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传·诺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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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传·诺今欢-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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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佳氏已被拖远,我隐隐看到僖嫔暗自一笑,从前她得意时,都不敢随意提起罪臣鳌拜,马佳氏如今只是妃位,不过依仗着自己育有皇子,就敢如此放肆。
  玄烨厌恶地收回目光,再不去看荣妃,他转向众人,目光直锁皇后,“纯贵妃与常安,是朕除去罪臣鳌拜的功臣,日后若是有谁再敢将功臣与乱臣贼子混为一谈,目无尊上,口无遮拦,休怪朕无情。”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冰冰冷冷地吐出这几句话来,却令所有人都惊恐不已,恐怕自己会像荣妃一样,所有人早已跪倒在他脚边,低声道,“臣妾不敢。”
  “好了,今日是除夕,本该高高兴兴的,不能让马佳氏坏了兴致!”玄烨转身只将我一人亲手扶起,而后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搀扶着太皇太后走远,“皇祖母,孙儿陪您转转!”
  李德全和子静见玄烨陪着太皇太后走远了,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留在原地的后宫众人待他们走远了才敢从地上站起。
  我一人走向远处,冬日的风格外刺骨,风卷着枯草打在身上,穿过斗篷的缝隙,如针一般刺在皮肤上。
  方才跪在地上良久,我的指尖已麻木得没有了感觉,我摩挲着双手,站在草甸上望着远方,玄烨伴着太皇太后说笑着走远。
  玄烨是孝顺的,他不会违背他祖母的意思,就算他的皇后,也是当年太皇太后亲自选的。
  我能看出刚才荣妃一番话后太皇太后神情的变化,他最怕有人威胁玄烨的皇位,从前她怀疑鳌拜,日后难保不会怀疑完颜家。
  完颜家每登高一步,都令我不安,我怕有朝一日,我难以保护我的家人。
  “姐姐?!怎么闷闷不乐的?今日可是除夕。”惠儿从我身后走来,她微笑着递给我一只暖炉,我微笑着接下,捂在手心里,我轻声道,“惠儿,你说,他会不信任完颜家么?”
  惠儿冷笑,她屏退了身后的熙雯和故笙,她同样望着远方,望着玄烨走远的方向,“他将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却又相互制衡。他以皇后控制索额图,以僖嫔和宜贵人控制遏必隆,以舒妃控制陈广庭,以我控制叔父纳兰明珠,以姐姐,控制完颜明若。”
  惠儿对我浅浅笑着,她早已看清了后宫的局势,所以才会不争不抢,一是因为她乃是皇长子生母,二是因为玄烨不能缺少纳兰明珠。
  “他是何等颖悟绝伦之人,姐姐该比我更清楚,你我再得圣宠,也只不过是他手中一枚棋子。家族若是衰败,便是你我成为弃子之时。他从前会怀疑鳌拜,会怀疑遏必隆,日后难保不会怀疑到完颜家与纳兰家,只要功高过主,他就会斩草除根。”
  玄烨在前朝与后宫都拥有绝对的权威,我知道他的手段,更知道他的谋划,若不是他,怎得今日天下歌舞升平。
  可是我难以想象,那个将我置于弃子之位的人,有朝一日会是曾经对我百般温柔的他。
  我此时才大彻大悟,为什么后宫的女人,拼死都要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那是她生存的基石啊。
  “好了姐姐,开心起来,你看那边。”惠儿指了指远处,我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看,才发觉是雪绒和常安。
  我欣慰地一笑,见到他们二人纯净的笑容,我立时忘了方才的沉重。
  我隐约听到常安率先开口,道,“公主,之前是微臣的错,不该顶撞公主,更不该无理取闹,失了男子气概。”
  雪绒白皙的脸颊上一片殷红,煞是好看,她点了点常安的额头,“长姐说,谁输了谁道歉,你又没有输,为什么主动向我道歉?”
  惠儿掩嘴一笑,伏在我身边低声笑道,“公主这是已经随安少认姐姐做长姐了!都不叫嫂嫂了!”
  常安听了雪绒的话,忙解释道,“是我不好,我敢作敢当,向公主赔罪了。”
  雪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我也有不对,既然打了平手,我也要道歉才对…常安,以后我不随便发脾气了。”
  我嘴角的笑意更浓,望着他们的模样,我仿佛能看到我曾经期盼的样子。
  天高皇帝远,海阔天高处,只此一人,执手白头。
  清晨赶到北苑,整整一个晌午站在草场上,任凭冷风吹打,身上不觉已覆盖上了一层疲倦与酸痛。
  北苑早已搭起帐子,供各宫主子休息,见我累了,一管事的女官领我走到供我休息的帐前,笑道,“纯贵妃娘娘,还请您莫言嫌弃,若是累了,就请在此小憩片刻。”
  我对那女官点一点头,道,“有处容身甚好,何来嫌弃之说?感谢姑姑带路,姑姑请回吧。”
  我方踏进那帐子,打量着其中不输宫中殿宇的装潢的内景,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呼唤,“纯贵妃娘娘吗?”
  我蹙了蹙眉,眼神流转望了望纯风,只动了动口型,她便心领神会,问道,“是谁?你怎么在纯贵妃休息的帐中?”
  那个人确定了纯风的声音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我不禁一惊,那人竟是皇后宫里的佩月。
  “怎么是你?佩月?”我蹙紧了眉头,质问她道。我曾经对她有恩,只是她是皇后贴身的人,使我不得不对她产生戒备之心。
  “娘娘!奴婢冒死前来送信,只为报答娘娘往日救命之恩情!据奴婢所知,皇后娘娘也有足够准备,能将贵妃您…逐出宫去…!甚至不用自己动手,而是借用皇上之手!”佩月跪在地上一口气说出了这些令我震惊的话来。
  我震惊地愣了半晌,脑中不知闪现过些什么,只剩下惠儿所说的“弃子”二字一直在耳边盘旋。
  我缓了良久才道,“你胡说什么?本宫有何把柄在她手上?她能有如此大的把握?!更何况,本宫与她向来是井水河水不相冒犯。”
  “娘娘,如今时疫纵横,天地会泛滥,皇上内心焦虑,此时最听不得旁人的挑拨言语。皇后前几日对她的心腹们说,她会借用时疫与天地会之事,将您打压到底,连带完颜氏一族…”
  佩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给娘娘请安!奴才印夕求见!”
  佩月忽然慌了起来,她抓紧我的旗裙下摆,“娘娘!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奴婢在这儿啊!”

☆、卷起千层浪

  我努力使佩月平静下来,轻轻“嘘”了一声,随后扶她站起,小声道,“印夕是本宫娘家的佣人,他虽不是亲信,至少还算是自己人,你不要怕。
  佩月渐渐压低了声音,我对纯风点一点头,她才领印夕进来。我与印夕已是许久未见,犹记离家时,他还是青涩的少年模样,如今已是堂堂男儿。
  印夕缓缓从屏风后走出,见到我后扑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地道,“奴才参见格格!嗯…不,纯贵妃娘娘!”
  他一声“格格”叫得我瞬间心软,心思全部被抽离,“是啊,印夕,他是从小长在完颜府的佣人,是阿玛亲自带回府里□□的孩子,他刚到府上时也只有五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见到他,不禁眼眶一热,那感觉到底是亲切的,我弯下腰扶起他,“印夕,快起来吧,你来找本宫有何事?”
  奇怪的是,他起身时并不看我,而是一直盯着躲在一旁的佩月,纯一察觉到一丝不对,连忙挡在佩月面前,拦住了印夕的视线。
  印夕此时才回过神来,对我恭敬笑道,“回娘娘,奴才来只是为了给您请安。因为夫人说,奴才进宫后,第一件事就要来参见娘娘。”
  我含笑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印夕只是点了点头,转而纯风开口问道,“印夕啊,我看你一直盯着人家佩月姑娘看,怎么?你们认识么?”
  印夕被纯风这样一问,却忽然慌了神,他惊得连忙摇头,“不不…不认识!”
  “那你盯着佩月看是做什么?!印夕,我告诉你,这是在宫里,不比府中,你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你明白吗?!”纯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印夕连连退步,低头道,“纯风姐姐,你我是旧识,更都是完颜府的老人,难道姐姐还不信任我么?”
  纯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印夕这样一句话顶得没再开口,我送佩月出了帐子,才对印夕道,“你实话告诉本宫,究竟认不认识佩月?”
  印夕额上蒙上一层汗珠,他吞了吞口水,跪下对我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只是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她一面而已,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到娘娘这边来了?”
  我冷冷地一笑,不自觉地捻了捻左手指尖上的护甲,我缓缓走到印夕面前,俯视于跪倒在地的他,用被我捻过的护甲挑起他的下颚,冷笑着道,“印夕,纯风方才说的话,看来你是当耳旁风了。”
  从前常安不喜印夕,也最不信任印夕,但我对印夕想来宽容,他家人染病时,也是我为他向阿玛告了假,并给了他银两,为他家人治病。
  我不求他感恩于我,我只求他本分做事、做人,不要做出背叛完颜府的事就好。
  印夕连连叩头,应着,“是是…娘娘说的是…奴才日后一定谨记纯风姐姐说的…绝不过问不该知道的事。”
  我收回了手来,转身走远,纯一搀扶我走进内间,我转身坐在卧榻之上,隔着一层隐隐透光的金丝纱帏,对仍旧跪在外间的印夕道,
  “你是完颜府旧人,本宫感念你多年来照顾阿玛额娘的恩情,不苛求于你,本宫只望你日后在宫中谨慎做人,莫要误入歧途,莫要枉费本宫阿玛领你入府的恩情。”
  印夕连连叩了三头,我才对纯风点点头,命她送印夕出去,纯一见纯风已送走了印夕,便转身为我挂起起一层厚实的遮光床帏来,她便站在床帏外伺候。
  我刚刚合起眼睛休息,却还是放心不下,想到佩月说的,皇后要借时疫与天地会之事逐我出宫,并且会牵连到我的家人,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安。
  我忽然想起来,有一日我与玄烨出宫,遇见印夕的家人,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曾说过,“多谢索额图大人和皇后娘娘的救济啊…”这样的话来。
  这次印夕又恰巧入宫,更让我不得不相信佩月所说的话。而且方才印夕看向佩月的眼神,明明带有几分仇视,他却说他并不认识佩月,只是在皇后宫中见过一面而已。
  我猛的坐起身来,长吸一口气,却仍旧难以平复自己紧张地心绪,纯一隔着帘子问我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擦了擦自己额前的一丝寒意,努力平静下来道,“纯风回来没有?让她来见本宫!”
  “娘娘!怎么了?奴婢在呢!”纯风微微掀开帘子来,问道。
  我扶她坐在我的榻边,用手掩住口鼻,低声道,“纯风,我觉得,这个印夕不对劲。”
  “是啊娘娘!”纯风也同意道,她蹙了蹙眉,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情景。
  “娘娘,”纯风开口分析道,“印夕一进门就叫您格格,装出一副好像不经意间喊出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降低您的戒备心,之后又说我与他都是完颜府的旧人,让我无力反驳,而且…他说他最先来给娘娘请安,又怎么会在皇后宫里见过佩月呢?!”
  我嘴角微微一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与皇后,很早就见过,只是佩月不记得了而已。”
  我心头一凉,看来常安看得没错,这个印夕的确不是什么老实本分之人。
  之前我与常安撞见他在私下里接触一些达官贵人,现在想想,那些人很可能就是赫舍里府上的人。
  “纯风,你去找一趟常安,告诉他,印夕在宫里这段时间,让他多盯着些。”我说完,纯风便点头去了,纯一复为我放下帘子来,她担忧地问道,“娘娘,您还好吧?”
  我暖意盈盈地对纯一一笑,“不碍事,不要担心我,你也去休息吧。”我转头躺下,渐渐有了睡意。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身边没有纯风,也没有纯一。
  我望了望帘外的日光,太阳正当头,想来已是午时,心中不禁疑惑,为何没有来叫醒我启程回宫?
  我掀开帘子来,却不禁大吃一惊,我拨开帘子的手一颤,望着眼前的人诺诺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他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我,“终于醒了?”他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为我披上一件绒衬的披风来,我含笑着握紧了他的手,低头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他坐到我身侧,双手将我环在臂弯中,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朕来的时候,你刚刚睡下,朕不想打扰你,就这么陪着你也很好。”
  我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想到佩月说的,皇后要借玄烨之手将我逐出宫去,我竟愈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此时我眼前之人,会狠心至那般境地。
  “该回宫了吧?”我合起眼来,贴在他的胸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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