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汤匙一顿,杜微微的视线闪躲了一瞬,却是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看向木黛,信心十足的笑意涌现:“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自然治好了的。”贺潇已是与自己通了气,虽然自己的病已是治好,可依旧不愿让娘亲担心,自是不会说出去。
笑意又一次轻轻敛下,木黛看向自己碗中的粥,声音格外轻微:“那就好……那就好……”
“嗯”欢快地又应了一声,杜微微收回眼,不再多说话。
又一次一室静谧,只是那氛围中,好似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直至将碗中的粥喝得见了底,木黛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不过这一次,透出了更加深沉的声音:“微儿,娘想跟你说件事。”
本就因为先前提到失息散而又些走神的杜微微,愣了许久,才抬起头,眸子里有些迷茫的模样:“嗯……娘您说……”
“等再过些日子身子好扎实了,我想回相府去住……”
不等木黛的话完全说完,杜微微已然高声道了一句:“不行”话语说完,便连杜微微自己都愣住了,自己怎的会对娘亲说出这般重声的话,撇开眼顿了许久,杜微微的声音才稍稍缓了下去,“娘,无双公子住在王府里头,你在这里养身子,才是最好的。”话语虽软,视线却是丝毫都没有看向木黛。
看着杜微微略有些失望的神色,木黛的心头也是一阵感叹,声音愈发地温柔:“好孩子,娘明白你的意思,可不管怎么说,我住在这王府,终究是不合适的。娘想着,去相府住些日子,就回那别院去。”
第三百九十章、慈母爱女
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若不是那透出的光亮,怕是外头的人甚至会以为屋内并没有人。
紫蔻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是敛下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口气,杜微微的神色变得格外正经,转过身子,一把拉住了木黛的手:“娘,您若是想回别院,等身子好了,我自会让人护送您回去。”顿了一瞬,声音更是低沉,“至于相府,便不要再回了。”
玉笙死了,章茗死了,相府的两位夫人都是离世,这其中竟是和杜微微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般的地方,有着太多的灰暗,杜微微自是不愿意让娘亲再回到那里。
而且,两位夫人已不在的事,娘亲,是不知晓的。
末了,抓着木黛的手用了力,杜微微格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要再回那相府了。”
视线深深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木黛自是看出了杜微微眸子里那浓郁的担忧之情,话语并未急着答应,而是轻声道:“微儿现在,对于相府已是没有丝毫感情了吗?”杜微微的话很是认真肯定,木黛心头便是如此推测了。
闻言,杜微微的眸子明显闪烁了一瞬,面色上那最后一丝笑意也是消散而尽:“娘,你住去别院,不也是想避开相府的那些……”
“可终究,我是你爹的夫人,是那相府的大夫人。那里,终究是我的归宿之地。”不等杜微微的话说完,木黛心头一阵了然,径直接了她的话语。
杜微微低下头,不再看向娘亲,也不多言。
“娘有错,不该让你那般小就独自一人在相府生活。”感觉到杜微微对相府的排斥,木黛私心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杜微微的头依旧低着,没有动作。
从杜微微的掌中抽出手,安抚地摸上了她的发:“若是要怪,便怪娘亲,不要记恨你爹。”
“娘”终是没能忍住,听到爹这个字时,杜微微猛地一声高喊,陡然站了起来。
“娘我从来都不记恨他,我只是……只是替娘觉得不值……”话语一开始格外之高,说道最后,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浅浅的哭腔也是涌了上来。
“娘住往那别院,爹他从来都知晓是何缘故,却是怎么都不愿撇下那几个夫人将娘亲接回。偏生你病倒了,叫嚷着来这王府要人。爹他……他根本不知晓娘要的是什么”第一次,在木黛面前,杜微微终是像个孩子一般,发泄出了自己的情绪。
所有她所受的委屈,杜微微都可以接受,可唯独关乎自己娘亲的事,她再不能忍受。
听闻微儿此般带着悲愤的声音,木黛的神色终是有了一丝裂痕,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往,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翻涌入了脑中,久久不得停息。
“我不过,是想娘亲能惬意些,所以才不愿娘回那地方。”木黛没有说话,杜微微的泪已然是涌入了眼眶,撇开眼微微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同一时刻,杜微微心头的委屈也是瞬时涌了上来,十岁时,娘亲离开,自己接手暗阁,没有娘亲的保护,独自一人扛着那相府的黑暗。
一边,要学着处理暗阁的事务,另一边,又要与相府内的那些个夫人,斗智斗勇。
杜微微小小的身子里,很早很早,便有了不同于一般孩子的气息。
也便是她懂事时起,杜微微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一定一定,要接回娘亲,让她能够开心些,快乐些,幸福些。
木黛的神色变得很是复杂,翻涌而来的思绪已然是让她乱了心神,良久,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没有动作。
紫蔻低垂着头,死咬着下唇不发出声响,小姐对夫人的感情,打从她跟着小姐起,便看得明明白白,纵使小姐自己受再大的委屈,她都不会说什么,她只希望,娘亲能够打心底,快乐些。
屋内,一片寂静,但此刻的寂静,却是又与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气氛,凉意十足。
直至外头的风陡然变大,刮得那未关死的窗户一下子被吹开,木黛才回过了思绪,扭头看了一眼那被吹开的窗户。
紫蔻动作格外迅速,快步走过去,将那窗户关上。
也便是同一时刻,木黛那显得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微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娘的命数,怨不得别人,也怪不得自己。”
话语一出,杜微微那微红的眼便看向了木黛。
木黛的声音依旧无力,手缓缓抬起,拿起了自己面前空碗中的汤匙,轻轻地翻动一下:“相府,娘是一定要回去的。若是微儿担忧娘亲,那娘回去几天便回别院。可好?”
一句可好,诉尽温柔。
杜微微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撇过头,并不想让娘亲看见。
站起了身,木黛走到了杜微微的身旁,一双素白干净带着浅浅皱纹的手已是抬起,搭到了杜微微的肩上。
“好孩子,以后,莫要再为了娘落泪,也莫要再委屈了自己。”
话语沉沉,却是字字入心。
“娘……”一个转身,杜微微猛地入了木黛的怀中。
手抬起,格外轻柔地抚摸着杜微微的发,木黛的眼中,也是蓄着浅浅的泪水,怀中的,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孩子啊。
紫蔻站在远处窗户的位置没有动,远远地看着夫人和小姐相拥的场景,心头上,是满满的暖意和感动。
夜色,终是沉沉落下,包裹住了整个汀元,也包裹住了杜微微的心。
回到无梯楼时,杜微微的神色明显无精打采,脚步也是有些拖沓的模样,一步一缓到了无梯楼下,还未抬眼向三楼方向看去,便已是感觉到一阵热意向着自己扑来,下一瞬,自己已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没有抬,杜微微的小脑袋便埋在了贺潇的怀中,并未发出声音,却是有些闷闷地抽了抽鼻子。
贺潇心头一动,手中一扬,自己身上那厚实的黑色披风已然是将杜微微一同包裹在了其中。
第三百九十一章、寒冬
“傻丫头,怎么了?”贺潇的下巴正正好落在了杜微微的头上,亲昵地蹭了蹭,令人安心的话出口。
杜微微没有出声,埋在贺潇的胸口,动也不动。
本还带着笑意的贺潇瞬时间便发觉了不对的地方,稍稍地推开了杜微微的身子,想要看看一杜微微的神色,却是感觉到杜微微的手猛地一个用力,已是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也是同一瞬间,听到了杜微微那格外细微的抽泣声。
眉头一锁,贺潇并未再问下去,而是双臂猛地用力将杜微微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双脚一个点地,飞向了无梯楼三楼的方向。
全程,杜微微的头埋着,始终都没有抬起。
屋内,早已是因为烧了暖炉的缘故温暖不已,便是连床上,也是放了包裹着厚棉布的暖石。
将杜微微放下坐在了床边,贺潇松开手,想要转身去将暖炉拉近一些,身子还未走出一步,便感觉到腰上猛地一紧,身子被杜微微拉回,带着哭腔的声音终是穿了出来:
“娘……她想要走……”
没有任何的迟疑,贺潇的大掌已然猛地搂抱住了杜微微,声音醇醇落下:“无妨,若是想哭,夫君的怀抱,必定是你倚靠的地方。”
没有问缘由,也没有劝慰,只一句话,便一下子戳进了杜微微的心头,泪水顿时如雨水一般落下。
粉泪簌簌,如失世痛流。
那是第一次,杜微微在贺潇的面前,有了那般悲痛的一面。
也是第一次,贺潇意识到,这个女子,已然是融入了自己的血中、骨中,便是她落一滴泪,自己也要痛上一分。
气息平稳下来的时候,杜微微的眼早已是一片红肿,松开抱着贺潇的手,抬起头看向了站着的贺潇:“阿潇,我不愿娘亲走。”
对娘亲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十岁前的光景,记事也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满打满算,和娘亲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才六七年的模样,心头上,自是满满的不舍。
看着抬眼看向自己的杜微微,贺潇的双手伸出,轻轻地端住了她的脸庞,手指伸出,轻柔地摸去了她眼角挂着的泪,醇厚低沉的嗓音落下:“娘可是要回相府?”
闻言,杜微微刚被贺潇擦净的泪又一下子涌了上来:“娘她说要回相府,然后再回那别院。可是阿潇,我不愿,不愿让娘亲回去……”话语说到最后,变得格外急促,好似下一瞬,木黛便要离开一般。
未有多言,贺潇手猛地用力,一把将杜微微重新拥入了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直至感觉到杜微微的气息平稳下来,那想了许久的话语才是落下:
“娘说要回相府,定也是思索了之后所做的决定。”
“可那相府……那相府……那相府……什么都没了……”杜微微的声音回答的很快,却是因为在贺潇怀中的缘故,闷闷的,透着丝无力。
嘴边慢慢地涌上一丝笑意,贺潇转过身子,在杜微微的身旁坐下,手臂搂抱着她:“相府,还有你爹。”
闻言,杜微微的身子猛地一下子僵住没有再动,声音也是平息而下。
贺潇他,竟是和娘亲说的相同。
“无论怎么说,娘终究是那相府的大夫人,那里才是她的归宿之地。”顿了一瞬,贺潇撑起了杜微微的身子,俊朗的面庞靠近了杜微微,“你若是担心,回头我便安排玄暗中护好娘。”
闻言,杜微微眸子里的光彩一丝一缕慢慢地回过,对上了贺潇那双含着关怀的眼,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杜微微的身子猛地一倾,主动地投到了贺潇的怀中,声音诺诺然道:“阿潇,谢谢你。”
贺潇未多言,只是手中用力,将杜微微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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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依旧往前过着,每日都似是相同,不同的是,那愈发寒冷的天气,好似是汀元从未有过的温度。
所有百姓都在议论着,今年的冬天,是否会落雪。
落雪。
陆琅站在窗边,一身棉厚的衣服披着,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梅花。
梅花已是含了骨朵,似是在等着那最为寒冷的日子开放。
“六郎。”清纯的女声从屋内响起,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身粉白裙的施慕然已是走到了陆琅的身旁,将手中的一个小巧的暖石递到了陆琅的手中,“天气寒,莫要在这窗边站着了。”
苏无双被北冥朗治好,也因此,施慕然的病也是完全好了起来。
也不知苏无双用了什么法子,施慕然的病好了,却是独独忘记了自己被侵害的那一段记忆。
对此,陆琅对苏无双,抱着了永远的感激。
感觉到手中猛地一热,陆琅回过神,低头看向了那块暖石,笑着抬起头,将那暖石推了回去:“无事,我不冷。你拿着便是。”
施慕然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汤婆子:“我有这个了,你暖着吧。”
笑着点了点头,将那暖石拿在了手中,陆琅的视线却是又一次看向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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