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一定想摘,那便摘了吧。”面具后嘶哑的声音传来,李诺又将手收了回来,靠着他小声问:“这还是一个坑,对么?”
尹蘅许久都没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诺。告诉她这很可能就是他对她的告别么?虽然他无法确定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可她方才的眼泪,他私心的以为是为他流的。
“睡吧。”尹蘅轻轻吻了李诺额头处的发髻,药效快过去了,胸口那种反噬的痛又冒了头,只希望李诺尽快睡着,他才能离开。
李诺装睡的本领还是很强的,尹蘅下床整理了一番,出去之后她才坐起来,他还为她点了一盏烛火,婴儿小臂粗的红烛火苗静静燃着,方才他穿过的鞋也整齐的摆在床边。
“你若是一定要这样,那我还是配合你吧,就算是坑,我相信你也不会真的害我。”李诺轻声对着门边说话,摸着枕边的小玉兔,浅浅笑了笑,又躺了下来。
燕国的夏季确实不像梁国,即便是在白天也是相当舒爽的,虽然正午的日头强了些,温度却是不高的,出门只要避在树荫下,就不会被阳光灼伤。
院子内的两棵高大垂柳被微风带着轻摇枝条,驿馆内侍候的下人们一盆一盆接过外来送货小贩的箩筐,全是些集市上时令的新鲜水果,另还有一车大块冰砖,冰和水果一同被搬进了殊王房间的耳室,存着自然是为了李诺那个贪吃的家伙。
殊王房门开着,他本人坐于屋子正中的茶桌边,闲散的摇着扇子,望着李诺紧闭的房门,一阵阵想笑,李诺这家伙来燕国第二天就先后完成了人生中的两件大事,和离和嫁人,这也就罢了,嫁了人还乐不思蜀的将他丢在这儿管也不管,实在是个损友。
他又不想出去逛街,可傻坐着也确实无聊,正想着折腾点什么事儿出来找找乐子呢,那两个小鬼祟又来了。
昨日李诺走的时候他们就偷偷溜了进来,他在房内看的清楚,但没出门去戳穿,他自然是识得那个穿蓝衣服的家伙是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比小时候长开了不少,却还是个粉粉嫩嫩的小男生,一点儿也没有帝王的架子。
也难怪冷涅那个老混蛋能这般欺负他。
“王爷,要将他们赶出去么?”殊王的侍卫早就察觉到了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进来之后小声询问,殊王无聊的摇着扇子说:“无需费事,我去逗逗他们。”
殊王说着将李诺送给他遮阳的帽子戴了,虽然看起来女里女气的,但不被太阳伤了皮肤也是极好的。
摇着扇子刚出门。那两只就偷摸跟了上来,殊王自信的一笑大步走了,在街角位置一转弯,那两只怕跟不上直接跑了过来,被杀回头的殊王直接捏住了衣领。
“干嘛跟着我?”殊王又是一副慵懒做派,被抓住的蓝衣小少年还很不高兴,甩了甩殊王的手摆起了谱儿:“大路这么宽,你哪条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了?”
殊王不怒反笑:“你先生教你读书识字,眼睛是论条算的么?”
蓝衣小少年脸侧一红,眼光已经不自信的游离了。可还是横道:“我就是乐意这么说,你能怎样?”
殊王浅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这么嘴硬。”
小少年撇撇嘴说:“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殊王点点头:“没错,我真的是特别了解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磨牙,还知道你六岁了还会尿裤子。”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蓝衣小少年震惊的瞪着殊王,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身后那枚长相也很精致的腼腆小男生身上。
殊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也不管他们,转身走的时候说:“燕王陛下若是不急着回宫,陪我去城外的荷园逛逛可好?那条小吃街可还在?多年未尝尝那里的糍团子。相当想念。”
蓝衣小少年脸上本来还有的自信全塌了,这个梁国的殊王太可怕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诺是裹着被子一起掉在地上的,这床实在是太舒服了,不管是床品还是宽度,横着睡还是竖着睡都完美的无可挑剔,配上这遮光性非常强的床幔,将赖床进行到底也是人生一件美事。
从床幔里掉出来,李诺咂吧咂吧嘴才看到春娇已经侯在净脸盆边上了,一个猛子坐起来看了看时辰,午饭都已经过了。
“那公子呢?”李诺问。
“晨起的时候来看过您,我还以为他会歇在这儿,没想到还是回了东院。”
春娇说着将李诺扶起来,递给她一块温热的布巾。
“这公子的生活习惯倒是挺像将军的,就算以前将军和夫人有肌肤之亲,天将亮的时候也是会回到自己房中收拾整理……”
察觉到李诺表情不好,春娇赶忙收了声。
“帮我穿衣服,我去看看他。”
李诺收拾好就直奔东院去了,一路上丫鬟也想拦着她,但谁也没能拦得住。
管家笑眯眯的侯在东院的院门处,见到李诺很客气的问了一句:“夫人睡的可好,午膳可用过了?”
李诺点点头倒是没停脚,继续往前走着说:“我就是来看看……嗯,夫君,他好点了么?”
管家笑着摇摇头说:“公子正在服药,夫人现在还是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李诺已经先一步走到门边推门进去了。
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扑鼻而来,李诺没忍住直接给熏出来了,站在院子里呼吸了好一会儿新鲜空气,因为她开了门有风灌进去,屋里那人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管家要关门,李诺挥了挥手用力深吸一口气,又钻进了房间。
李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是想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尹蘅?亦或者真的担心那人的身体。此时他就躺在床上,一身素白衣服,依旧带着面具,瘫软的浑身没什么力气,但是李诺知道他正认真盯着她看。
他手边的药汤冒着热气,药汤边上有一只铜盆,里面有浓黑的血。他这才察觉到她的目光,拿了块布将盆盖了起来。
李诺走到他身边,将药碗端起来吹了吹,平静的望着他说:“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妻也好妾也罢,总之你就只有我一个女人,这是我们说好的。”
尹蘅点了点头,垂在床上的手略微的抖。她难不成还是知道了?
李诺很平静的继续说:“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也不需要你告诉我未来你想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我就问一句,你发自内心的和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尹蘅默,但是特别认真的看着李诺。
李诺清了清嗓子,紧张的将药汤里的瓷勺搅着,想了想又垂下眼睛声音不大的说:“算了,也不用你掏心窝子了,我先掏自己吧。”
李诺镇定了一番看向床上的人,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我喜欢一个男人,他叫尹蘅,他是梁国的辅国将军,虽然他不要我了,可身份没了感情在,不管你是不是他,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他,除了他,我也不太可能喜欢别人了。”
李诺手里的药汤啪嗒掉在了地上,整个人被抱着一打横落在了缎子被面上,白色面具正对着她的脸,面具两侧的发丝垂下来,惹的她痒。
他这算是默认了么?还是听到自己新娶的娘子说喜欢别人生气了?
李诺眨巴着眼睛,想摘那面具又不敢摘,怕万一摘了不是尹蘅,就丢人丢大了,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继续说:“我们家乡的女子,喜欢就是喜欢,没必要扭扭捏捏,但我是你妻子。夫妻义务还是要尽的,所以……你来吧。”
李诺其实也不想这样,但她对这个男人讨厌不起来,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香味儿吧,也许是他真的太像尹蘅了。
一句我爱你,说出口的时候,却沙哑的成了:“我不是他。”
李诺瞪大眼睛望着那张白色面具,难道她真的认错了?也许是吧,尹蘅总是健壮的跟牛犊子一样,怎么可能瘦成这个样子。还一盆一盆的吐血?
但他们真的是太像了。
“你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小兄弟……”
李诺未说完话,帷幔又落了下来。
“你干嘛总弄这么黑……”
李诺的手腕被尹蘅紧紧捏住,面具绑绳被解开,冰凉的落在她手里,接着温热的唇息扑在了她脖颈上,这真实的不是睡梦的感觉惹的李诺发狂,她脖颈最怕痒,现在才知道,那不是怕痒,而是太敏感。
“我想你为我生个孩子。”沙哑的声音刮在李诺耳膜上,她居然被撩的有些情动,大概女人都比较不善于抵抗这一类的露骨情话吧?
和感情无关,就像男人喜欢说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一样,她也是个正常女人,同样有需求。
李诺忍不住发出一声娇音,要不是手被他摁着不能动,她肯定已经上手帮他扒衣服了。
尹蘅鼻尖轻轻触到李诺的鬓角,伴着吻延伸到她耳边又用唇语说了一遍,诺儿,我爱你。
“你说什么?”李诺感觉身边的男人说了什么。可她没听到声音。
尹蘅一手握住李诺的两只手腕,另一只塞了一颗易脉丹在嘴里,等待药效发挥作用时支起身子,将二人的衣服很熟练的褪了。
李诺有些不习惯,虽然看不清彼此,还是将头偏向一边说:“其实我觉得,燕国的衣服比梁国的好穿脱,虽然样子并不那样端庄厚重……”
“你穿什么都美,不穿最美。”尹蘅说着咬了李诺一口,李诺啊了一声一拱腰。正好就被他带了个正着。
其实她还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不穿美的……脑子就被突如其来的感觉轰了,李诺也从来没想过她对一个男人反应会这般剧烈,没有痛,只剩下欢乐。
尹蘅身体到底还是不好,就算有药撑着还是会咳嗽,用手边衣服捂住嘴,怕血滴在李诺身上,即便如此还是不舍得停。
李诺倒也热心,起来便将他推了,虽然她也很生疏,可不学习一下就不会熟练,反正她现在已经是正妻了,赖在这里不走,经常用他锻炼一下也是很涨经验的。
只是他这身子……
“你能坚持的住么?要不咱们稍微休息一会儿再来?”
正在兴头上,还有休息一下再来的道理?尹蘅扔开手里的衣服,将李诺拉在怀里,他可以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一边继续一边说:“娘子是嫌夫君身子弱么?可是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啊……那倒不是,挺满的。”
“娘子不必担心为夫的身体,就算是五天五夜都和娘子腻在一起。为夫也是可以的。”
“真的?”
“真的。”只是那之后,他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尹蘅捏着李诺腰身的手指猛一用力,又将她翻回了原位,虽然这并不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可这样的事情,夫君当然还是要占据主导地位的。
李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尹蘅带上了顶峰,再也顾不上和他狡辩,只能将控制不住的欢乐化为笑声,和尹蘅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原来。夫妻间真的可以如书里写的那样,让人醉生梦死,贪恋成瘾。
李诺乏了,躺在尹蘅房里就睡着了,尹蘅将染了血的衣服扔进铜盆,穿好衣服叫来了管家,药效过去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反噬,不忍心离开李诺又怕吵醒她,尹蘅只能去浴房咳了半天,将胸口的淤血吐出来。才又回到了卧房。
李诺还在睡,尹蘅坐在桌边轻咳几声,管家此时正好进来,为他又端了汤药,然后小声的说:“少主,已经都办妥了,五日后您就可以出发去麒麟国了。”
尹蘅将药喝了,实在是太苦,只能拧着眉头硬灌,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知道药什么味儿了。
管家继续说:“留在燕国保护夫人的人,身份也都已经查清了,全都很干净,其实只要您不再见夫人,时间久了主上也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尹蘅烦躁的将碗放在桌上问:“薛靓的身份呢?”
管家摇摇头说:“到现在也没什么头绪,殊王是元和二十八年被调回舜天的,以前就是梁国边境一个有封地的小王爷,是梁王的表亲,不知为何进了京,而且越发得宠,最后封了亲王,想必是掌握了什么皇家的秘密。”
尹蘅默不作声,但心里并不接受这样的猜测,按着薛庞延的性格,掌握了他的秘密还能不停给封赏的情况不可能发生,秘密最好的守护方式就是将知道秘密的人直接杀了。
管家又言:“天府君那里倒是有了一些进展,听说当初薛小雪逃去了庆国为天府君所救,后来好像又被他送回了梁国,便就没了下落,想必这个下落也只有天府君自己知道了。”
“又回了梁国?”尹蘅略微拧了眉头。
管家颔首:“是,倘若那薛小雪故意隐了身份,于偌大的梁国中寻一个人,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尹蘅思索一番说:“你继续让他们追查天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