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蘅不和她废话,从窗户直接离开了,那女人这才从床上走了下来,拿了条单子随意将自己裹了裹,望着开着的窗户,笑的眯住了眼。
她的后脖颈上,有一朵刺在皮肤上的鸢尾花。
薛庞延听闻王大人被尹蘅直接砍了,气的将手中的茶碗直接摔在了地上,局妖蹲下去捡,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薛庞延这才收了情绪,看了局妖一眼,那血确实流的厉害,他便让上司总使先退下了。
“要不要叫御医过来。”薛庞延也蹲下身,拉住了局妖的手,他摇摇头说:“陛下,你也不要将尹将军逼的太紧了,您还需要他为您保梁国的安宁呢。”
薛庞延一提到尹蘅明显心情就很不好,松开局妖的手换换站起来,斜睨着他说:“不管有没有二心,他现在在国内的声望越来越高,这样的人,不应该除去么?”
局妖也站起来,靠在薛庞延身上,小声的说:“您是一代明主,又何须担忧臣子会超越您,自古以来君主最应该怕的并不应该是有能力的臣子,而是野心无法得到控制的将臣,尹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薛庞延冷笑一声,掐住了局妖的下颌,目光阴冷直穿他心底的望着他问:“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人?”
局妖仓皇的凝了眉头,一脸无措的表情摇着头说:“陛下,局妖多嘴了。”
薛庞延不动声色。也为再表现出自己到底是不是愤怒了,松开局妖,伸展双手让他为自己宽衣。薛庞延和局妖身高差不多,但局妖在他面前习惯了屈膝站着,所以比他矮半头多,薛庞延垂目看着局妖帮他解衣带的手,越看越觉得心痒痒,毫不留情的伸手先一步将局妖胸口的衣服扒开了。
局妖有些惊慌,薛庞延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怒气的兽一般,眼神危险的说:“太后那边,没法交代,她一心要尹蘅的命。”
局妖后退了一步,薛庞延逼近一步:“你不要管这些了,你一直以来为尹蘅说的好话也够多了。”
好雨知时节。
虽然李诺并不是很喜欢下雨,尤其是梁国的雨,一旦下起来就颇有没完没了的趋势,但好处是若是接连三天以上都下雨,尹蘅便可以不入宫去,直到放晴。这是梁国的规矩。
鱼泽醒的早,李诺这赖床的毛病也快被她治好了,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在屋里打趣,鱼泽会翻身了,不愿意平躺着,每当被平放了,便会一咕噜翻过身,趴在床上看着李诺笑。
尹蘅将她抱在怀里,一边逗着一边看着李诺说:“鱼泽这孩子,最近倒是越来越像你了,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脸坏样。”
李诺白了尹蘅一眼,不想与他理论,躺在床上包了被子打算偷闲的再睡一会儿,就听屋外的婆子通传过来,说有人要求见将军。
“是什么人?”尹蘅问。
“奴婢也不知道,兜在大斗篷里,问不出来什么身份,现在还在后门外马车上呢。”婆子答。
尹蘅将鱼泽放在了李诺身边,也不打算走远,便连衣装也没换就先出去了。
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是从租车行租来的,尹蘅出来后在马车外还未开口,车上的人就下来了,他略一抬头浅浅一笑,尹蘅看到他之后却凝了眉头。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你不必担忧,没有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尹蘅冷冷的说:“将军府一直有人盯着,你以为你来,他会不知道么?”
那人也不多言,答的有些固执:“我带了酒,你想喝么?”
尹蘅还是让开了身后门,那人从车上搬下来一坛酒,越过尹蘅先进了门。
尹蘅关好门之后,那人才将头上的斗篷放下来,一头柔顺的黑发,透着淡淡的茶香。
他将酒坛放在脚边,笔直的跪在了尹蘅面前,微颔着头说:“少主,局妖没有您的命令直接前来,还望少主赎罪,但是局妖怕若是再不来,便没有机会再与少主一同喝酒了。”
尹蘅未言,自从局妖进宫之后他便几乎再没有见过他,算来也有好几年了,他被送进宫的时候还是少年青涩模样,如今看来虽然长相没怎么变,可眼神里却已经尽是沧桑。
皇宫,果然是没有刀兵的战场。
局妖将身上斗篷除了,露出一身扎眼的火红色长袍,按理说这衣服应该配着内袍穿的,直接穿难免显得放荡了些,局妖本来就有些瘦,如此敞着胸膛,胸骨和肋骨相连的位置就很明显。
“你这男宠做的时间久了,竟也学着女子画起妆来?”尹蘅说罢冷冷的转身,向东院走,李诺一个人带鱼泽,他不放心。
局妖抱着酒坛施施然跟着他,也不说话,他头发没束,松散的披着,被风一吹丝丝缕缕的扬起,饶是柔情。他其实是有一肚子话想对尹蘅说的,可面对他的冷漠,又完全开不了口。
“这是我最喜欢的衣衫,妆容也是。”局妖进了东院,将酒坛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才很小声的补了这么一句。
李诺还是比较担心尹蘅的,怕是有什么坏人来抓他了,这次回到梁国,她内心就一直都不安宁,抱着鱼泽挑开窗户看着外面,见到尹蘅身后跟进来的这人,不免皱了眉头。
这男人也实在是妖了点,关键跟在尹蘅身后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儿表情,凭借她多年的经验,加上现代人的开放思想,突然就对这男人生出几分敌意。
正好有婆子送晒好的尿布,李诺将鱼泽放在尹蘅专门给她买的竹编小摇床上,让婆子哄着她睡觉,自己就打算出去“棒打鸳鸯”。
脚都要迈出门了,李诺又收了回来,跑去妆台前看了看自己。实在是有些不修边幅的厉害,迅速梳了个头,想着外面那男人扎眼的红色衣服,她从柜子里扯了尹蘅给她买的桃红色裙子出来,虽然小肚子还是有的,胸也比以前大了很多,但她挤啊挤也弄出了别样的丰腻感。
略施粉黛,李诺又罩了件蝉翼薄纱外套,这样看起来就完全是个美妇人了,耍的就是韵味十足。
李诺清清嗓子,推开了房门,还未出门就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夫君……”
局妖本来正想和尹蘅说话,听到这一声呼唤,愣住了。
他和尹蘅同时望向李诺的方向,两人都震住了,只不过两个人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李诺眉目传情的望向尹蘅,风也是很配合的。一阵微风拂过,将院墙边的红杏花吹落了不少,还有几片花瓣调皮的粘在了她唇瓣上,更添一抹殷红。
李诺伸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嘴角挂着一抹尹蘅从来没见过的娇媚笑容,走路的时候恁是一个婀娜多姿,都不用她做什么,尹蘅将衣袍下摆拉了拉,免得被看出来他此时澎湃的反应……
局妖却是哑着,呆呆的望着李诺走到尹蘅身边,她还特别大方的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神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傲慢,完全一副女主人姿态。
娇弱的坐下来,李诺就像是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一样的,将尹蘅的手臂紧紧搀着,最让局妖惊讶的是一向冷冰冰的少主,在这个女人坐在身边的那一刻。就像是千年冰山轰然化为了一汪柔水,脸上的幸福笑容,简直刺眼。
局妖想逃,可又不能逃。他手指有些微抖的扶着酒坛边缘,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只是将酒坛里的酒倒满了小桌上的酒壶。
尹蘅其实心里暗爽,他知道李诺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现在也是个醋精,连男人的醋都吃,不过他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毕竟自己深爱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是百年难遇的事。
他从不和别的女人接触。如此,机会难得。
尹蘅想到这里,突然心生一计,对局妖也缓了表情,浅笑着说:“想来也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你好好喝酒了,这是什么酒?”
局妖哪儿听过尹蘅这般柔和的说话,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赶忙倒了一杯酒递给尹蘅说:“葡萄酿,是我在宫里亲自做的,你尝尝?”
尹蘅方端起酒杯,还未喝,李诺便趴在了他肩头,撒娇的说:“夫君,这酒闻起来可真香,颜色也好看,我也想喝……”
尹蘅叹了口气,宠溺的将酒杯凑近李诺嘴边,她小口微张,咬住酒杯边缘,将酒一滴不差的吸进了嘴里,松开酒杯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笑容,斜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局妖,他手抖的比方才更厉害了。
尹蘅将酒杯送去局妖面前。他又给尹蘅倒了一杯,结果不出所料的又进了李诺的肚子。
便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到第五杯的时候,局妖将手里的酒壶重重一放,望着李诺说:“夫人,你刚生了孩子,喝多了酒,就不怕影响孩子么?”
他已经尽力忍着了,在少主面前他不能发作。
李诺脸侧已经有些红了,想不到这酒劲儿这么大,她已经很久没喝酒了,贪了几口,但她酒力本来不好,欺负了局妖心情又特别爽,关键是尹蘅特别给她长面子,这么一想心情就更好了。
心情一好,就容易忘形。
李诺笑的特别娇媚的缓缓坐直身子,仔细看着局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半天,看的局妖浑身不舒服。
被看的久了,局妖就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打扮的不对劲了,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不对的地方,只能说这女人眼神杀的能力实在是强,都不用说话,就将他讽的快要无地自容。
李诺笑了一回儿,回头又看着尹蘅,他一直淡淡的笑着,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也一定会回应的望着她。
“我家夫君,就是看着顺眼。”李诺想伸手去摸摸尹蘅脸的,可手已经软的没力气了,说罢一歪,倒在了尹蘅怀里,直接睡过去了。
就在李诺睡着的一瞬间,尹蘅脸上的温柔全部都散了。
局妖心里就像被泼了一大盆冰水。
尹蘅将李诺打横抱起来,直接送进屋里去了。
再回到院中时,局妖自己举着酒喝的那叫一个不痛快。
尹蘅其实就没打算要喝酒,重新坐下来,冷漠的问:“若不是情况特殊,你也不会来找我,何事?”
局妖将酒壶举得很高,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将壶放在桌子上,半趴在小桌上一脸醉意的回头看着尹蘅,许久后又笑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不会有人能住进你心里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你来说,你自己就是你自己,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惯了,不想去疼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如此这样,我还觉得能骗骗自己……”
尹蘅眼神更冷了,这样的话,他不想听。
“少主,你明知道……”局妖突然抬起头,喝了几口酒,方才被他压下去的话又冒了头。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尹蘅打断了他。
局妖又一次哽住,苦笑几声,点点头,眼圈红了,又点点头,坐起来将酒坛抱着,想好好的灌几口,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又将酒坛放了下去,轻轻拍了拍说:“这酒,我进宫的时候就酿了,以前在主上身边时,你最喜这口味,我便不浪费了。”
局妖说到这里望向尹蘅,眼角一滴泪直接滑向了腮边:“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以后,想喝也没有了。”
尹蘅微凝眉,局妖站起来,朝着大门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回头看着尹蘅,又是一阵摇头,笑说:“带你夫人尽快离开梁国,麒麟国来了使臣,传了汴元信的旨意,要太后和薛庞延将李诺还给他,太后已经答应了。这会儿传旨的人和使臣应该已经在来你这里的路上了。”
尹蘅眼神更冷了,看来这一次,薛庞延和太后是铁了心要他命,完全已经超过试探的范围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从杜城回来,直接踏破麒麟国的剩余城池,有朝一日打回来,取了那母子俩的狗命。
失算了。
局妖不知道尹蘅是怎么想的,叹了口气,颇为不舍的望着尹蘅说:“少主,不要谋逆,薛庞延就等着你上钩呢,朱将军和刘将军控制了禁军,你其实已经被架空了,一旦起事,薛庞延会先杀了李诺,再伤害你的女儿,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尹蘅暗自攥紧了拳头,局妖又说:“如今枯骨教也不可能再助你,你一个人,护不住她们的。”
尹蘅深呼出一口气,将现在就冲去将薛庞延和崔月娥宰了的心思压下去,他若是去,李诺和鱼泽就危险了,他不能离开她们身边。
局妖说的对,除了他,没人能护得住李诺和鱼泽,张叔又已经重伤,尔苗武功不行……
“少主,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尹蘅看向局妖,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锋水蛇一样的在空气中抖着,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他最后看了尹蘅一眼,飞身而起,越过院墙便没了踪影。
局妖刚走,莫夜就冲了进来,焦急的对尹蘅说:“将军!朱将军在禁军营内越级领命,临时罢免了将军的帅令,末将拦不住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