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萧统指着地上的独孤绍棠对他说:“小六来的正好,你这泰山大人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却打算给朕撂挑子告老呢!哼!当朕小肚鸡肠容不得人?”
前日回京,呈上传国玉玺,萧统欢喜之下,想起此事皆因独孤维唯之功,但她一个小姑娘,且即将是宁王妃,加封县主、郡主的都不合适,便把功劳安在她爹头上。
今日大朝会上,萧统当朝宣布传国玉玺找到了,踌躇满志说了一番大魏正统,受命于天的话,末了称能找到传国玉玺,独孤绍棠功不可没,因而其伯爵擢拔为侯爵,改定北伯为定北侯。
独孤绍棠当场谢恩,然后上奏说身上伤病频发,加上年龄也大了,欲辞了骁骑卫的事物,回家养老。
萧统当时一言不发,下了朝便将其拎到太极殿好一通训斥。
加封独孤绍棠的事情萧统提前给萧恪透了话,所以萧恪一听萧统的话就知道独孤绍棠心里怎么想的。
独孤绍棠是萧恪的岳父,本身掌管着京城城防,其两子控制着兵精将强的龙虎卫,而萧恪顶着先帝嫡幼子的身份,若是有二心,他们翁婿郎舅联合,谋取大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为了避嫌,独孤绍棠在独孤维唯和萧恪的亲事甫定之初,就有这个打算,直到如今定北伯改成定北侯,独孤家兴旺发达,如烈火烹油,他才下定决心付诸行动。
萧统一句“当朕小肚鸡肠容不得人”便表明,独孤绍棠的心思他完全清楚,并因为独孤绍棠的小人之心而生气。
独孤绍棠当即伏地请罪:“臣绝无此想法,皇上胸怀宽广,有容乃大,臣是万分佩服的。。。。。。”
这是事实,独孤绍棠说得十分诚恳,萧统听了,脸色有几分缓和。
“然臣的确也是近年伤病频发,处理军务力不从心……”
萧统好不容易有几分缓和的脸色在听了这话后重新变得怒气勃发,顺手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便砸了过去,骂道:“屁话!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朕度量狭小,当朕听不出来?滚滚滚滚滚,小六,送你老丈人回府反省,朕看了心烦!”
砸过来的杯子被萧恪伸脚一挑接住,然后探手取过,放在一旁的几上。
这要是砸实了,独孤绍棠不敢躲,脑袋肯定得开花,回去独孤维唯定要难过,所以他便给他挡了。
没出息样!萧统瞪他一眼。
独孤绍棠不敢再解释,伏地一拜,道:“臣告退!”
然后跟在萧恪身后出了太极殿的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不说话,一路回了定北伯府。哦,今后就改作定北侯府了。
朝会后,独孤绍棠被皇上带去太极殿,但朝会上发生的事很快被下朝的官员们传开。
因而独孤绍棠回到府中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已听说了此时。
所以原该热热闹闹庆祝的场景,因为独孤绍棠的辞官而有些怪异。
独孤绍棠和萧恪一起进了书房,独孤维唯便后脚赶了过来。
她甫一进门,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爹,是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和殿下的婚事。。。。。。”
她对政事虽不是十分理解,但这种事情稍微动动脑子还是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若是这样,那我就不成亲了,我不做宁王妃了,这样爹爹就不用辞官了。”
她爹正当壮年,朝廷正二品的大员,正是踌躇满志建功立业的时候。为避嫌,就是让独孤家三兄弟都退了职司为他让路也是应该,怎么能因为她的婚事而隐退?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重归于好
他还年富力强,难道就要整日养花种草,无所事事?他要建功立业的一颗雄心难道就这样消磨在家常琐碎中?
独孤维唯话萧恪听得扎心无比,两人正在闹别扭的关头,独孤维唯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如同把萧恪的一颗心放在油里煎炸一般。
心痛难当使得他顾不上其他,断然厉喝一声:“你胡言乱语什么!事情怎会到这般地步?”
独孤绍棠看一眼盛怒的萧恪,拍拍独孤维唯的肩头,道:“乖,别胡思乱想,爹早年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现在年纪大了,伤病慢慢发出来,着实没有精力再管事,真的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别胡思乱想。”
与自己的前途来说,女儿的幸福重于一切。她分明跟宁王情投意合,怎么能因为自己而分道扬镳?再者说,皇家定下来的亲事,哪是你说不结就不结的?
萧恪抚额,这父女两简直了!
强自按下心中到底纷纷乱乱与难受,道:“你们想太多了!本王现在是掌着天策军不错,但天策军的原身是什么?是随着皇兄一起打天下的人马,是忠君之师。”
也就是说,天策军将士都是忠于萧统的,萧恪可以为抵御外侮调动,却不能令其帮他做什么私下动作。龙虎卫倒是萧恪一手组建,完全忠于萧恪。但问题是,再悍不畏死也只有一千人,一千人能干什么?
“这些外在的原因且不说,本王也是那句话,将军当皇兄是什么人?皇兄的胸怀将军不了解吗?”
独孤绍棠苦笑一下,皇上的为人他当然知道。
“太子继位之后呢?殿下您有兵马有威信,届时主弱臣强,还不知有多少佞臣挑拨生事,届时你我如何自处?”
萧恪摇头,叹息一声,复又加重语气,几乎一字一字道:“将军你真是想多了!”
他摇摇头问:“不知皇兄与将军谁的年龄更长?”
“是臣痴长几岁。”
“皇兄身子如何?”
“皇上龙精虎猛,身体康健。”
“等阿铎继位,将军精力可还能如今日健旺?”
这话一出,父女两个都如醍醐灌顶:萧统身体好,还比独孤绍棠年轻,等他死的时候,说不定独孤绍棠早先一步去了,还想打什么主意!
就是萧统死在独孤绍棠之前,那时萧铎如初升之阳,独孤绍棠则如日暮西山,两者也无法相比了。
独孤绍棠想通这一切,忍不住大感惭愧,实在是历史上此类事情多了,前车之鉴,他着实不想自家也落到被君王猜忌的一步,所以才打算急流勇退。这也算是一叶障目不见青山,因先入为主的想法,他忽略了实际问题。
他忽略了他遇到的君王与历史上的君王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的君王有一颗博大的胸怀,有一颗海纳百川的胸怀。
独孤绍棠冲萧恪深深一鞠,道:“谢王爷提醒,臣这就进宫请罪。”
独孤绍棠匆匆离开书房,室内就剩下萧恪和独孤维唯二人。
一时两人都是静默无语,气氛突然就别扭起来。
独孤维唯垂头站着,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拇指相互搓着,语气听不清起伏,道:“多谢殿下,您事情多,我送你出去。”
短短一句话,听着比方才还要扎心,又是“多谢”又是“您”,两人得多生分才会这样客套!
“维唯,别这样!”
他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她却受惊一般躲开,当先一步向外走,边道:“今日还需去慈府拜望,我就不送殿下了……”
萧恪想都没想,一把扯住她拉了回来,语气压抑道:“维唯…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因方才商量的事情不宜外泄,所以屋里没让人伺候。萧恪索性一把把独孤维唯抱在怀里,两手箍紧她不让乱动,道:“维唯,维唯,我没做什么,我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听我解释好吗?”
独孤维唯挣扎的那点力气在萧恪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扁着嘴巴眼看眼都红了。
萧恪看她的样子又是难受,又是怜惜,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不容她乱动,径自解释:“那时候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偶然见到那个万小姐被纨绔调戏,她长相跟你很相像,看见她我就想到了你,所以就叫人救了她。我想万一你在外面也叫人欺负,我分身乏术可怎么办?我能来得及救她,可想要救你却不可能……”
“那你还陪她用饭了……”独孤维唯不再挣扎,带着浓浓的鼻音,头也不抬道。
说话了就好!萧恪心里一松,手上却越发加重力道。
“我就是太想你,想多看看那张跟你相像的脸,后来让人送她回客栈,第二日就出发离京,再没见过她。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跟你保证过,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人,没有侧妃,没有小妾,只你一人!我保证过的,绝不会出尔反尔!”
“你有没有让她近你身边?有没有牵她的手?”独孤维唯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眶,委委屈屈问道。
看她态度软化,萧恪急忙表态:“没有!我离得远远的,更不会牵她的手!”
他两只手抬起来捧住她的脸,柔声道:“维唯,今后有什么不开心要跟我说,你这样子我很难受!哪怕你打我骂我也别这样不理我……”
他的声音渐说渐低,凑过去在她脸上不停啄吻。
独孤维唯双手把他的脸推开,满脸认真地道:“我在路上也碰到一个和你长得像的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你一样,为了多看他两眼,我跟他同行了一段路。”
“他是谁?在哪里?本王杀了他……”
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是独孤维唯故意这样说,是让他设身处地的体会她的感受。
握着她的小手举起来在他的脸上轻轻拍打:“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
原先还觉得独孤维唯的生气有些理解不了,易地而处,想到有那么一个人顶着跟他相似的脸,被她脉脉含情的看着,就觉得恨不得一刀劈了那人才好。
独孤维唯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抽噎道:“都是你不好!这两日我好难过……”
萧恪心疼得不行,凑过去吻她的眼睛,一边含混不清道歉:“我错了,今后再也不会了,维唯,我的维唯……”
双唇碾过去,极致温柔地吻她。
☆、第三百八十章 萧钧的婚事
离过年没有多少日子,十一月独孤维唯就要及笄了,还有独孤维泽也要在年底成亲。
沈氏要准备独孤维宁和独孤维唯的及笄礼,还要忙独孤维泽的婚事。
话说沈氏这几年尽在办操办婚事了,从独孤绍天开始,下面独孤维清、独孤维澈,现在轮到独孤维泽,马上独孤维澄和独孤维濯年龄也到了,还有独孤维宁和独孤维唯也慢慢大了,到了嫁人的年龄。
沈氏想想都觉得这大家冢妇着实不好做,偌大一个府邸事事都得操心。这还是独孤绍天的年龄和两个哥哥相差大,身边没有孩子,不然沈氏怕会愁白头发。
独孤维唯也不清闲,她是未来宁王妃,及笄礼注定不能草率,需要她事先了解程序,提前演练。届时来宾定然不会少,身份也不会低,若在人前出了岔子,不光独孤家的面子不保,连带皇家也会跟着脸面无光。
独孤维唯在女学的课业尚未结束,到年末才会正式结业,这一年没去过一天学里,总要分别去左迁府里和学里一趟,给个交代。
还有捉来的魏天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太子可审出点什么没有?她也没顾上去问一问。
刑部的事情也得给个交代,她忙成这样,关于提调京畿附近刑名官员入京的事情,年前肯定没有时间了,还得跟屈中桓商量,怎么也得推到年后才行。
那天去沈府,大舅母王氏意有所指告诉她,李怀佑和岑若柳的婚事定了,婚期就在年前。
关于怎么设计李家,独孤维唯和王氏两人早商量过了,让岑若柳嫁去李家就是其中的一步,接下来怎么办已有初步腹案,但具体实施,还需仔细推敲,并完善细节。
这么多事情堆积在一起等着她去一一解决,独孤维唯抓抓头发,叹声气,安慰自己,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慢慢来吧。
除了这些大事,迫在眉睫的小事也得先处理。她回来几天了,亲长们家里拜访了一遍,昔日小伙伴们她得赶紧见一见。
她让千金楼准备了一桌上等席面,一一下帖请人。
请了萧钧、韦凤麟、牟翊、萧雅、薛铮薛笙兄妹、傅良玉傅良辰兄妹、韩如风和沈凌,十来个人,济济一桌。
小伙伴们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聚在一处吃喝笑闹。
女孩子们喝得虽只是果子酒,但喝得高兴,难免多了点,所以话也就多了点儿。
萧钧转着酒杯,双眼泛着水光道:“我定亲了,你还没恭喜我呢。”
“啊…”独孤维唯大吃一惊,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毫无征兆跟人定亲了呢?
“谁呀?跟谁?”独孤维唯脑子短路似得傻傻问道。
“你猜!”萧钧喝一口果子酒,眨着眼睛道。
独孤维唯撑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大家都笑吟吟的,明显都知道。
“不会是翊表哥吧?”独孤维唯看着牟翊道。
牟翊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自己慌忙掩唇咳了几声,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