这个位置本该就是我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将它拿回来罢了。”
皇帝满眼悲愤、凄苦,紧紧地盯着荥阳公主,看着看着便哭了起来:“这个位置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三四个的争得这么火起?有什么好的?!”
“既是你觉得不好……”荥阳公主侧身让开,看了一眼几案上的圣旨:“正好,你赶快用了印,便也就解脱了。你放心,我绝不会短了你的花销,你今后想怎么炼丹便怎么炼,我会给你专门设一司专供你炼丹修道之需。”
真的是大方之极啊!
李成秀在心头一声冷笑,心说:“就怕你负担不起。”
前几天李成秀听得武旦唉声叹气,忍不住问了一嘴,武旦也是憋得狠了才与李成秀说了两句,道皇帝又得了一可延年益寿的秘方,让他拿出些钱来采办炼丹的材料。国库早就空了,武旦的私房钱又早拿出来救了灾,皇帝盯着的是李老爹拿出来的那笔宝藏。那笔宝藏虽是可观,可是如今天下哪处不需要用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皇朝危若垒卵,皇帝硬是看不着,就一心想要炼丹修道长生成仙!武旦给气得不行,好说歹说都劝不住皇帝,惹急了还威胁武旦要把他废掉……估计不仅是说说而已,如若不然,武旦也不会想着逼他提前禅位。
看样子,荥阳公主闹到这里来,怕也是武旦的杰作……但愿是如此了。
荥阳公主到底还是念着一些骨肉情份,不忍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对皇帝冷言相对,倒也没有出手动粗。想来是皇帝看出了荥阳公主的顾及,他又哭又说地说着自己的委屈,怨着荥阳公主的不是,说什么就是不愿意用印。
见得皇帝耍赖,李成秀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若是皇帝把那印用了还真有些麻烦。
可是荥阳公主耐得烦,可是她手底下的人却是耐不得烦,那个叫薛慕轩拿出传位圣旨来的武将锵地一声将腰间的宝剑抽了出来,朝皇帝比划:“玉玺在哪里?拿出来!”
皇帝吓得一缩,却是硬撑着就是不开口,武将气坏了,伸出大巴掌就去抓皇帝的衣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嗖地一声破空响,紧接着那武将便啊地叫了一声。定睛一瞧,只见得他向皇帝伸去的腕上多了一支半尺长的短箭!那箭是从榻的内侧疾射而来,速度飞快,距离极短,所以力道十足,直接将手腕射了个对穿。
荥阳公主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荥阳公主嗖地一下缩到了众将的中间,一个个如临大敌。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荥阳公主恼怒地瞪着九生,九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李成秀知道榻内的那道墙必是夹壁,里面应该藏了人,可是,这会儿看来,那墙上分明严丝合缝没有孔洞啊!
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李成秀明白,夹壁里的人是友非敌便足够了。
果然是“是友非敌”,只听得又是嗖嗖几声轻响又飞出了几只短箭,紧接着,靠近床榻位置的诸兵将齐齐地倒下了五六个。
荥阳公主见势不对,当机立断道:“把皇帝带上走!”
薛慕轩应声上前,却是靠近床榻就又有一只利箭射来,险些射中他的脖梗。
“把她拉过来挡住!”荥阳公主将李成秀一指命令道。
九生得令,马上来拿李成秀,大妞岂能让她如意?只等着九生靠近,大妞便突然一掌打出。九生完全没有想到大妞竟然还能出手,躲避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大妞的手掌落到了她的肩头。
“啊!”九生痛呼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捂住肩头恨恨地看着大妞。看着看着,九生突然一笑:“若是平时,我这肩头怕是要废了!”说着便出拳如电,狠狠地打在了大妞的肚子上,大妞“唔”痛呼一声,佝着腰直不起来了。见得大妞痛苦,九生欢喜极了,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嗖地拔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抬手就朝大妞捅。
眼瞅着那匕首就要捅到大妞的心窝里了,突然,一只鲜亮的靴子拍到了九生的脸上,靴子应声落地,九生扭曲着脸朝靴子来的方向看来。
“好闻不?”李成秀呵呵笑道,使狗般的语气道:“还不快些把本宫的靴子提起来!”
暗骂九生不过一提鞋的!
☆、第300章:
在荥阳公主看来,夹壁里的人藏头露尾的不过是小妨碍,她面前的李成秀才是心腹大患,可是明明自己人多偏还拿她没有办法。荥阳公主不由得大恨,恨九生没有用,信誓旦旦地说保障能把李成秀拿下,结果根本就没有办到。
而李成秀这会儿也是大急,武旦既是早有准备,为什么不在夹壁中多藏些人?刚才那一击,已经使出她混身所有的反抗之力,这会儿也只是憋着口气用身法和荥阳公主他们周旋了。
渐渐地,李成秀感觉自己的行动越发地迟钝了,荥阳公主那边的人也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终于也有人发现了,薛慕轩惊呼道:“都住手!”
“你要做什么?”荥阳公主不满地看着薛慕轩喝问道。
薛慕轩捏起拳头使了使劲,惊惧地望着荥阳公主:“陛下,我也中毒了。”
“中毒?”荥阳公主怔了怔,随即便也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安息香的药效没过……”有人想到了,解释说:“我们进来的时间太长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和李成秀纠缠的兵士便有个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便与被风吹过的高梁杆一样,啪啪地不停地往下倒。转眼间,跟李成秀动手的人,只有那个把九生踢翻在地的那个陈光大了。
看了眼倒在面前的一帮人,再看了看面色煞白的荥阳公主,李成秀笑了:“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了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休要高兴,武旦已经完了,可我儿还在外面,一会儿他便来,到时候你一样难逃一死。”荥阳公主输人不输势,冲李成秀冷笑道。
李成秀笑了笑没有和荥阳公主做口舌之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便蹭着走到了大妞的身边,握住在妞的手坐在了台阶上。
李成秀感觉到她的力气好像在一点点的回流,似乎那安息香的药力已经在她体内慢慢地消褪。捏了捏大妞的手,大妞会意不着痕迹地冲她摇了摇头……估计可能也使不出什么力气来做摇头的动作了。
再看一眼荥阳公主他们,他们已经不能独自站立了,一对一伙的挨在一起,只能靠彼此借力方能站稳。
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对峙。
时间一分一稍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东边传来吱嘎嘎地一阵声响,有一队兵将疾步冲了进来。
“我的乖孙,你可算是来了!”见得来人,荥阳公主喜极而泣。
荥阳公主一生只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李成秀根本就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齐泰。
齐泰大步奔了进来,李成秀发现他带的人跟荥阳公主带的人有些不同,荥阳公主带的人是红袍紫甲,而齐泰带的人却是墨袍红甲。
“祖母!”齐泰惊呼了一声,向荥阳公主奔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迟疑地看了看她一转头便朝李成秀而来。“秀哥,你怎么样?”
李成秀一怔愣,齐泰,莫非不是来支援荥阳公主的?
很显然,荥阳公主也有这样的疑惑,惊呼道:“泰哥儿,你做什么?”
齐泰回头看了一眼荥阳公主,满眼的痛楚,却还是忍着没有退缩,一边伸手去扶李成秀,一边道:“孙儿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护驾!”
嗡地一声,密室里顿时就跟马蜂炸窝了一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
“泰哥儿!”荥阳公主不敢置信地大喝:“我是你祖母!我是给你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