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童养媳,我想怎么样都可以,你操个什么心?想要让姑姑给你找个去啊?”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舅舅给表哥找的童养媳,那时他还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什么是童养媳?”
“呵呵……。”表哥的笑容那时他还不懂,只是觉得很诡异:“当然是暖床的媳妇了?”
他的脸腾的就红了,“她才多大?你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老子快活就好了?呆丫头一个。”
趁着表哥不注意的时候,小丫头跑到他身边,拿着帕子给他擦汗,弯唇笑了起来:“大哥哥,谢谢你替我说话,但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被少爷知道,他只会更加欺负我的。”
小姑娘唇红齿白煞是可爱,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那是他见过的,世上最美的笑容。
一眼入心,从此他心底,藏了一个人。
他知道她生活的很不好,但他却没有理由再去接近她,有一天,他在执行任务解救人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子,和她长的很像,那个女子爱上了他,从此无怨无悔的跟在他身边,他赶都赶不走,后来他知道,两人终究不同的,一个如水温柔,一个如火热烈。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抱着她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再醒来,他早已记不清,而那个女子,从此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一开始有失落,但渐渐的也习惯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她不是替身,不爱就是不爱。
他的生活恢复如初,默默的在心底思念着一个人,除了午夜梦回间,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侵袭着他的理智。
知道后来有一天,他撞到她的狼狈,才知道这些年,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表哥简直不拿她当人,他怜惜她,心疼她,想要把心捧给她。
然而两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发乎情止乎礼,他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被表哥带回去,他痛恨自己的懦弱。
不久后,表哥出车祸死了,那一刻,他竟然有些兴奋,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对的,但他仍然无法组织自己心底那个可怕的想法如野草般疯长。
他跪在母亲面前求她,母亲最终拗不过他,同意了撮合两人。
结婚的那天,他高兴的像个傻子,他开心的抱着她转圈,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娶到她。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也是他最难堪的一天。
当年的那个女人找上门来,带来一个孩子,说是他的亲生儿子,满堂宾客哗然,他看到她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痛苦震惊,仿佛那个即将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是个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的事情,当时他只是更加愧疚与她,却从来没想过,只有当一个女人不爱你的时候,才会如此的不在意。
可惜这个道理,他到很久以后才明白。
那个女子留下孩子就走了,那个孩子像极了他,他的责任,他必须要担下来,虽然对不起她,但他会用余生来弥补她。
此后数年,两人相敬如宾,情到深处情转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会走到如此地步。
当年表哥车祸的真相,他很久以后才知道,但他选择原谅她,毕竟那不是她的错,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坦诚,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把这个秘密瞒的死死的,好,他理解,但媤儿的事情,她竟然瞒了他这么久,把他当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
在她心里,他晏南容究竟算什么?
“呵……呵呵,傻了这么久,该清醒了吧……。”
急诊科,江篱包扎之后推进了病房,裴辛夷一直陪着他,江篱醒来后看着坐在病床前的她,叹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裴辛夷呆呆的说道。
世界这么大,她却忽然发现,哪里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生来漂泊,前半生受尽苦楚,好不容易遇到此生所爱,然而来自男方父母的刁难让她退却,最后她无奈之下选择嫁给了晏南容,她以为她最爱的人是江篱,晏南容只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一个选择,如此而已。
然而此刻,她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江篱闭了闭眼,语气幽幽:“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媤儿,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裴辛夷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是与不是,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裴辛夷垂落睫毛:“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初我答应嫁给晏南容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本想拿掉她,可她是你的孩子,我不忍心……。”
江篱看着她,忽然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裴辛夷笑着摇摇头:“我们之间,扯平了。”
江篱忽然笑了:“是啊,扯平了。”
顿了顿,他道:“谢谢你,生下了我们的女儿,她很可爱。”
裴辛夷幽幽道:“今天的事情,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江篱抿了抿唇,忽然抽回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怨恨别人的那个功夫,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身。”
裴辛夷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就因为她曾经是你的学生吗?”
“我相信云涯,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我不允许你如此诋毁她。”
“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向着她,那我又算什么?江篱,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一切全都是拜她所赐。”
江篱淡淡的看着她,眼中无悲也无喜:“辛夷,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裴辛夷忽然冷静下来,“人都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我没有办法。”她道:“你们这些生来什么都有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你知道吗?我为了得到一件喜欢的东西,我要付出多少努力?你们这些生来优渥的公子哥儿从来理解不了,我第一次看到纪云涯的时候,我就疯狂的嫉妒她,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而我呢,汲汲营营,然而我喜欢的人和事却终究离我而去了,你说,这个世界有多不公平?”
她轻声细语的说到,面色一片平静。
江篱叹了口气:“这个世上不幸的人太多,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我不管。”
“那你就不为媤儿考虑吗?”
江篱的话令裴辛夷忽然怔在那里,媤儿……她的媤儿……
下午的时候,晏紫醒了,知道孩子没有保住,整个人都疯了,疯狂的砸着病房里的东西。
晏南容走过去抱住她:“紫儿,你冷静点。”
晏紫哭着推开他:“你要我如何冷静?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现在孩子没了……呵……呵呵,四哥,你要问问你的好老婆,这一切全都是拜她所赐啊,我要她给我的孩子偿命。”晏紫疯狂的大吼道,话落就要拼命的往外冲。
晏南容强硬的把她放到床上,然后护士冲进来,给她注射镇静剂,晏紫大哭道:“四哥,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
哭着闹着晏紫终于安静下来。
晏南容虚脱了一般瘫软在椅子上,狠狠的垂着脑袋。
晏南归把晏媤抱到医院,给她做了检查,还好没有伤及心肺,只是一点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
小姑娘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拉着晏南归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七叔,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儿吗?”
晏南归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三哥是骗你的,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
“那七叔,你会离开我吗?”说着小手紧紧拽住晏南归的衣角,生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儿就跑了。
晏南归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七叔会一直陪着你的。”
晏媤咧着嘴巴笑起来:“大家都说你很可怕,我以前也很怕你的,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是除了爸爸和妈妈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晏南归笑了笑:“好了,快睡吧。”
晏媤闭上双眼,很快就睡了过去,即使睡着小手也没能从晏南归身上松懈下来,小眉头皱着,仿似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晏南归缓缓掰开她的手,晏媤不安的咕哝了一句,却始终没有醒来。
“俊成。”晏南归开口。
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七爷……。”
“看好她,醒了叫我。”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大人的债却要孩子来背负,这些人永远这么自私。
俊成看了眼病床上的小姑娘,暗暗咂舌,七爷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
“四奶奶,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求求你饶了我吧……。”香儿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砰砰砰”十分响亮。
裴英捻着佛珠,淡淡道:“作孽啊,枉我平日里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饶?如何饶你?你告诉我如何饶你?”裴英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庄曦月含笑道:“四婶,不过一个佣人而已,你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如此行事,我看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香儿是谁的人?何人指使,还用明说吗?
香儿摇头又点头:“没有人指使我,不是……是……。”她忽然看向裴英,对上那双冷酷的眼神,所有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四婶,你吓到这孩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幕后主使呢。”
“月儿莫要开玩笑,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一切都是这丫头擅自做主,你也知道她对小七一片痴心,谁知却闹出这样的事情出来,真是家门不幸啊……。”裴英失望的摇摇头。
儿子女儿都那副样子了,裴英倒还挺能沉得住气,庄曦月暗道这个女人比想象的还要狠。
“哦,是吗?”一道调笑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来。
进来的人正是晏南归。
眸光似笑非笑,深处却隐藏着一抹暗涌,仿似能把人吸入进去。
香儿娇躯一震,先是一喜,紧接着害怕的垂下脑袋。
“三嫂说的没错,区区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胆子算计我,我看,八成她背后还有人指使,这个人是谁呢?让我想想……。”
裴英眸光微闪,道:“小七,事情我已经查明,是这丫头痴心妄想,先是在你茶中下药,又在房里点上熏香,两种东西一中和,会令你暂时失魂,谁知你幸运,躲过了一劫,却是苦了你大姐和四哥,也许这就是我识人不清的报应吧……。”
“确实是报应。”晏南归蹲在香儿面前,笑道:“告诉我,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他的笑容如罂粟,充满蛊惑,香儿目光渐渐恍惚。
“告诉我……,是谁?”
香儿忽然伸手指着裴英:“是……是她……。”
裴英脸色铁青:“你这个丫头,为何冤枉我?”
香儿嘴角忽然流出一丝血迹,眸光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低头,看到自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握在男人手里。
那人依旧笑着,邪魅风流,俊美无夲,眸中却满是邪恶的光芒,漆黑深邃,仿似幽冥鬼狱,阴森可怖。
庄曦月和裴英都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这男人当真狠,杀人不眨眼。
“为……为什么?”香儿一张口便是一大口血流出来。
“你怎么能愿望母亲呢?我相信母亲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可是她的儿子呢,她怎忍心害我?一定是你这个丫头乱说,母亲在我心中是如此高大的形象,怎能容你如此污蔑呢?死……便宜了你。”
匕首往里捅了捅,香儿白眼一翻,轰然倒在地上。
晏南归抽出匕首,拿出纸巾,缓缓擦拭着匕刃上的血迹,面色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然而却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那番话听着是为裴英开脱,实则满满都是嘲讽,这是一个警告的信号,裴英听懂了,庄曦月也听懂了。
暗道不用她出手,裴英也落不到好去,这个小七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可怕。
裴英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香儿已经死了,身下的血越流越多,那颜色如此刺眼。
“你……杀人是要犯法的。”裴英语气颤抖,却竭力维持着平静。
晏南归勾了勾唇,挑眉望来:“那母亲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啊,要不然母亲就是包庇杀人犯,也是要坐牢呢。”
裴英气的手抖,但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冷静下来,淡淡道:“这件事是母亲对不住你,以后决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她怎样不对,都是一条生命,你这样做太冒失了。”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晏南归缓缓擦拭着匕刃,挑眉看着庄曦月:“三嫂,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