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不做粉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重臣不做粉侯- 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平缓草坡,待得夜幕深沉,明月高悬,终于依稀瞧着,远处有帐篷白点,火光微颤。
  正觉心头放松,喜上眉梢,却等来身后大地震动。
  她转身回头望去,幽蓝夜幕下,月光铺满草地,一字排开的一队骑兵,吆喝扬鞭,马蹄声急,从天边夜色中,渐渐脱影显现出来,朝着她,直直地压过来。
  那是凉城的军队,夏宫的禁卫。
  夜长欢扭头看了看身后草原,除了远得近乎缥缈的那些星点帐篷,空空如也。天地之间,就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于是,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谁来了,是冲谁来了。
  嵬名霄还是不算笨,在茫茫天地间,竟也能如此迅速,如此精准地,将她逮住。
  不过,也太小题大做了些,逮她一个人,用了好几百骑。真是……劳民伤财,切!
  仿佛,那队骑兵,也听见了她心中的讥诮一般,在离她半里之距处,停住了。
  地面的震动,消失了。马蹄的嘚,却没有停止,有一骑,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松松垮垮,摇摇晃晃,朝着她慢慢行来。
  那种悠闲,大约是对待手中的爬虫,笼中的鸟雀,反正也飞不出手掌心,逃不出五指山,不若与她玩玩的意味。
  的确,她只有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那几百只四蹄的畜生。
  然而,她不能停下脚步。她必须拿出决心和勇气来,对付嵬名霄这种又韧性又阴狠的人,你只有比他更韧,更狠,他才会拿你没辙。
  夜长欢便对身后的骑兵,还有那悠悠行来的一骑,视而不见,继续迈步往前走。
  明月照旷野,天地寂静,脚下是踏压浅草的悉索脆响,身后是骏马扬蹄打喷的动静。
  夜长欢忍住不去回头,甚至,连眼睛都不斜一下,只管笔直往前走。身后那骑,竟然一时也没其他意见,就那么的嘚的嘚地,驱着马尾随。
  一人一骑,一前一后,月光下信步。
  走出了小半里路,终于,那骑忍无可忍了,一个打马,抢了几步,行到她面前,勒马驻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来送我的吗?”夜长欢无奈,仰头,笑问。
  “……”嵬名霄被她这话一呛,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骏马也跟着“嘶”地喷了一声。人与马,都表示十分的不屑……与愤怒。
  夜长欢绕过马头,又欲往前走。
  嵬名霄飞快地驱马一个跨步,给挡了,再略略俯下身,问她:
  “草原上有狼,你不怕吗?” 
  夜长欢不答,掉头往另一边走。天地开阔,整个草原,四面八方都是路,他拦不住她。
  “还有会见色起意的男人。” 嵬名霄又甩起马鞭,在她面前一截,同时仰身过来,用一种坏叔叔吓唬小孩儿的语气,挑着眉毛,继续威胁她。
  夜长欢突然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本来是心存决绝,准备板着面孔与嵬名霄说狠话的,被他这样一茬,接下来的话,就软了气势:
  “要么,让我走,要么,杀了我。不然,我总会有办法离开的。”
  没有了犟得像头牛的执拗与绝傲,却多了绵绵怅意与无尽忧伤。
  嵬名霄仰头望天,长长地舒了口气,跳下马来,亦是惆怅的语气: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夜长欢退后一步,警惕的盯着他。心中暗想,嵬名霄就算不会杀她,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我来时,其实很生气,一路上都在想,一定要把你捉回去,造个笼子关起来……”嵬名霄说着,笑得很狰狞,继而又蹙眉犯难,“可是,我刚才突然想通了,关起来,又怎么样?关得住你的人,关不住你的心……这里,你自己摸一摸,你的心都不在这里,你这个没心的女人!”
  他说着,竟抬手来虚指她的心窝。夜长欢又不觉往后退。
  “退什么退,我又不吃你!”嵬名霄突然冲她吼来。
  夜长欢有些诧异。草原月色下,这个男人一脸凶相,但是,却并不十分可怕,反倒,有些孩子气。随后,他一连串突来的动作和唠叨,更是彻底将她惊呆了。
  他先是从腰上摸出那把从她这里收缴去的匕首,就是裴煊给她的那把,递过来,说到:
  “这个,还给你,可以杀狼,也可以防男人。”
  接着,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眼疾手快地抖开,给她披围在肩头,恶狠狠地叮嘱:
  “这个,穿好了,不然夜里冷死你。”
  然后,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袖中,怀里,腰间,靴筒,东拼西凑,竟给凑出一大把碎金子,往她手中塞了,丝毫不介意泄露他身为皇帝却满身藏金子的怪癖,言语间依旧恶毒:
  “这个,收好了,不然饿死你。”
  末了,拉过身旁的高头汗血马,将缰绳递到她手上,说了句:
  “走好,不送。”
  然后,居然自己先转过身,大步往回走了。
  夜长欢披着那件还带着体温的袍子,手里捧了一堆刀子,金子,马鞭子,傻兮兮地立在原地,半响没能回过神来。
  嵬名霄的路子,来得太突然,太迅猛,她一时,接受不了。
  他真的,放她走了!慷慨如豪客?潇洒如侠士?谦谦如君子?
  平心而论,嵬名霄待她,其实不差。
  待那人走出了百步远,夜长欢才反应过来,心潮如浪涌,撒腿追过去,将嵬名霄从后面抱住。抱得那人浑身一僵,化成石像。
  “对不起!”她不能如他所愿,但是,真诚地道声歉,还是做得到的。
  “……”嵬名霄大约是被这突来的柔软,砸晕了。
  不过,这声对不起,他还是受得不怎么心安理得,他使过的那些坏,夜长欢回了玉京,迟早还是要知道,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跳起脚骂他呢。
  遂沉着声音,大吼道:
  “你最好趁我反悔之前,快走!” 
  缠他腰上的手臂却不放松,且还在替他着想:
  “你就对外宣称,我意外染病,不治而亡吧。”
  世间再无安阳公主,夏国皇后卒于凉城,熙朝便不会与夏国追究。这是她能够替嵬名霄所想的,所做的,唯一事情了。夜长欢心道。从此,隐姓埋名地悄悄活着,总比她亮着身份,回到玉京,徒惹两国尴尬要好。
  “我马上就要反悔了!”嵬名霄嘶着声音,再吼。
  他不知道,心中那种恼火冲动,是感动,渴望,还是依恋,不舍,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反正,又胀又酸又痛,烦得很。
  夜长欢这才撤了手,转过身,奔跑而去。
  嵬名霄猛地转身,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再捏拳而垂下。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心中犹在想,幸好她跑得快,不然,他也许真的就反悔了。
  明月如镜,天为帐,地为席,才是草原儿女的良辰美景销。魂天。可惜,他却脑子发热,君子了一回,此番良辰美景,也许,就再也难遇难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标题摘要,简化自海子的诗句“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在这里滥用了。

  ☆、回来

  又是一年春,春芽初发,春水初生,春花竞放,春风十里,春林茂盛。
  天道恒定,四季轮回,世事却无常,时势亦多变。
  这一年春天,玉京城里,不觉已经改头换日,着实天翻地覆。
  先是年节里,龙体一向康健的皇帝,突然病倒了。本是一点点风寒,外加点轻微积食,却演变成了一病不起,直接连朝政都不能亲理了。
  然后,便是宁王进宫探疾,却陡然变成皇帝驾崩,遗诏要传位于宁王。内宫外朝自然都跟着炸开了锅,宁王控制了宫禁,软禁了包括皇后在内的一干后宫娘娘与公主们,甚至将文武百官也给齐齐请进宫里,在紫宸殿前的阔场上跪了一大片,跪了好几天,却唯独放跑了太子。
  接下来,百密一疏的宁王殿下把玉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他的太子兄弟的活人……或者尸体,直接导致宁王和满朝文武僵持不下的尴尬。因为,那群顽固不化的臣子们声称,遗诏是可以伪造的,太子却不是乱封的,太子即储君,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有在储君殁了的情况下,宁王才是顺位继承人。
  熙朝重文轻武,文官系统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宁王可以气死老皇,控制宫禁,伪造遗诏,却没有办法杀掉满朝的臣子。
  僵局之中,就等来了裴煊进京,带着三万骑兵,还有一干夏国人,不跟任何人客气打招呼,也不跟任何人啰嗦讲道理,默默地绕过了京畿大营,强硬地控制了玉京九门,然后围住宫城,直接强攻,把宁王给拿下了。又在昔日安阳公主府后院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藏得妥妥的太子殿下。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没有悬念了,十六岁的太子登基成了新皇,却尚不能亲政;皇后娘娘成了太后娘娘,临朝称制;三万进京勤王的骑兵从西北边防军摇身变成了玉京的宫城禁卫军,当然,他们中间还做过嫁去夏国的和亲公主的随嫁扈从来着,不过,大家都选择性地把这件事情遗忘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所以,送出去的嫁妆,能收回来一些,还是就收回来比较好。
  而所有谋逆罪人与平乱功臣,自然是,该杀的杀,该押的押,该赏的赏,该升的升。
  要问所有的人当中,最青云得志春风得意的人是谁,自然当属裴煊裴相公了。
  平乱有功,匡扶少主,太后亲弟,天子亲舅,自然应当位极人臣,坐镇朝堂,做肱骨国柱。
  从吃力不讨好的小小玉京府尹,到吃力不讨好的倒霉送亲使,再到位高权重的东府宰执,虽说都称一声裴大人,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听说,太后不决的政事,喜欢问询于裴煊,少年天子则是自幼就信赖这位亲舅舅,此番又多了一份护驾救命之恩,更是平添亲厚,无人可及。
  如此炙手可热的权臣,当然是大家都想巴结的。
  于是,这年春天的裴国公府,日日门庭若市。下帖子请吃饭的,想要求情办事的,还有锲而不舍要给裴大人说亲的。权贵豪客,三教九流,三姑六婆,车马轿子,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国公府的门房,也跟着水涨船高,成日忙得不可开交。关键是,还得有机灵劲儿,什么帖子是接得的,什么差事是可以推脱的,什么人是怠慢不得的,都得靠一双火眼金睛,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来应付。既不能来者不拒,给主人家添麻烦,又不能有眼无珠,给主人家惹麻烦。
  这些门上的应酬活路,那个小厮,往日就是瞧他见机才安在这里的,如今日日操练着,更是越发炉火存青。
  这一日午后,府门口来了个妙龄女郎,却把门上那小厮给难住了。
  那女郎,梳一头乌发简髻,着一身素衣小靴,其实也干净的,可瞧着总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就像是刚刚行了很长很长的路一般。那素袍衣襟上,洗褪了颜色,靴面脚尖上,磨掉了绒皮。
  看着一身朴素吧,却又依稀隐着贵气,看着消瘦得像只柳条儿,却又有一股子精神。见她大大方方地行至阶下,站定了,仰头看了看门楣,再手搭凉棚,看了看头顶的春日暖阳,大约是怕晒着,便转身去了边上的梧桐树荫下,往那石狮底座上靠了,兀自闭目养神。
  国公府门房的小厮,就立在门上,犹豫不决。
  去搭理她吧,如今有许多玉京城的女子,听闻他家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又好,便专门来国公府门上,等着看他下朝回家,一睹风姿,又听说他在夏国娶了个夫人,却也没有带回玉京来,便想着寻点缘分,看看月老的红线,还搭不搭得过来。
  这样的大胆女子,几乎每日都能遇上那么几个。更有甚者,哭哭啼啼,编些凄凉身世,要卖身进裴府,到大人身边当丫鬟的,大人吩咐过,随她们去,不理会便是。
  不搭理她吧,门房小厮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妥。他眼力劲毒,直觉这是个不可怠慢的主儿,就方才那在公府门前闲庭信步的雍容气度,还有此刻直接抱着石狮靠坐的随性派头,就是那些慕名来骚扰的玉京女郎们,不可比的。
  可瞧那一身的打扮,又着实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家女郎。
  门房小厮就在心里纠结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莫要怠慢为好,保不齐是个落难的贵女呢。
  于是,他走下阶来,客气地问那女郎:
  “敢问娘子有何贵干?”
  “我等你家大人。”那女郎竟也客气地笑着答他。
  彼时阳光正明媚,透过梧桐树隙,洒在女郎发间,脸上,肩头,如碎金点玉,瑶光生辉。
  门房小厮看呆了,平日应付门口那些厌烦之人的不耐嘴脸,愣是一点也使不出来,不觉继续客气周到地说到:
  “今日宫里有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