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紫蔻驾得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是出了皇宫,转过一个拐角,将马车停住,紫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门帘,心头上总是有些疑惑和诧异。
小姐和王爷,这是闹了矛盾了吗?怎的一句话都未说?
杜微微靠着马车内的软垫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闭着眼,姿态格外肆意张扬。
贺潇坐在她的对面,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才低声唤了一句:“微儿。”
杜微微不过是闭着眼,并未睡着,听到贺潇的话,悠悠然睁开了眼,斜睨了眼贺潇,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哼。”
男子也不多言语,起了身坐到了杜微微的身旁,出手,一把将女子扶起搂入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了一句:“真生气了?”
杜微微动作上没有丝毫的客气,顺着贺潇的动作,极为舒坦地靠在了贺潇的怀中,又一次斜睨了他一眼,出手将自己落散在身前的发撩到了身后。
“你当真明日走?”
女子的话语还带着些浅浅的怒意,却是并未有真的入心的怒火。
所有在宫中的一切,悉数,皆是演戏。
这一点,贺潇清楚,杜微微自然也是清楚。
只是当听到贺潇真的应了下来说要去边疆驻守十年,杜微微的胸口竟是真的如窒息了一般难以恢复。
贺潇的大掌搂住杜微微纤细的腰肢,将女子搂在怀中,分外用力,停顿了片刻,才更加低沉地开了口:“是。”
纵然知晓贺潇定是会在正月十五那日回来,可不知为何,杜微微心头总是有一种压抑着的不安。
“放心,等我回来,一切都会结束了。”
感觉到女子的丝丝不安,贺潇接着落下一句。
杜微微靠在贺潇的怀中,眉头微微蹙起,没出声,不过是凝了眸光,看向了马车的一角,思绪略略出走。
很快,后头已然响起了马车的声响,正是天接出杜云石和木黛的马车。
贺潇的耳力极好,马车响起的一瞬,吩咐沉沉地落下:“去相府。”
只此一句,再无其他的话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相府方向而去。
从贺潇的怀中坐直了身子,杜微微出手挑起了车窗帘,一个挑眉向外头看去。
这寒冬,下了太久的雪,纵然那雪早就是停了,可那一地的雪白,却是久久不得散去。
“不散粮,那些百姓……该如何是好?”
杜微微的声音带着些恍惚低低响起,看向外头的视线里明显涌上了些歉疚。
为了击垮穆云锦,自己竟也是到了利用百姓的地步。这让她的心头极为不好受。
杜微微的眼还带着些悲戚看着外头,却没料,下一瞬,一只大掌已是从她的身后绕过,蒙上了她的眸子。
“别多想了。再有十天,都会好了。”
贺潇根本不用多去揣测杜微微的心思,到了如此相熟的地步,女子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皆是明白其中的意思。
双眸被蒙上,杜微微倒也是没有多做动作,而是顺从着贺潇的意思,松开了撩起车窗帘的手,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轻轻应了一声:“嗯。”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很快便停在了相府后方,微苑的门口。
紫蔻驾着马车,自然是熟悉这里的道路的,这许久未来的地方,再一次走过,心头上,感慨万千。
“王爷,王妃,到了。”
紫蔻手中抓紧了缰绳从前板上跳下,稳住了马匹,这才开口说了话。
从马车中下来,同时刻,后头马车中的杜云石和木黛也是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贺潇扶着杜微微从马上走下,女子的视线下意识地便是看向了后头的马车,声音里带着暖暖的笑意:“娘。”
木黛扶着杜云石,闻声,视线看向了前头方向的杜微微,木黛没有说话,只一个眼神,神绪温暖而后儒雅。是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深切情意。
杜微微和木黛,也确确实实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
因为金庭加害杜云石的缘故,玄被安排在相府护着他们,也是因此,府上的人已是有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出过门。
除却今日,被御林军接到了宫中。
贺潇明白杜微微对于娘亲情感,沉了沉心绪:“先回府,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杜云石看不见,手紧紧地攥着木黛的手,本来听到了杜微微的声音是极为高兴的,却是不知要说些什么好。此番又听见了贺潇的声音,这才匆忙开了口:“微臣……见过王爷。”
贺潇的眉眼上滑过浅浅的光,却是拉着杜微微让开了路。对着木黛微微点头笑了笑。
木黛的嘴角微微一勾,对着杜云石低声道了一句:“走吧,回家。”
杜云石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木黛的手,跟着她开始向微苑内走去。
步子,却是在才走出去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极为沧桑的声音带着些局促不安:“微儿……走了吗?”
第六百五十三章 君权
眼睛看不见,杜云石的声音都有些虚弱,一只手抓着木黛,一只手空着,向前头的空中摸索着。喃喃着又道了一句:“微儿已经走了吗……?”
木黛没有出声,视线却是回过,看向了杜微微的方向。
杜微微同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杜云石的背影,微儿两个字,她有多久没有从自己的父亲口中听到了。
良久的寂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声,杜云石终是无奈地笑了笑:“我……我还没跟微儿……说上一句话呢……”
杜微微的眉头,瞬时间有了颤动,张了张口,顿了许久才出了声:“爹,先回家吧。”
女子的声音清透,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波澜。
回家,两个字像是带了魔力一般,终是让杜云石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好好……回家……回家……”
扶着杜云石往里头走去,木黛的眸子再次回过,看过了杜微微和贺潇,薄唇微微一抿,迈步入了相府。
直至两个人皆是入了相府,杜微微才拉过了贺潇的手,同样往里头走去。
紫蔻则是拉过马车,对着后头驾车的天道了一句:“跟我来。”
四人入府,杜微微和贺潇走在后头。
微苑依旧是先前自己所在时的模样,心上一阵浅浅的感慨,一个反手,将微苑的门关起。
这才迈步向里头走去。
微苑一如过去的模样,干净整洁,高大的槐树落在整个院落的中间,虽然没有了树叶,但那堆在枝丫上的一簇簇的白雪,倒也是有些玉树银花的清雅之感。
木黛扶着杜云石入了微苑的主屋,身形很快便折返了出来,远远地,便对着站在院中的两个人笑了笑。
“今日的事,多亏了你们。”
木黛虽然早就是不掺和这些人心算计,可今日早时,被御林军以着皇后娘娘记挂父母的可笑由头请入了宫中,木黛便意识到,微儿,定是有什么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因为,今日在那思学殿时,杜云石和自己并未见到那所为挂念父母的杜飘灵,不仅如此,更是像囚犯一般,被锁在了那思学殿上,直至离尊王的那个侍卫来接他们。
“娘,你怎么同微儿说这般见外的话,你们是微儿的爹娘,微儿这么做自是应该的。”
话说着,杜微微的步子已是轻轻踏着雪,走到了木黛的身旁,宛若过去一般,搂住了木黛的手臂。
杜微微一身白衣落地,跟那白雪相交叠,亭亭玉立,分外清秀。她并未注意到的是,自己娘亲的神色已是有了浅浅的变化,笑意附在面上,并未达及眼底。
贺潇则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木黛母女两人,且注意到了木黛那极为细微的情绪变化。
“是啊,微儿如今长大了,有能力救人了,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说这话时,木黛的眸光却是始终平静着看向了贺潇的方向。
杜微微本是挽住了木黛的手,略显调皮地靠在了木黛的肩头上,此刻听到了娘亲那带着了深意的话语,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身子缓缓直起,转过眼看向自己的娘亲。
“娘,您……为什么这么说?”
随着视线看向了娘亲,杜微微也是发觉,娘亲的眼神原来一直看向了贺潇。
随着杜微微的话语落下,木黛的手臂也是缓缓脱开了杜微微的手,步子向前迈出,走到了贺潇和杜微微两人中间的位置,回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面上所有的笑意都是散去,平静的声音询问出口:
“你们要做什么。”
并非疑问,而是极为肯定的语气。
杜微微的瞳仁在听到木黛的话后一下子猛然缩紧,袖中的手一把死死地攥了起来。
是了,从一开始,杜微微便没有告诉娘亲,贺潇,有着坐拥天下的野心。
而也是从一开始,娘亲便极为反对,自己掺和到这极为复杂的天下之争中。
也是随着木黛的话语询问出口,贺潇的视线瞬时滑过杜微微的面庞,心下几个念头滑过,瞬时明白了过来。
未有任何的闪躲,贺潇眸子滑过一丝浅薄的光,旋即脚步上前,对着木黛格外温煦地笑道:“娘,我们并未想要做什么……”
“我虽然年纪大了,心思也不若以前清明,但有些事,多想一想,我还是能明白的。”
“新帝请我和你爹入宫,却像是监视一般看着我们。”
“细细算来,我们同新帝并未有任何的渊源,如此这般看着我们,自然,是在威胁一些人一些事。”
“你们说,是吗?”
轻轻反问了一句,木黛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依旧温婉可人。
杜微微只感觉到自己后背猛地一凉,冷汗瞬时泛上,目光也是躲开娘亲的视线,轻轻咬着唇,没有应声。
贺潇的视线反复在木黛和杜微微之间来回滑过,心头已然是有了对策。
“娘,您别动怒,所有的事情都是我……”
“离尊王想要的是什么?王权,兵权,还是……君权?”
不等贺潇的话完全落下,木黛的眼中陡然泛出厉光,脚步再次一个后退,已是退到了那老槐树的下面,面色上的厉稔倾泻而出,直直地看过面前的两个人。
作为曾经暗阁的阁主,木黛浑身的气息通体而寒,让人不得不心生一丝紧张。
此刻的杜微微完全垂下视线,静静地站在原处,没有声息,也没有动作。
随着木黛话语的落下,贺潇本还要解释些什么的话语也是一下子停住,双眸中的光渐渐黯沉下来。
若是熟悉贺潇的人该是明白,每当这种时候,贺潇不快已是极为浓厚了。
半晌后,贺潇看着木黛的眼眸重重一闭,再睁开时,眼中恢复一片冷静。
眼前的人是微儿的娘亲,自己又怎能真的有所不恭?
“娘……”
“娘”
前一句,为贺潇所说,后一句,为杜微微所打断出口。
“娘,穆天德是个怎样的君主,您不会不知晓。”杜微微的身子终是缓缓有了动作,一步一步,带着些决绝,走到了木黛的面前,“穷奢极侈,夜夜笙歌,从未将百姓放在心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 “造反”
说话间,杜微微的身形已是走到了木黛的面前,一双眸子透着分外厉厉的光,出口的话语竟是有着对木黛的质问之意。
贺潇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步上前,揽住了杜微微的肩头:“微儿”
微儿向来敬爱娘亲,说出这般的话来已是极为少有,贺潇作为在场的第三人,自然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
随着贺潇的手揽住了杜微微的肩头,杜微微却好似猛地受了激烈反应一般,一把甩开了贺潇的手,眼中的厉光更盛:
“娘不会不清楚,穆天德作为帝君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会不清楚,他待人处事,究竟如何”
不知为何,对上自己娘亲那双满是陌生疏离的眼,杜微微的心头就有这不可遏制的怒意。
全程,木黛的眼都是极为冷静的,连同她的发上苍云髻处所插的木簪皆是泛着一丝冰冷的光亮。
杜微微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着,情绪上的怒意已是格外明显。
“这就是你们要造反的理由?”
不等杜微微接下去的话说完,木黛的唇边轻然一笑,脱口而出的话语明显带了丝冷笑的意味。
脑海中几近要炸开一般,杜微微的唇已然是开始泛了颤,是,她的娘亲可以说她不对,但此刻,娘亲体现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被木黛的话语猛地一下子问住,杜微微的眸子陡然一下子睁大,久久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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