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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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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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若有所指。想来,还是在暗示不久前梁氏意图坑害窦家仅剩的血脉窦瑰一事,被他从中巧借调停之故,反而是渔翁得力而暂得了窦瑰一半兵马的事情。
  其实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邓骘根本都不在雒阳城,恰在凉州统兵交接。而得知此事,他也只是示意要保窦瑰一命。而远在雒阳城内的扶桑心生一计,自顾地谋定而动。
  “曾经显赫如窦家,如今也早已是砧板之鱼肉。本王知道,无论是哪些狼子野心的,还是那些所谓赤胆忠心的,都是舍不得就这样放任不管。”清河王刘庆的眼风淡淡一扫,“但是争得太多,难免会力不从心,人一生贵在逍遥自在,你觉得呢,邓将军?”
  邓骘眸光暗动。
  原来梁家那一次如此猖獗,是清河王殿下背后示意。
  “我没有兴趣每次都往别人设的局里搅一遭。况且早知道原来那个局,是清河王殿下示意的。我们也不会那样莽撞的地插手梁家与窦家之间的恩怨。毕竟这两家,是前朝旧事缠身,相争相杀,也是在所难免。”邓骘勾起嘴角,清河王脸色稍缓。
  “七年多前,清河王殿下已经将这鱼肉食之多少,原来如今,是又饿了。窦瑰已经疯了八年,又还能残存多少兵权呢。看来这番清河王殿下,又要有些失望了。”
  咚。
  杯底触案,发出一声维和的碰撞声。
  一瞬间,清河王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
  邓骘若有所觉,猛然间浑身一震:“你想要窦副将手中的兵权?!”
  “也算不得是本王要。说到底,也是耿家的家事。这窦南筝原本就是耿家人,她的兵权归属耿家,自然也是顺应名义之事。只是上次见识过了邓将军本事通天,还望这一次,邓将军不要再插手耿家的家事了。”
  耿家同清河王渊源颇深,果真不假。
  只是,当年的事情,明明就是耿家背叛了窦家,这一点,也不知窦南筝是查出了几分,心中有底否。耿家也的确是狼子野心,如今,却还要逼迫窦家唯一手握重权的窦南筝将手中赫赫兵权拱手让出,还是以夫妻同族这般可笑的契机。
  无论如何。
  窦南筝,可是那个丫头的……亲姐姐啊。
  但是,七年来耿家都没有动过窦南筝手中兵权的心思,为何如今又忽然忌惮了起来。难道说,果真是窦南筝查出了什么,知道了当年是耿家背叛了窦家。
  窦南筝不是愚蠢的人,但是,却也是个倔强至极的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窦南筝与丫头大不相同,但是,却又有着同血同脉的相通之处。
  沉思了片刻。
  邓骘微微颔首道:“本将说了,只知戎马沙尘。只是有一点,少年时我曾深受窦南筝的提携之恩,无论如何,我并不希望她死。”
  清河王点头应允。
  “殿下。”
  天色将晚,微凉的暮风拂面。
  “我想要知道,这样的意志,可是那一位传达给殿下的?这样让窦家仅有的立锥之地一点一点彻底消失,可是那一位的意图?”
  清河王站起身来,并没有答话。
  邓骘觉得,大抵是自己问了很可笑的话。
  清河王殿下走出门去,他略作揖拜别,却陷入了深思中。
  然而,蓦然间,天似乎起了异色,鸟雀扑翅声异样清晰起来。邓骘第一反应是有刺客。敏锐地将手搭放在剑鞘上。
  然而,仿佛中有什么隐约的声音传来。
  是……笛声?
  是,笛声。
  邓骘右眼猛然一跳,心中顿生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余晖艳烈如火。
  邓府的一隅,残阳印衬着一袭素白的长衫。如藕的细臂悠然抬起,风卷细叶,掠过她的眉梢,随着一缕发丝轻扬而起。
  一旁的老妪,目光瞪大,脸色中满是震惊和诧异。
  眼前这位公子,初见是雪山一般地清洌出尘,如今握上了笛子的模样,如同鱼儿钻入了溪流一般,风骨如同天人一般。
  况且,这位公子的面容眉目看来,没有什么硬气,多的是柔然。
  素白衣裳的公子的头顶,已有几只黄雀儿盘旋不下。
  “这位公子……当真从未学会过朝凰曲吗?”这位老妪正是岚听坊坊主,凭借着一曲朝凰曲而在雒阳城中小有名气。
  作为乐坊坊主,在乐律方面也算是阅人无数。她见过颇有天赋的人,可是第一次就能够吹落黄雀的,她当真没有见过。
  她只记得,约莫三十多年前,朝凰曲第一次面世,让一位名为白陌央的女孩成为了雒阳第一乐坊的司乐大人,白司乐之后,还出现了一位名为西绒的,白司乐的关门弟子,也是吹得一曲惊为天人的朝凰曲。
  西绒她并没有太多认识,但是白陌央,她是记忆深刻的。
  不知是不是年过半百的缘故,她总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的侧脸看来,风韵样貌,都与当年的白陌央极其相似。
  然而,这位公子却似越吹越得要领。
  头顶唧唧喳喳的鸟雀声,已经密集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四十七……四十八……”莫语惊愕地数着天空中的鸟雀,几乎要咬到自己舌头。
  已经超过五十只了。
  夜风猎猎。
  笛声一转,跌宕而急促起来,似是成串的珠帘被一刀切断,珠玉玲琅碎了一地,灵动而悦耳。
  树影间隐约地鸟儿都扑腾而起,落在她脚边。
  “七十九……八十……”莫语眼花缭乱,有些数不清了。只是猛然间觉得,公子大人太厉害了,这世间是不是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真是太让人咋舌了!
  原本的朝凰曲,就是能引鸟雀过百才算正统。所谓的百鸟朝凰,此名就是以此而来。
  只是岁月渐过,此曲渐渐失传。能够真正吹落百鸟的,只怕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
  扶桑的眼眸微微眯起。
  总觉得,这满是鸟雀的场景,在哪里见过。这首曲子,明明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扶桑脑海中似是有重影,却没法准确地抓住。
  ——阿荑,如果孤单的话,就可以这样向鸟雀们诉说哦。记住了吗。
  笛声戛然而止。
  刚刚脑海里的声音。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寂静下来。
  然后才变得无比喧嚣,她回过神来,发现刚刚聚集在身边的鸟雀们大部分扑腾着翅膀要离开。而一只娇小可爱的云雀,跳动着,打量着她,然后一飞落在了她笛子的另一头。
  她松开一只手,朝着云雀靠近,云雀却又立刻扑腾了翅膀往空中飞去。
  打了个圈儿,又落了回来,落在她静静伫立的指尖。
  “你是谁。”
  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落在她脚边的仅剩的几只鸟雀扑腾着翅膀往天际飞去。
  她错愕地转过头去,风拂过碎发,面容如画。

  ☆、第九十五章。盛怒难平

  
  她只看见树影下,一个华服长衫男子扶木而立,方才的鸟雀扑腾之下,他发间夹杂着几片震落的绿叶。他缓缓从绿影下走出,身上的叶子也落了下来,被他一脚无声踩过。
  扶桑观察着他一身上下配饰,蓦然间若有所觉,就要作揖。然而男子却顺着她伸出的双手猛然一个拉扯,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仔仔细细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又缓缓地放下手。
  “不是……”
  你不是阿绒。
  我的阿绒。曾经,是我的全部的阿绒。
  此人明明是少年郎,可是刚刚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却生出了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如同一根针扎入了颅顶。那个背影姿态,为何会让他想起了他的阿绒。
  “殿下。”扶桑朝着他屈膝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在他怔忪的眼神中,笑靥缓缓舒展而开,“扶桑,我的名字,是扶桑花的,扶桑。”
  听见异响,她侧过脸去,看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刚刚赶来的邓骘。
  邓骘那个眼神让她有些看不懂。但是她却依旧回了他一个笃定的神情。
  “你说,你叫什么?”清河王声音有些虚。
  “扶桑,殿下。”扶桑语气温柔。
  “刚刚你吹的……”
  “殿下,那是朝凰曲。”扶桑握紧了手中的笛子。
  朝凰曲。我自然知道,那是朝凰曲!
  “可不可以,再吹一遍。”
  另扶桑惊讶的是,清河王殿下竟然是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后退一小步,又行了一礼,将笛子置于口下。
  猛然间,她身旁被一片黑影笼罩,来不及反应,手腕处被狠狠一劈,几乎是麻木了,整根玉笛哐铛一声落到地上,却还并没有碎裂。
  她惊怒地回过头,对上邓骘阴蛰的眸子。
  邓骘拉着扶桑的手腕,朝着清河王行了一礼,说道:“家臣不懂规矩,王爷……”
  清河王愣了一下,默了一瞬,说:“邓将军,所谓的不谈风雅的人么,家中随意一个门客竟有如此造诣呢。恰巧,本王,最喜欢精通乐律的有才之人。”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扶桑说的。
  这句话意味已经有些显露,扶桑倒是没有想过,竟然只是吹过这样一首曲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让清河王对自己起了那样大的兴趣。
  扶桑想要抽手,却感觉到,邓骘扣住自己手腕的手猛然一使暗劲,几乎要直接捏碎她的骨头。
  那眼神,简直就是□□裸地逼问,你敢?!
  清河王微微蹙眉,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邓骘为他排的一场好戏,眼前这个人,大约是哪里来的乐师,只是做一根引线罢了。只是邓骘若是早就打好了要拉拢自己的算盘,为何一直以来都是对自己冷眼相待。
  真正能够吹出朝凰曲的人。
  没想到,邓骘花的心思还不少。
  然而,清河王刘庆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扶……
  刘庆眉头猛然一挑。扶桑?!
  原来是邓府里的第一门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邓骘时常领兵在外,而邓骘离府,听说邓家上下,就是这位扶公子打理着,拿捏主意。作为寒乐坊的坊主,也不知究竟在各个贵胄门府里悄然设下多少眼线。寒乐坊门庭若市,酒香软玉丝竹绕,也不知挖出了多少事情。
  却不知,此人还吹得一曲精妙好笛。
  若说是寻常乐师,收入府中消遣,那便也消遣了。但是对方如若是这许多年来迷一般的少年,却让清河王忌惮起来。
  邓骘,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清河王淡淡撇过她,眉头却一点一点蹙起,蓦然间,眼底闪过一丝惊疑的光。
  等等,这个人……似乎哪里不对劲。
  玉臂朱唇,日日寻花问柳的清河王殿下,几乎就是在女人堆里活过来的。因此,在看着眼前过分秀气的少年时,似乎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传言里,扶桑应该年近而立,身高八尺。
  而且……
  看着两人暗自较劲的模样,扶桑将下巴扬得高高的。刘庆的视线凝聚在了她的脖颈处,削尖的下巴,凝脂一般的肌肤,猛然一眯。
  这……这分明!
  两人挣扎一下,扶桑甩开了邓骘,朝前走两步。邓骘又猛然上前拽住她。她又拼力的挣扎。清河王默默的看着,邓骘是如何的气力,这样拉扯许久,想来手底下也是拿捏着力气,生怕伤着她。
  一次她猛然跑出好几步,清河王足尖不为人知的一挑。她只觉得什么打在腿上的麻经上,猛然间整条右腿一滞,人就向前扑去。
  却不想,被一只有力的手横腹拖托拦,险险地稳住了身型。清河王眼眸猛然一抬。
  他侧头,望着眼前的人。
  怎么回事。
  邓骘府里的门客,怎么会是个……女子?
  扶桑赶忙站起,朝着清河王作揖:“殿下恕罪……”
  要她扮作男子,还深居简出匿于府邸。这个女人,似乎有些意思。如果说,能够从什么地方,揪出邓骘的逆鳞,能够让邓家的兵马也为自己所用的话。
  清河王嘴角悄无声息地扬起。邓骘这样辛苦地藏着她,只有两种原因。一是此人身上握有邓家的弱点,或者,是此人就是邓骘的弱点。
  刘庆嘴角微微扬起。
  素来不为任何所惑,一如战场上的盔甲一般装备得毫无漏洞的邓家,也不是看起来那样坚若磐石呀。
  他素来最喜欢的,不是将人杀死,而是握住别人心脏将之驱使的感觉。
  马家亲近陛下,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但只要在建稍作挑拨,窦家便不能容忍异己的兵权明目张胆地为皇权驱使伤害自己的利益,所以,马家为窦家所迫害。
  陛下并非窦家的亲骨血,而是灭了陛下亲外族的仇人。因此,窦家张狂多年,却依旧挡不住刺向心口的那把刀。
  用一个皇后之位,让阴家成了逼死窦家遗孤的刽子手,过分的利益心,让他们并没有看到头顶上悬着的窦家旧党持有的刀刃,阴家的路,想必也是不得长久。
  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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