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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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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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当她玩笑似的感慨,不置可否。扶着她进了屋子,一边回头对青釉和侍从们说:“快去去好了毛料理着,阿釉,你乖乖回房等我,你大病初愈也不宜吹风。”
  “五侯爷。”拐过了一个弯,容婆忽然半咳嗽着说道,“容婆也算看着侯爷长大,容婆知道,您心性高远,和当年的四侯爷那是一个模样。一头栽进去便是不知其所以然。你若信容婆,就对你的心上人,再多留几个心眼。她……不简单。”
  “容婆。你也觉得,青釉配不上我吗?”窦瑰皱着眉,语气生硬了不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配不配。”容婆笑了笑,“容婆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伺候太后娘娘,配不上留在窦家呢。”
  “那……容婆是什么意思?”窦瑰疑惑了,良久,叹息道,“青釉这个人性子外冷内热,容婆一开始不喜欢是自然,只要接触久了……”
  “你竟是如此迷恋。几位哥哥和南筝小姐的话全然不顾,连容婆也不信了么?”容婆摇摇头,说道,“也是,情到深处方成痴念,痴念即执念。你从小就喜欢和容婆说心事,可是侯爷,你此番所谓的情爱缘分,在我这老婆子的眼里,怎么想,都像是蓄意已久。”
  窦瑰想要说什么,容婆却用手势制止了她。
  “你说挽金阁初遇,你有没有想过,挽金阁乃雒阳城烟柳软玉之翘楚所在,成百上千的房间,她为何偏偏入了你那间?”
  “洛水一舞,胁弟入府,在老奴看来,这种种,像极了收放自如,欲擒故纵。”
  “你真的想多了,容婆。如果她目的是金玉荣华,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承诺了她。但她并没有入府。她要的,只是我这个人。她那么清冷孤傲,要的,也不过是我一句承诺。”窦瑰送了容婆入房间,正要离开,却听见小厮来报——
  归荑来了。
  …
  再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顿时觉得,那个孩子眉目间,确实有几分窦甯的影子。
  青釉看着她笑盈盈地如喜鹊鸟一般蹦跶到自己面前,还一把拉起了自己的手问道:“青釉姐姐可是好多了?”
  青釉默默挣开她的手,笑道:“好多了。”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一把刀。却忽然看到了进门目光颇有几分戏谑的少年。
  是他。上次酒楼里的少年。
  他显然看到了她摸腰间的动作,笑意更深了几分,摸了摸鼻子说道:“青姑娘腰间的刀,倒是一把锋利的好刀。”
  “叫你不要跟来,你怎的还是跟来了?!”归荑瞪他,咬着牙说,“你这个冷血的鬼怪。”
  他抿了抿嘴,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要是受伤了,我饭碗就没了。”
  “我来五叔叔这,怎么会受伤?”归荑斜睨他。
  “这可说不定。”君骘笑意散漫,眼神不痛不痒地瞥过青釉的脸,默了一下,挑眉道,“这五侯爷府上所有的兵力都用来守卫青姑娘了,谁有功夫照看你呀。”
  青釉看着归荑,良久,心中都不能平静。
  这个孩子,就是窦甯的女儿。当年窦甯领兵围堵府邸,她的爹娘也驾鹤于那一日。就连她最亲爱的姐姐,也为了护住她而惨烈地死去。
  那么深刻的痛恨,她却必须深深地压制着。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窦甯这样满手血腥的恶人能够一生安然自在。
  老天,你果真不公!
  待到过神来,却发现那个少年一直在用晦暗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他……是敌人吗?
  青釉心中忽然有种危险的感觉。
  他一直都是这样,漫不经心而又不羁地笑着,但是,却让人嗅到一丝极尽危险的气息。就恍若是荒芜树影间若影若现的萤火,那可能是豺狼深夜发光的眼睛。
  

  ☆、第二十四章。朝月丧璧

  当夜,晚风十分凉。
  窦瑰和青釉秉烛对坐,互相聊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窦瑰说,他出生没多久姐姐就成了皇后,他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素来也没吃什么苦。他大哥骁勇善战,二哥领兵戍守,三哥虽然掌握的兵马不算多,然而这些兵马却是帝都皇城,天子脚下的卫兵。
  而他还有一位武艺略逊,却兵法谋算出奇的四哥。
  四哥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大好的前途和无尽的荣华,远离雒阳。
  虽然说,听起来最无用的就是他那位四哥。但是,他最崇拜的也是这位最小的哥哥。
  他的淡泊高远。他的情深不寿。
  如果有机会,他窦瑰也愿意这样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回。即使要他失去所有,即使要他付出比四哥更加惨痛的代价。
  他静静地看向青釉,说:“我相信,我遇见你,是天意。”
  青釉微微一笑,继续举着刀子剪烛火,语气有些深沉地说:“天意往往难测。”然而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换了个较为轻松的语气,“你府里那个容婆,你和她很亲吗?”
  “十年前她就进了我府邸,我奶娘死后,她就是我身边最亲的老辈人了。我常想,将来我和你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敬她一杯,不过她总是喜欢自贬,只怕是这杯酒,还很难让她喝下去。”窦瑰语气轻快,脑海里还是幻想起两人成亲的场面来,顿时觉得心中一片畅通。
  “你有没有想过,容婆总有一天会离开的。”青釉忽然看向他,试探着问道;“离开了她,你会很伤心的吗?”
  窦瑰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半瞪着地瞥了她一眼,说:“尽说些没边没影的话。”
  青釉笑了笑,并没有再接话。
  然而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有卫兵人进门跪地禀告:“侯爷,有刺客,王府库房失窃了。”
  青釉猛然抬眸。
  “什么,刺客抓到了没有?”窦瑰猛然站起,瞥了一眼青釉,那人摇摇头,询问是否要调走一些驻守青釉屋子的士兵,窦瑰否决,提起剑就朝外走去。
  卫兵说,刺客武功十分高强,已经负伤在身,如今八成还藏匿在府中。如今正在一间一间地搜查屋子。
  临走之前,他再三嘱咐青釉,万万不可出门。
  然而窦瑰前脚刚走,她立刻就从窗子处翻出。蹑手蹑脚地消失在黑夜里。
  她千叮咛万嘱咐熏尤不可轻举妄动,这糊涂丫头,肯定是按捺不住性子,这下可闯了大祸!
  她必须掩护她出去,熏尤受伤了,可她会藏在哪里呢?
  她细细想了想,陡然眼中精光一闪。
  难道——
  …
  容婆的屋子内,凭空亮出一盏灯火来。
  容婆多年在宫中伺候,早就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如今烛火刚亮,她便缓缓睁眼。
  醒了。
  容婆侧过头,瞧见了一个带着金玉面罩,眼眸冰冷身形削瘦的女子。她正举着手里的烛火,盯着她瞧。
  影影约约有一股血腥气。
  容婆听见了门外面的动静,有人要进来搜屋,她刚刚一抬脖子,女子瞬间移到了床边,一道骇然的刀光反射着月光,此刻这把锋利的刀正架在容婆的脖子上。
  容婆倒是不慌。她只是从容地扬声回应说:“老婆子我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习惯了伴灯而眠屋子里才有烛火,不用进来了。我还要接着睡去呢。”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刀才缓缓放下。
  “你是余谨容,当年窦氏入宫的陪嫁侍女?”熏尤的声音冰冷如霜,见她不否认,冷哼一声,“倒是藏得好呀,原来竟在侯爷府里颐养天年。你造了那么多孽,以为这辈子还能得以善终?”
  “老婆子我一生都为窦家倾力,该享的福也享了,该受的苦也受了。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又有何要紧呢?”容婆抬眸看向她,咳嗽了两声缓了缓气,才说,“看来,侯爷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熏尤看着她,却见她慈祥地笑了笑,说:“我今日午后才稍加试探,晚上,便有人不顾性命地取我老婆子的贱命。”
  “你同当年的窦皇后狼狈为奸,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熏尤举刀,容婆却也并不躲开,熏尤咬咬牙道,“反正我今日也不定能活着出府,干脆拉你一起入地狱!”
  门却忽然被轻轻推开,熏尤顺手就将刀子要掷出,看到来人后堪堪收回,错愕道:“青姑娘?!”
  青釉一看这场面,两步上前夺下熏尤的刀,掷到地上。
  “青姑娘,她是……”熏尤目光中闪过疑惑的光,青釉却反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说道:“荒唐!”
  “沉不住气,我们的一切都白费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都要白白耗尽在你的刀下!”青釉压低着声音,但是却震慑力十足。
  熏尤似乎还是不明白,青釉这才瞥了一眼表情祥和的容婆,抬起下巴说道:“想用你的性命提醒侯爷,这样的忠心,实在令青釉钦佩。”
  容婆的脸色终于稍稍变了变。
  熏尤也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咬牙看向容婆。
  “告诉我,朝月璧在何处。否则即使你今日不死,来日,你必然会受尽千般折磨而去。“青釉理了理鬓发,语气温温柔柔,但说出的话却如蛇蝎一般。
  “朝月璧……原来,你们是为了朝月璧而来。”容婆蹙眉,摇摇头说道,“朝月璧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当年的梁贵人也曾护过此璧……”
  “这个,你无须知道。”熏尤冷冷然说道。
  “那么,老奴可以知道什么呢?”容婆又咳嗽了好几声,待到平复了呼吸,才缓缓地说,“比如,你究竟是谁?”
  青釉嘴角微扬,没有说话。然而容婆看到这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深邃的,透着冰冷的憎恨。
  她笑得那样温柔,眼神却那样刺骨。
  这样的面貌,这样的恨意。
  容婆缓缓闭眼,微微颔首,语气恍若感慨一般:“原来,当年梁氏还有一位遗孤。”
  青釉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轻轻浅浅终归是那一句话:“朝月璧,在哪里?”
  “不管那璧中隐藏着什么玄机,你们,得不到它。”容婆摇摇头,笑得慈祥和蔼,仿佛是在同自己的旧亲交谈,“不管你们心中有什么计划,最终,都会是一场虚空。”
  “这话,什么意思?”熏尤和青釉对视一眼,蹙眉问道。
  “你们处心积虑为了它,但却似乎并不怎么了解它啊。也是,先皇御赐的宝玉,上古奇珍,寻常人那里有福目睹耳闻。”容婆叨念着,看着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冷,又轻轻咳嗽了两声。
  容婆平静如湖的目光淡淡地瞥过二人的脸。
  “你可知,朝月璧,它是一块丧玉。”
  …
  搜了一遍府邸,却什么也没搜到。但卫兵都十分确定,那个刺客定然没有出府。
  究竟会藏在哪里呢?
  在他身侧的领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其实也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搜查了,西苑的几间旧柴房锁都锈了,才没进去,东苑容婆的住所,本来要进去的,但她却阻止了,容婆是府邸里颇受尊敬的,小的们也不敢轻易冒犯。”
  “容婆?她为何阻止?”窦瑰疑惑地反问,那人一字不错地复述了一遍容婆的话,窦瑰把话从心底一过,瞬间转身厉声喝道,“刺客在容婆房里,容婆一定被挟持了,吩咐下去小心将院子围起来,一定不能伤害到容婆!”
  “侯爷为何知道,刺客就在容婆房里?”领事多嘴问道,当时他听容婆说,却没听出什么端倪呀。
  “容婆夜里素来浅眠。这才安置了东苑僻静处的一间屋子给她。若是夜里有声有光,她是绝对难以安睡,更别说什么常年伴灯而眠了!”窦瑰目光沉静,咬牙道,“混账东西,本侯爷抓到你,一定将你就地正法!”
  领事恍然大悟,即可领命而去。
  …
  “青姑娘,你的意思是,丧玉是只有皇亲贵胄薨逝之时,用来镇邪压厄的灵玉?”熏尤目光无比震惊,这一点,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怪不得对于朝月璧了解的人甚少,见过的人几乎没有。
  “是呀,除非皇亲国戚之死,此璧,是不会见光的。”容婆看着青釉,说道,“所以我老婆子才说,你们,是绝对没有办法得到朝月璧,连见,都见不到一眼。”
  门外忽然多出极细的脚步声,熏尤刚刚从震惊里清醒过来,再仔细一听,不禁看向青釉沉声道:“青姑娘,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花招还不少。”青釉嘴上虽然说得镇定,但还是心中一凉。
  门外传来窦瑰冰冷怒然的声音:“此刻你若自己走出,本侯可以留你全尸,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青釉和熏尤对视一眼,心中顿时不住地慌了。
  若此刻窦瑰闯进来,那一切,都完了。
  且不说自圆其说都难,容婆城府极深,怕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况且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留着她的话,迟早有一天,她们会栽在这老婆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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