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慌忙摆手躬身,口称不敢。
自此之后,独孤绍棠莫名其妙就多了仁善、亲民的好口碑。
大抵是百姓觉得能把孩子疼到骨子里的官员,定然也能爱民如子。
百姓哪里会管独孤绍棠主的是军政还是民政,爱民如子跟他沾不沾边。
此时,衙门的公人方在青年的带领下到来。
领头的忙去跟独孤绍棠恭恭敬敬见礼,请示是否将歹人带去衙门审讯。
独孤绍棠嫌他们来得慢,绷着脸将人训斥一顿,末了吩咐衙差清查弁州城中大小客栈、酒楼的外来人员,如有可疑人员,立马报到都督府。
杜岩在独孤绍棠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带着四名亲兵去了。
原来那掳独孤维唯的灰衣人在转过巷子不远处就被杜岩擒住。独孤维清随即追上,两人急着去找人,顾不上审问他,又分不出人手看守灰衣人。
幕后指使还着落在此人身上,又不能扔在此处不管。巷子太窄,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急切之下,独孤维清干脆敲开一户人家的门,直接道明身份,言明先将抓到的贼人寄放此处,等抓捕到其余贼人,再来提取。
一般人家遇到这事,不知内情轻易不会答应。
只是独孤维清生的实在是好,满脸端方,一副君子般温润的气质,满身世家贵胄才能养出的气度。
他说出的话,莫名就叫人信服,那家人立刻就同意了。
杜岩恐生变故,点了灰衣人内关、足三里、人迎等穴,使其手脚不能动,有口不能言。
杜岩见此间事了,跟独孤绍棠秉明事情经过,带着人去那户人家提人去了。
马匹因来时速度飙到极限,此刻体力尚未恢复,独孤绍棠让人租了辆马车,自己抱了女儿并独孤维清领着一干人先行,留几个亲兵照看马匹。
青衣人被一名亲兵横在一匹尚有余力的马前,拨了十来个人护送回都督府。
回到都督府,已是上灯时分,沈氏在大门处等的满心急躁,看到独孤维唯安全回来,哭的半晌收不住。
独孤维泽和独孤维濯散学归来心急如焚,也带着人马出门寻找,现在仍在外面没头苍蝇般乱撞。
独孤绍棠令人去寻找兄弟二人,之后顾不上安慰妻女,带人抓人去了。
经历这一场斗智斗勇,独孤维唯疲累不堪,匆匆扒了几口饭就睡过去了,连中途独孤维泽跟独孤维濯回来去看她都不知道。
等她一觉睡醒,问了当当,知道已是子时三刻了,而独孤绍棠仍在忙碌没有归来。
独孤维唯惦记父亲,亲自去了厨房,叫醒厨娘帮着做了几个菜,烙了几张饼,打着灯笼带着叮叮当当送去前面衙署。
都督府的格局和绝大多数衙署的格局一样,都是前衙公所,后院住着内眷。
不同之处在于占地面积广,不管公所还是内宅,地方都极大,在弁州仅次于节度使府。
独孤绍棠刚审完一干歹人,幕后主使还没查到,正憋了一肚火气,被女儿的贴心举动一安抚便去的无影无踪。
杜岩跟独孤维清都在,他们二人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让独孤维唯受了惊吓,因而坚持要弄清事实。
很可惜的是,他们一晚上将弁州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是弄清了这次事件的经过。
原来此次事件是本地的一个叫奉天会的帮派做下的。
奉天会聚集了一帮无业游民、街头混混,专司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
前几日有人出重金请奉天会捉一个富商之女,言明捉到人后送到东城门外十里庙交接。
独孤维唯这日一出门,就有人通知了奉天会,告诉他们人已经到了东边集市,让尽快捉人。
奉天会做惯了这一行,谁出面制造混乱,谁去掳人,由谁接应,等等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是没料到小姑娘这么聪明,从人身手又好,还没出城就被抓了。
等独孤绍棠亲自带人去城东十里庙抓人时,早就没人了。
想是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人闻风逃了。
☆、第四十六章 无头绪
独孤绍棠令人画影图形,在弁州府内细细查访。
他恼怒之下,下令但凡有可疑之人一律先抓起来审问。
独孤绍棠从不将女儿当一般闺中女孩教养,独孤维唯一问事情进展,就将始末说了。
独孤维唯凝神想了一会儿,问道:“能不能从口音上辨别那人是什么地方的人?”
独孤绍棠欣慰一笑,先夸了一句:“维唯真聪明!”才道:“审了奉天会里跟那人接触过的人,都说是操着标准的官话,听不出地方口音。”
独孤维唯有预感,也不失望,又问道:“衣服呢?是什么质地?”
独孤绍棠眼睛一亮,杜岩跟独孤维清也是心中一动,同时想到,衣服的质地,身上的配饰也是可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的。
独孤绍棠手一挥,“走,再去审。”
独孤维唯心疼父兄,忙劝阻道:“爹爹,大哥,今天太晚了,爹和大哥还有岩伯都累了一天了,回去洗洗歇歇,明天再审不迟。”
行军打仗时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是常事,独孤绍棠自然不会累到哪里。杜岩虽有些年纪,毕竟江湖奔惯了,也不会在意这点辛苦。
独孤维清虽也常年习武,但毕竟豪门养出来的公子哥,没吃过什么苦。
跟着奔走这许久,加上心里愧疚,虽然强撑着,神色就有些憔悴疲累。
独孤绍棠见此状况,虽觉长子心里怕是不好受,也没打算安慰,年轻人经的事多了,才能更好的磨炼心智。
拍拍儿子肩膀道:“维唯说的对,今天太晚,明天再审不迟。”
独孤维唯回到自己房里,见沈氏斜靠在美人榻上枕着迎枕假寐,奶娘于氏坐在一边做针线,时而掩唇打个呵欠。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所以在房里等着。
沈氏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坐起来,蹙眉冲独孤维唯道:“这么晚了,你又跑去前面作甚!有你爹跟大哥在呢,小小年纪就爱瞎操心!”
独孤维唯冲沈氏吐吐舌头,笑嘻嘻蹭到她娘怀里,撒娇道:“我醒来睡不着,就去看看。本来想看看是哪个脑子抽抽了,敢捉了我去,结果就是一群傻蛋。”
沈氏在她脸上轻轻掐一把,斥道:“女孩子家家的,别傻蛋傻蛋的,多难听!”
独孤维唯怕她娘数落起她来,没完没了,忙点头不迭:“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了。天不早了,娘你快回去吧,爹也回屋了,他辛苦一天了,应该还没洗呢。”
又冲正给她整理被褥的于氏道:“妈妈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叮叮当当在。”
沈氏听独孤绍棠回来了,女儿这里也没事,急着回去伺候丈夫,就嘱咐独孤维唯早些睡回屋去了。于氏也行了礼告退。
独孤维唯睡了一大觉,这时还不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想着这次毫发无伤回来了,万一还有下次,自己毫无自保能力,虽然爹会派人保护,但人力终有不及之时,还需自己强了才能自保。
她暗暗决定增加习武的时间,身上也应该带着方便随身的武器才行。
想到武器,她猛然想起了杜岩送的斜月弯刀,因为有些沉重,再者她也不太喜欢身上坠些摆来摆去的东西,只新鲜了几天就让叮叮给收起来了。
左右她也睡不着,悄悄趿拉了鞋起身寻找。室内留了盏青铜莲花底座坐灯,罩着白色轻纱灯罩,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独孤维唯就着昏昏灯光,去妆台翻找,她记得叮叮说过把斜月弯刀收在了妆箧最下边的格子里了。
她拉开格子,伸手在里面摸索几下,找到了东西,放在枕畔才心满意足睡过去了。
因这一番折腾,第二天就起晚了。
独孤三兄弟却都在家。
见独孤维唯进了上房,不等她跟沈氏请安,独孤维泽跟独孤维濯迎上去把她从上到下一番打量,一个道:“好点没,昨天有没有吓到?”另一个道:“昨晚睡得好吗,没做噩梦吧?”
兄弟俩不放心妹妹,跟学里告了假,坚持等妹妹醒了,亲眼见到无恙才放心。
独孤维唯心里温暖,上前抱抱两个兄长,认认真真回答了二人问题。
兄弟俩见到了妹妹,就要去学里,独孤维濯一只脚跨出门槛,回头瞄着独孤维唯的腰间,伸手指了指:“不是嫌重么,怎么又挂上了?”
他就是随口一问,也顾不上听独孤维唯解释,匆匆走了。
独孤维清刚吩咐下人给独孤维唯准备早餐,听三弟这么一说,回头看了眼独孤维唯腰下坠的弯刀,他倒是听过这东西的来历。
沈氏往日跟长子通信,没少抱怨独孤绍棠太宠女儿。因而对独孤维唯的大小事,独孤维清是知道不少的。
虽不清楚这东西背后背着十几条人命,但其吹毫断发的特性是知道的。
独孤维唯见大哥的眼神看过来,摘掉弯刀递过去,自己跟沈氏请了安,坐下用饭。
独孤维清边跟沈氏说话,边把细细把玩弯刀,还拔了根头发试了试。
独孤维唯用完早饭,见长兄仍在翻来覆去检视弯刀,就开口道:“大哥若是喜欢,就收着吧。”
沈氏不由瞠大双目看向独孤维唯,女儿向来当宝贝的东西,次子三子玩几天都不行,倒是舍得送给长子。
其实独孤维唯哪里是舍不得,不过是认为三哥五哥自小爱跟人打架生事,性子不定,万一拿着伤人或者伤着自己就坏了。
而大哥却性子稳妥,心性成熟,自然不虞有差。
独孤维清含笑摸摸妹妹的头,道:“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玩意儿,我拿着像什么话!”
他边说边帮独孤维唯仍系在腰间,嘴里嘱咐道:“别嫌不方便,出门都带着。这东西小巧,看似妆刀,别人也不会提防。”
他自是看出来,今天妹妹特意带了出来,恐怕有防身的意思在里面,心里更增内疚。
独孤维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啊,哪里会看不出长兄的心思,忙安慰道:“这事不怪大哥,人家躲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当时换了谁在也不行。”
沈氏这才知道儿子竟是把错安在自己身上了,心疼之下也跟着劝道:“是啊,维唯说的对,当时的情况就是你爹在场,怕也不能幸免。这不是你的错,都怪那天杀的恶人,就该让你爹将人统统关一辈子才好。”
独孤维清心里知道,若真是自家爹在场,那些人还真不敢动手。
独孤绍棠真正从尸积如山的战场上下来的人,满身的杀伐之气,加之多年为将的积威,整个人往那里一杵,闲杂人等恨不得退避三尺,哪里敢上前半步。
独孤维清不想母亲妹妹担心,点头应是,然后跟独孤维唯说了今早审讯的结果。
奉天会的人一干大老爷们,哪里会注意别人穿什么用什么,只记得那人穿着藏青色普通圆领袍。
独孤维唯也不失望,男子毕竟没有女子心细,处在下层的人,每日仅生存就已艰难,更没精力去了解衣服布料的品种质地。
☆、第四十七章 谢礼
这件事情因抓不到元凶,也只能搁置。
奉天会的人杀的杀,抓的抓,土崩瓦解。
至于那个出资让他们抓人的神秘人,独孤维清根据奉天会见过之人的口述,亲自绘影,独孤绍棠命人四处查找。甚至把画像发回长安,请刑部帮着下海捕文书。
独孤维清却不能再停留下去了,他的师长还在洛州等着。
他们本就是出门游学,他能够抽时间到弁州一趟,已是师长体谅他多年未见双亲,怜他一片思亲之心特意允准的。
沈氏跟独孤维唯虽百般舍不得,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洒泪而别。
送走独孤维清,独孤维唯跟父母说了想去感谢那天相助的众人。
独孤维唯短时间内接连出事,独孤绍棠不放心,亲自点了二十来个亲兵,自己带着独孤维唯一起前往。
沈氏对那天帮助女儿的人很是感激,自己虽没有亲自去,却很贴心的准备了许多谢礼。
考虑到百姓的实际生活状况,沈氏没有准备什么丝绸布料,只买了大量的米粮,虽简单却及实用。
到了那天独孤维唯脱险的城东市集,很多人远远见到这么一大拨人都驻足观看,见是都督大人和小姐,纷纷围拢过来问好。
其中便有那天的老者和去衙门报信的青年。他们本就是住在附近,在自己门口做些小生意。
独孤绍棠团团抱拳,先再次谢过众人,又问了那老者姓氏。那老者自称姓郑,人称郑老爹。
独孤维唯也跟着笑眯眯一一跟人墩身福礼,谢了那天的相助之情。
百姓纷纷夸赞什么小姐教养好,聪明、明理、不摆架子等等。
独孤绍棠吩咐亲兵将车上拉着的米粮一袋袋分发下去。首先就给了郑老爹,郑老爹推辞不要,说是自己就说了两句话,不敢当都督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