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说这句话,往后她便冷落着叶真真,随便她有没有戏演,直到她受不了,自己提出要换经纪人,这才是叫人挑不出错处的做法。
可叶真真到底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她看着叶真真,有时候总觉得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般,再如何嫌弃,也还是有感情在里面。
不过,到了此刻,夏清时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在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她知道自己往后是绝不会再尽心尽力地当叶真真的经纪人,因此才将实话直截了当地说给了她听。
叶真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平时再蠢,这会儿也听出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行,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清时姐,这大半年……多谢你的照顾。”
夏清时冷着一张脸,扭头去看旁边不知所措的小芊。
“你,”夏清时指了指小芊,“公司派你当她的生活助理,所以以后你还是跟着她。”
小芊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清时姐……”
“出去吧。”夏清时挥挥手,“帮我把门带上。”
她们出去之后,小嫩模也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出来。
先前小芊给她的是一条水蓝色齐胸襦裙,这会儿她换上了,又将黑色假发也戴上了,否则酒红色头发显得太不和谐。
小嫩模的扮相倒真是叫人眼前一亮,同霍从熙有五分相似却更加年轻的一张脸,模样娇俏可人,清纯灵动。
她的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又大又亮,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灵气逼人。
夏清时就在这一瞬间决定签下她了。
霍从熙现在要退隐,市场自然有空缺,就看圈内这个路线的女星谁能抓住机会上位了。
她看着小嫩模,想了想,开口道:“你现在还喜欢任淮西吗?”
小嫩模默不作声,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夏清时,道:“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小嫩模喃喃自语,“他的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偷拍的。喝醉了也在一直叫你的名字……你早就结婚了,但是那天才让他知道。”
夏清时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只是反问道:“经纪人已婚还是未婚,有义务告知艺人吗?”
小嫩模重新低下了头,不说话。
夏清时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她对办公室恋情的容忍度为零。
小嫩模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他喜欢你,我还喜欢他干什么?我又不犯贱。”
很好。
夏清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她直接打电话给法务部,让那边帮她准备一份标准合同。
直到这会儿,从进来后一直紧绷到现在的小嫩模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她拍着胸口道:“你签下我,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买卖。”
夏清时笑笑,并不说话。
在合同上签名的时候,小嫩模龙飞凤舞地在落款处写下了“肖霄”两个字。
“等等。”夏清时皱眉,在那一处上一指,“不是让你签艺名,写真名。”
“这就是我的真名。”小嫩模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来给她看,“要改就连真名一起改。”
夏清时捏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卡片,一时没有说话。
肖霄被她长久的沉默弄得有些不安,她试探着开口:“怎、怎么了?”
夏清时摇头,“没什么。”
这个巨大的名利场如同一个怪兽,它疯狂又温柔,清醒又慈悲。
它吞噬着无数年轻人的野心和梦想,埋葬了无数青春与爱情。
它永远给努力的人以入口,也永远给想离开的人以出口,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人选择爱情,有人选择野心和梦想。
夏清时看着面前的女孩,不自觉地微笑:“肖霄,你一定会大红大紫。”
第18章
接下来的两天; 夏清时照旧是忙得不可开交。
肖霄这边,尽管夏清时先前看中她的灵气; 但在表演方面; 她却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果不将她前两年演过的一个长度半小时的网络剧算在内的话。
对于肖霄而言,想要顺利成为舒女郎; 光有霍从熙留下的“秘笈”还远远不够。
夏清时请了最好的表演老师来给她上课; 力求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像模像样。
还好肖霄上起表演课来,配合极了; 比老师还积极主动,效果如何尚且不知; 但起码她的态度在她这里算是过关了。
当然; 除此之外; 夏清时还有更值得操心的事情。
这个肖霄,也不知道是从前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当明星,还是性格使然; 她在网络上留下的黑历史简直是……
偏偏她的名字又生僻得很,在搜索框里输入“肖澐奡”后; 弹出来的每一条网页都几乎要让人闪瞎了眼。
当着公司公关部同事的面,夏清时的一张老脸几乎丢尽了……看她手下的这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公关部的Cecilia憋笑憋得实在辛苦; 等到笑完了,她又安慰夏清时:“没事,这些东西能删的我们都尽量删……不过以后你得管好别让她乱说话啊。”
回到办公室,夏清时就登录上了肖霄的微博——签合同那天她便把账户密码给交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从不发照片; 肖霄的微博人气很低,不过百来个粉,又因为她时不时就在网上同人掐架,因此评论里简直惨不忍睹。
夏清时将肖霄的微博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好在她还没有蠢到暴露过太多个人信息,因此夏清时没多犹豫,直接将她所有的微博清空,然后又刷屏发了几十条色情信息,最后点了举报。
等过了半天再去看时,肖霄原先的那个微博已经被封了号。
夏清时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过后她又让肖霄的新助理安安帮她申请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并要求她保管好密码,肖霄每发一条微博都要先向自己报备。
了却了这一桩烦心事,夏清时又回了一趟夏宅。
离她上次回家还没过半个月,家中倒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六中午,夏清时回了一趟夏宅。
离她上次回家不过半个月,这中间夏家倒是出了不少大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夏晓棠同易霄的婚事。
没错,是婚事。
沈璐瑶瞧不上易霄是一回事,可夏父从来都觉得易霄是个当女婿的好人选。
这回他将易霄的父母请到家里来,为的正是商量两个小辈的婚事。
可谁知道向来温温柔柔、做起事来周到得滴水不漏的沈璐瑶,居然在饭桌上毫不留情地将易霄连带着易家父母一并挤兑了一通。
到了这会儿,易霄大概也终于确定了近来这个“准丈母娘”对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究竟是为何——
她根本就不想让夏晓棠嫁给自己。
可丈母娘是一回事,相恋多年的女友又是一回事,易霄在自家父母面前极力周旋,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连带着对夏晓棠也生了偏见。
但易霄没预料到的是,当着两家长辈的面,夏晓棠拒绝了他的求婚。
冲突接二连三地来,先是易家父母不堪受辱,放出狠话来,说是死也不会让夏晓棠这个媳妇进门。
紧接着,顺从了一辈子的沈璐瑶,也是生平头一次同夏父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大约是压抑得太久,她指着夏父的鼻子破口大骂:“朱嘉盈的女儿可以嫁进霍家当少奶奶,凭什么我的女儿就得嫁给这么个货色?你从前偏心眼,偏了二十多年我不和你计较,可这回是晓棠的终身大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就让她这样马马虎虎的嫁了!”
这些都是丽姐一字一句告诉夏清时的。
其实平心而论,夏清时也觉得易霄算是个十分不错的结婚对象。
易家在北京城里有头有脸,易霄本人也是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尽管继承家业无望,可配夏晓棠,绝不算是委屈了她。
说到底,还是沈璐瑶自己太贪心。
不过夏清时对这些倒不是太关心,她唯一介意的还是夏晓棠没本事将易霄拴牢,结果引得叶真真为爱痴狂。
一旁的晏时拉住她的衣袖,声音紧张:“清清,你不要去坐那个大飞机好不好?”
夏清时回过神来,她看着哥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坐大飞机怎么啦?我每次坐完大飞机回来,不是都给你买礼物了吗?”
晏时的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他的声音里带了浓重的哭腔:“不要的,那些礼物我都不要的。”
夏清时摸摸他的脑袋,嗔笑道:“傻瓜。”
也许是因为六岁那年从树上掉下来的经历是晏时脑海中最恐怖的回忆,所以晏时一直很怕高。
她本科毕业那年,想要让晏时来美国观礼,可他害怕坐飞机,人到了机场,说什么都不肯进安检,整个人哭到上吐下泻,最后家里人没了办法,于是又将他原路带回了家。
这回夏清时同他说自己大概要出差半个月,于是晏时便知道了,妹妹又要坐着那种大飞机去外面。
看他情绪低落,夏清时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摸摸他的脸,声音亲昵:“我很快就回来啦,到时候我们两个,还有婷婷,一起去郊游,好不好?”
说起婷婷,晏时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了,他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窗台边的一盆兰花,嘴里喃喃道:“婷婷什么时候来把他的小花接回家呀?”
夏清时一愣,又去看那盆兰花,这才想起先前两人一起去看老太太时,霍廷易还特地老太太讨了一盆兰花。
原来他是拿来给晏时。
夏清时也走过去,她看着那盆兰花,问:“你不想帮婷婷养它了吗?”
“不是!”晏时赶紧否认,然后又很沮丧的垂下了头,“我只是害怕把它养死……这是婷婷的花。”
“不会的。”夏清时笑,又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你养得比婷婷好多了,要是还给他,小花就要遭殃了。”
一盆小小的兰花,每天喂它喝水,让它晒太阳,已经让晏时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感觉到自己是个被需要的人。
霍先生……想到他,夏清时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她的霍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呀。
到了两点多,她哄着晏时去睡午觉,然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清时的房间还保留着她念高中时的布置,上大学后,她便很少再回这个家了,过夜更是少之又少。
只是她的房间每周都会有人进来打扫,一直都保持得很干净。
夏清时这会儿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无事可做,她拿出手机来,给霍廷易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他说了句“等等”,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大概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喂。”
其实夏清时找他也没什么事情,往常他们都是每晚一个电话,现在大白天的,好端端给他打了电话,夏清时羞于承认自己是想他了,于是又开始漫天扯一些有的没的。
她絮絮叨叨,从易霄夏晓棠的事情开始,一直讲到叶真真,然后又讲到了新签下来的女艺人肖霄……霍廷易在电话那头耐心地听着,好不容易等她讲完了,这才问:“是不是不开心了?”
夏清时想也不想地答道:“没有。”
……其实也算不上是不开心,她叹口气,“你说得对,我早就该把晏时接出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大灯,喃喃道:“等回来,你来帮我劝劝晏时吧……让他和我们住一起。”
让他和我们住一起,让他不要再等妈妈。
霍先生一向都很有办法,晏时又那么听他的话。
霍廷易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然后又故意同她开玩笑:“那霍太太打算用什么——”
卧室门上传来猛烈的敲击声,“哐哐哐”的响动声,一下比一下急。
夏清时对电话那头道:“晚上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又从床上起身,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站在她房间门口猛烈敲门的不是夏晓棠还有谁。
她双目通红,“吭哧吭哧”的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她将手里的手机往夏清时面前一砸,声音颤抖道:“你贱不贱啊?易霄是我男朋友,你和叶真真成天就想着打他的主意,恶不恶心啊?我和他一闹别扭她就往上凑,要不要脸啊?没男人是不是就会死啊?”
夏清时没吭声,只是将那个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
五分钟前,叶真真发了一条微博——“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配图是一男一女交握着的两只手,女人手指上的那枚钻戒璀璨夺目。
易霄向她求婚了。
同一时间,夏清时的手机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是大老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