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僵尸,不怕这些”李阳并非抬扛,说的是事实。
如果真要算一算死在他手里的人,别的不说,光是不良人世界里的梁军便有数万,两军对战,死伤正常,但在那些死去的梁军眼中,他们自己恐怕都是冤死鬼。
“世间事,无绝对”老婆婆说道。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李阳自然听不进去,指向那几个叫他偿命的鬼魂,问道:“话说回来,他们到底是谁?”
“跟我来”老婆婆话音刚落,四周便发生了变化。
鸣冤厅不见了,鬼魂也消失了,二人此刻站在一座亭子中。
亭子不大,有两个石凳,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茶壶、杯子,很普通,仿佛就是一座供人休息的小凉亭。
“地府还有这种地方?”李阳诧异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请”老婆婆招呼道,自己率先坐下来。
李阳跟着坐了下来。
“喝茶”老婆婆很客气的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谢谢”
李阳端着茶杯,好奇的打量四周。
虽然这座亭子很普通,但出现在阴森森的地狱中,就显得不普通了,而且这里不只有一座亭子,亭子外的景色也堪称“丰富”。
亭子后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河面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瘴气,瘴气中时时传出恶鬼狞叫之声,不时还跳出一只只面目可憎的凶物,试图拨开瘴气,跳到河面上的桥上,这时候便能从拨开的瘴气下,隐约看到刺目的血红色河水。
桥头位置,也就是与李阳相反的那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
……奈何桥。
看到这里,李阳瞬间怔住,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和蔼的老婆婆,再低头看看手里端着的杯中茶水。
这杯散发着淡淡宜人香气的茶水,此刻在他眼中,简直比毒药还要恐怖。
最后李阳问道:“敢问,你可是孟婆?”
老婆婆和蔼的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李阳差点把水里的茶水,泼到孟婆脸上。
………………………………
706章因果循环生恶果,善恶对错结善缘!
忍住,忍住!
李阳按捺下心中的冲动,虽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还是默默将茶杯放下,这玩意他说什么也不敢喝。
孟婆依旧和蔼微笑的看着李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以为这是孟婆汤?”
“谁让你是孟婆”李阳嘴里理所当然的嘀咕道。
莫说他,换任何一个人,知道对方是孟婆后,你敢喝她给你的东西?
到时那狗血的失忆剧情,还怎么让某人友好的水下去?
“是啊,孟婆与孟婆汤,的确很容易联想到一起”孟婆喟然一叹,并未因李阳的无礼举动生气。
李阳可不管她叹不叹,瞅瞅四周,寻找回去的路。
他可不想继续待在这了,这孟婆长得慈眉善目,一脸慈祥,说话具有一种异样的亲和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若是相处久了,万一被忽悠住,喝了孟婆汤怎么办?
还是趁早走吧。
回去的路只有一条:奈何桥。
但看那奈何桥,又窄又旧,离波涛汹涌的忘川河河面,只有数十寸高,瘴气时而飘过桥面,虽然将奈何桥衬托得紫气氤氲十分漂亮,但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那瘴气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事物,更别提在这之外,还有时不时从忘川河中,跃入桥上的狰狞凶物了。
就这条路,正常情况下,谁会愿意走?
饶是李阳都不愿意。
他的确是鬼物的克星,但那忘川河中有多少鬼物?
他也会累的好伐,
到时,他可不想上演一出以身饲鬼或是万鬼噬体的戏码。
要不,直接飞走?
李阳抬头望了望天。
恩,确实是一条好路,但会不会显得太没礼貌?
毕竟人家才跟你说几句话,也没有冒犯到你的地方,结果你蹭的一下就飞走了,未免也太不像话。
“这些,你还要看吗?”孟婆显然看出李阳的离意,随手一挥,眼前虚空处出现一道镜子般大小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闪过李阳早已忘记的一幕幕。
李阳不由仔细看去,顿时明白那几个鸣冤厅内叫自己偿命的冤魂是怎么来的了。
画面中的故事发生在一条街道上,故事的主角自然是李阳,但还有一人,法海,事实上,在李阳眼中,自己只是男二,法海才是男一。
只见法海拿着颤动不已的金钵,竭力制止却最终失败,李阳携小青、冰晶女破钵而出,肆意而出的煞气波及到看热闹的路人身上,以凡人之体又怎能受得住李阳的煞气?纷纷迷失心智,陷入癫狂。
然后便响起法海熟悉的声音。
“这邪气竟如此厉害,稍一沾染,便会引人发狂疯癫,罢罢罢!你们已经无药可救,与其去残害他们,不如就让老衲给你们一个痛快!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接着,所有人都被法海打死。
但显然,这些死去的人,都把账算在了李阳头上。
“这也能怪我?”李阳看完后,指着画面中念着我佛慈悲的法海,极为不忿道。
“他杀人,账却算我头上?”
李阳又指着那些模样大变,陷入癫狂、魔化的凡人,“等我回过神,把他们沾上的煞气收回来不就结了嘛,法海却将他们打死,这怪得着我吗?”
这不是狡辩,是事实。
他和那些普通人又无冤无仇,既然受到牵连,他也不会吝啬帮忙,反正那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人是法海杀的,有冤找法海去!
李阳心中大有一股将法海抓到鸣冤厅,当场对质的冲动。
“对错尚且难以说明,善恶又有谁能分清?”孟婆话中似有玄机。
但千万别指望对面那厮能听懂。
“一饮一啄,因果循环,你性格…直率(孟婆想了一下,勉强用了这个词形容),行事无所顾忌,将冰晶女放出,此女显然也是不知收敛”
孟婆干枯苍老的手一挥,画面中的情形再次一变。
这回的主角是冰晶女。
画面中,冰晶女一身黑袍高兴的走在大街上,她的装束引起路人的指指点点,她很不高兴的用幻术将他们吓跑。
将衣服换掉,冰晶女继续在凡人中间玩耍,这回她衣着得体,容貌秀丽,显然,又成为了路人的焦点,不断有男人搭讪,冰晶女高兴时便戏弄他们,厌烦时,便直接用幻术吓跑他们,若遇到地痞流氓更甚……
“她这样行事,自然引起凡人的恐慌,将其视为妖怪,便有人请法海出山,她打不过法海,便来找你。
法海的出现亦非偶然,你太过随性,你所在的修炼之地,距杭州、镇江并不远,冰晶女离开后,自然就在这一带玩耍,而那一带最有名的大师就是法海”
画面停止,孟婆视线回到李阳身上,“你放出冰晶女是因,冰晶女将法海之祸引到你身上是果,从而引起你与法海的因。
后你将法海最心爱的金钵打碎,法海对你心生恨意,再加上他对妖类的固执偏见,让他认为你绝不会好心去救那些凡人,于是便统统打杀掉,这又是因果循环”
孟婆讲得这么细,李阳自然听懂了,但他还是不服气,“什么因果循环,那些人分明就是善恶不分”
无端替人背黑锅,而且还是最看不上的法海,李阳的心情不难理解。
“稍安勿躁,你且听我往下说”孟婆摆摆手道。
李阳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分析因果,他以往一向对因果不以为然,这次,因果真正发生在他身上,他不由有了些新体会,头一次认真听取。
“凡人肉眼凡胎,自是善恶不分,在他们眼里,法海是降妖除魔的大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而你却是可怕的妖魔,你与法海,他们自然会相信法海,即使到现在成了冤死鬼,他们也依然相信法海,却不相信你会好心的救他们,所以他们怨你,恨你!
但你能因此怨恨他们吗?
即使你现在跑到鸣冤厅内大声的告诉他们,我当时会救你们,他们也不会信你,善恶就是这样,谁能说清?就连阎王也理不清,于是才有了鸣冤厅。
但你会因此,怨恨那些冤死鬼吗?”孟婆最后问了一句。
“恨?犯不上!”李阳当然不会因此怨恨那些冤死鬼,充其量就是在心里骂他们一句傻逼。
“你现在可看开了?”孟婆微笑道。
李阳点头道:“他们恨就让他们恨去吧,反正我问心无愧”
之前他的确有点憋屈,凭啥他要给法海背黑锅,但现在,听过孟婆一翻因果善恶论后,他便想开了,甚至还觉得这些愚蠢的凡人真是可怜。
孟婆闻言,会心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然道:“其实孟婆,也不是只会做孟婆汤,茶艺也是一绝,可我做出来的茶,谁又敢喝呢?恐怕都会以为,我在茶水中放了孟婆汤,故意引人喝下”
好嘛,在这等着我呢!
李阳心底有些好笑,“你刚才说的因果与善恩,该不会就只是为了引出这一句吧?”
“不管你信不信,孟婆从不说假话”她喝着茶,神情怡然自得,真就像是农村家里热炕头上,喝茶磕毛嗑,享受生活的老人。
有时候,信任、好感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冲动。
李阳沉默了下,毅然将刚才放下的茶杯端起,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
707章一曲离魂
预想中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喝掉孟婆的茶,李阳依旧完好的待在那里,莫说记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果然,孟婆并不是只会做孟婆汤。
此刻,李阳真觉得之前的自己,有多愚蠢,就像鸣冤厅内,那几个叫他偿命的冤死鬼。
“味道如何?”孟婆依旧坐在对面,笑眯眯的问道。
“不错”李阳道。
“你撒谎”孟婆一句话,让李阳顿时尴尬不已。
“即使世上最好的茶,亦或琼浆玉液,像你这样牛饮,也是品不出滋味的”孟婆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说完,又主动给李阳续上了一杯。
这回李阳仔细品尝了下,味道……
他张了张嘴,面对孟婆微笑中含着一丝期待的眼神。
“其实我不懂茶”
“好喝吗?”孟婆又问了一遍,临了又加了一句:“请说实话”
“嗯……怎么说呢,一般”李阳还真说了实话。
孟婆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果然一般么…我还以为这人世间的茶叶,到我手上,能化腐朽为神奇呢,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突然来见你的,根本没做准备,凡人不是有一句话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以为我能用这凡间茶叶煮出好茶呢,但你应该能理解,从没人敢喝我的茶,我每天只能自饮自品,所以,我自然以为自己煮的茶很好”
听着很像狡辩。
李阳很配合道:“是,我能理解”(当然理解,就像这厮的世界观,永远都是他自己最帅是一个道理)
孟婆不为所动,望着石桌上茶壶,皱眉呢喃道:“本以为这种茶就足够了,我以为你不会喝下去的,一般人谁又敢喝孟婆的茶呢?你说对吗?不管你信不信,连地藏王菩萨都不敢喝我的东西……但你喝了,可喝的却是我敷衍了事的东西”
李阳也不知道自己该骄傲,还是自惭刚才不敢喝时的想法,最后他说道:“其实,没啥关系,反正我也不懂”
“你不懂是你的事,我怎么做,却又是我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不介意等我这老婆子一会”
不等李阳说完,孟婆起身走出小亭。
“…不用麻烦了,我”李阳起身追上去,刚开口,却见奈何桥上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引得他侧目看去。
“这是哪里?”
“少废话,快走”
“我不”
“这可由不得你”
叫骂声与明显带着恐惧的哭腔,形成鲜明对比。
奈何桥面上的瘴气忽然徐徐向两边散开,一个长着牛头的鬼差,强压着一个鬼魂过来,一直到李阳面前,说了一句让李阳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忘记的话:
“咦?孟婆您人家今天怎么这副装扮?”牛头冲李阳诧异的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
眼神真特么好!
幸好你不是黑白无常。
“孟婆,这回还得麻烦您老人家自己,我那边还有一大批鬼要分配呢”牛头冲孟婆报以一个歉意的眼神,躬了躬身,将鬼魂留下就走了。
现场,只留下李阳和那只鬼魂。
二人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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