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只觉五味杂陈,惊恐、震惊感袭上我的心头,我只觉我的一切感知都已不再清晰。
陈情此时却又继续道,“我之所以亲近报答完颜府,不仅因为完颜夫人曾无偿为我母亲治病,更因为…常平常安的生母,为了救我们,死在了禁军侍卫的刀下!”
“原来…”常安忽然难以自控地走向了殿中,我担忧地望着他,立时站起身来,只怕他会做糊涂事,
“你和我们亲近,处处帮着我们,不是因为你觉得你的身世和我们相像,而是因为你早知道我的生母是为救你而死!你!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啊!”常安的情绪已几近崩溃,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几近哭喊。
我知道常安虽从未说过,但他一直渴望知道自己生母的身份。可是阿玛却从未提过,我更不知今日陈情所说,阿玛是否知情。
玄烨低头蹙着眉,挥手示意了裕亲王,因当今朝上也唯剩下裕亲王可以制服常安。
裕亲王便得了命便上前去牢牢束缚住了常安,将他抱起束缚在殿旁,常安却已经崩溃地哭喊,“陈情!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
这样的冤债,何时才能还清,才能解开呢?如果当初阿玛与额娘没有误会,便不会有那个可怜的单身母亲,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不会有今日的痛苦。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常平常安!你们别怪我!”陈情仍旧跪在大殿正中,朝向远处被裕亲王束缚的常安大喊,“我不想害你!所以将仇恨都自己一个人憋着!我不愿看你们兄弟变成我这样!一辈子只知复仇!如果我早告诉了你,你还怎么可能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成就!”
我此时才留意到,阿玛已老泪纵横,他缓缓站起来道,
“回皇上,老臣之妾常氏,的确死于那场大火,老臣当年去见她时,才发觉她的院落已被烧得精光,她也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件事,如果不是陈情说起,老臣至今不知道她为何会丧命于火海!”
常平木然地站在远处人中,在周遭皆静坐的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他木然着一动不动,纯风在一旁担忧地喊他,他却已毫无反应。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我难以自控地痛哭起来,我冲下御案,冲到了常平身前,将他拥住,以手轻拍着他的脸颊,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恸,“平弟,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只是我手上一松,他却已毫无知觉,直直地躺了下去,纯风也立时疯了般跪在了常平身边,额娘也冲了过来,按住了常平的人中。
玄烨走下殿来,站在陈广庭面前,问他道,“朕问你,你还想抵赖么?”
陈广庭急红了眼睛,他抬头望向玄烨道,“我不抵赖…也赖不掉!陈情还活着,这就是天意…我该还的,必须要还!”
玄烨极厌恶地转身就走,痛恨地下令道,“来人!除去陈广庭顶戴花翎,革去一切官职,押入刑部大牢交由刑部查办!自今日起,由完颜常安…”
玄烨望了望站在远处的常安,见他今日这般模样,却又收回了自己的话,道,“自今日起,由裕亲王福全接管宫中禁军。”
几名侍卫冲入殿内正欲拖走陈广庭,谁知陈广庭却忽然站起身来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宝剑,一剑砍伤了那两名侍卫,两名侍卫倾时间痛苦地倒在地上。
乾清宫外把守的御林军闻声立时冲了进来,陈广庭大吼道,“完颜霏!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陈广庭已杀红了眼,他数十年都曾是宫内禁军统领,武功自然在那些侍卫之上。
他杀开一片血路,直到他直直向我冲来时,裕亲王才松开怀中的常安,他们二人一同阻止陈广庭,竟不料常安或许是悲伤过度加之手腕上的伤,他很快便败下阵来。
只剩下裕亲王一人苦苦支撑,裕亲王为救穆柯所受的伤势更重,很快他身上的伤口便殷出一片血迹,我望着眼前的裕亲王以身体为我抵挡,瞬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福全!”我声嘶力竭地吼着,踉跄着上前两步从身后将裕亲王狠狠推远,裕亲王顿时摔倒在了大殿之中。
此时大殿内一片混乱,一队御林军侍卫护着太皇太后与太后躲至了后殿,另一队御林军却还没有赶来。
殿内坐着的所有后妃皆已起身躲闪,只剩下纯风和额娘守着昏厥过去的常平。
“完颜霏!只要你死了!我死也无憾!至少我女儿就可以成为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陈广庭以剑锋直直对准于我,我已惧怕得没了逃走的力气,我只怔然瘫坐在常平的身边,望着他手里的剑向我越逼越近。
我终于紧紧闭起了眼睛,扭头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切,当我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忽觉身前扑来一人,死死将我护在了身后,那人被一股力量推动着,死死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敢睁眼,却听见殿内忽然传来一片惊恐的惊叫声,脚步声也杂乱了起来,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向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来,却见身前的那人,竟是玄烨。
他左肩之上插着一把剑,鲜血顺着剑柄汩汩流下,我已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颤抖着将他扶住,任由眼泪不受控地落下,“玄…玄烨…你……”
陈广庭见自己最终竟伤了皇帝,也已经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地上,最终被御林军众将士制服。
玄烨缓缓倒在了我的怀中,他的双眼合而又启,于模糊中对我道,“朕的心唯有鲜血才能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心疼常平常安宝宝。。。【哭泣。jpg】
我真不是常平常安的亲妈。。。也不是亲姐。。。【捂脸。jpg】
求轻拍!望喜欢!笔芯。。。
☆、年来多梦少年事
我只觉眼前一片混乱,泪眼朦胧之中看到大殿内乱作一团,乌泱泱一片御林军侍卫冲向了玄烨,将他扶起。我毫无知觉地瘫倒在地上,竟不知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冲来的人们将我扶起后离开了乾清宫。
当我依稀从昏沉的睡意中醒来时,睁开双眼发觉只有纯一与纯雨守在我的身边,周遭再无其他人的身影,我不禁害怕,玄烨在哪儿?常平和常安又在哪儿?!
我肩上只有一处浅浅的擦伤及膝上几处淤青,并无大碍,我翻身坐起,便要向外跑,却被纯一从身后拦住,她喊道,“娘娘!您也受伤了,您还要去哪儿?”
我甩开她的双臂,回身焦急问她道,“我问你,皇上现在在哪儿?!常平常安又在哪儿!”
纯一怄气地叹了口长气,她蹙起眉来看着我,道,“皇上还能在哪儿?!自然在乾清宫!平少爷和安少没一个清醒的!奴婢好不容易守着娘娘睡了,娘娘这又要去做什么?!”
“他为护我而中剑,我怎能只顾自己!”我回身抚开纯一的手,她却还是追来企图留我在钟粹宫中,却被一旁的纯雨叫住道,“姐姐!让娘娘去吧!你根本不明白娘娘的心情!”
纯一立时松了手,回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纯雨,听着她笃定地喊出“你不明白”几个字来。纯一木然,我却再不顾了,立时跑出来钟粹宫去。
虽已是初夏的深夜,但空气中仍凝着重重的暑意,闷闷的氛围里唯有急声蝉鸣打破了沉寂。
我一路跑着,直到乾清宫时已是汗流浃背,我来不及平息自己的气息,便已冲进了人流熙攘、宛若白昼的乾清宫。见诸位后妃皆在此处,唯我缺席。
太皇太后及太后无一人离开,摆了椅子就坐在乾清宫殿门前,两列后妃皆颔首跪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我自她们身边走过,全然不知殿内的情况,只望见大殿内一片明黄的灯光,其中太医来往,交谈声不绝于耳。我走过跪在两侧的后妃,只听到人群中传来几声啜泣,忽觉心内一凉,难道竟是玄烨有什么不测?
此时我眼中心中只剩下玄烨,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知道他是否受了苦?我一言未发,拾裙欲要踏进乾清宫中,却听身后一声厉喝,“完颜霏!”
我迟疑地回过头去,只见太皇太后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她用力拄着杖,于众多丫鬟侍女的搀扶下走近到我的身边,我因玄烨的事而心中奇乱,竟迟钝地忘却了行礼问安。
她以手中拐杖狠狠抡在我的脚踝处,我不得已摔跪倒在她面前,不禁抬头疑惑道,“老祖宗…?”
她的声音因极度的心焦的变得沙哑不堪,“哀家只想问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毓娴的满月,为什么要在今日让那个陈情入宫!”
我抬起头来望着极度气愤的太皇太后,因说了几句话后已气短喘息咳嗽不止,她的近身侍女忙为她抚背。
我担忧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一直以来对我疼爱有加的老人,今日却对我满怀误解。
我望向她解释道,“老祖宗,陈情的冤屈您也听到了,难道他不该伸冤么?!”
太皇太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我的脸上,怒斥道,“伸冤可以在任何一天!你为什么偏偏要让他在今天进宫!那个人与皇家毫无干系,却毁了公主的满月,毁了禁军的统领,更伤了哀家的玄烨!”
她说到玄烨时以手狠狠拍着自己的心口,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就此戛然而止了。
望着她因玄烨而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更是百般煎熬,我甚至希望现在躺在殿内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老祖宗,皇上现在这个样子,嫔妾比任何人都心急!嫔妾从未想过陈广庭他会…”我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复高高举起手中的拄杖狠狠抡在了我的身上。
一时疼痛难耐,我狼狈地摔倒在地,太皇太后却仍旧不依不饶吼道,“你怎敢说你比任何人都心急?若你真的如此,便不会最后一个才来!”
我委屈地从地上跪起,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解释,最终却只淡淡对她道,“完颜霏是皇上的妻子,皇上若有不测,完颜霏绝不苟活于世!”
她有一瞬的触动,忽然泪如泉涌,以手按住自己的头部痛苦不已,她颤颤巍巍退了几步,身旁的一切后妃便都起身来将她扶住,搀她坐回到座位之上后,她才痛哭道,
“冤债啊!冤债!他为了你连命都不顾了,你又说他若有不测,你绝不苟活!叫哀家不知如何才能忍心将你二人分开?”
我淡淡而笑,心中的悲伤来得彻底却也来得平静,我知道当我家族权倾朝野那一日,便是我要被太皇太后亲手铲除的那一日。
前朝要讲究权力制衡,从前有遏必隆、索额图、纳兰明珠与我阿玛相互牵制,互相平衡,宫中大内又有陈广庭与常安相互制约制衡,后宫中则有赫舍里芳仪,温僖贵妃,舒妃与荣妃…
而今日,前朝无索额图无遏必隆,仅剩的纳兰明珠又与阿玛交好。大内中又没了陈广庭,完颜常安便是说一不二之人。
而后宫中已无皇后,已无温僖贵妃,更无从前的荣妃,仅剩的舒妃今日虽贵为舒贵妃,但有今日这样致命一击,已是元气大伤,仅剩我位居副后之位。
今时今日的完颜氏一族,又如何能不让太皇太后升起防备之心呢?
就算我们从无反心反意,也会被她口上冠冕堂皇的罪名,除之而后快。
我深深懂得这样的道理,更清楚当年她与玄烨选我入宫,本就是为了铲除鳌拜,而后制衡当年的皇后与温僖贵妃。
没了鳌拜,会有下一个完颜明若与完颜常安;没了赫舍里芳仪和温僖贵妃,却有下一个我,在她看来,我们本就毫无区别。
“老祖宗不用为难,”我缓缓站起了身来,向她径直走去,她立时安静下来听着我所说的话,我只微微一笑,向她轻声道,“留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我转身要走,只想进到殿内去亲眼看一看玄烨,却又被太后拦下,她轻快地追至我身后,训斥道,
“今日若不是你和你弟弟常安将陈情带入宫中,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干系吗?”
我怔怔站在原地,面向着大殿而背对于她,我的影子在殿内的光下透射出极长的影子,亦如此时我心中无限拉长的悲伤。我低头含笑道,“太后难道想罚我,而不是罚有罪之人么?难道陈情所说,不该由皇上为他做主么?”
我只淡淡说完这一句,人群之中的舒贵妃立时哭着跪倒在了太后的眼前,边哭便道,“太后明察啊,当年的事裕勤丝毫不知啊…裕勤不知自己的弟弟竟在外颠沛流离、任人欺凌了那么久…更不知他今日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我蓦地注视于跪在太后面前的陈裕勤,不禁开口问道,“姐姐所说有心之人,又当何指?”
“有心之人自己自会明白!”太后高喝一声替陈裕勤答了我的话,她亲自去扶了陈裕勤起来,安抚她道,“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