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青年扭头笑道:“老头子,今日遇到硬茬了,栽了!”
说话间,十几骑已经到了,当先一马上一名相貌儒雅的文士勒住马看着前方蓄势待发的人马,道:“咦,这是做什么?动刀动枪多不好,有话好好说嘛!”
他身旁并驾齐驱一骑,马上是个二十上下的少妇。穿着嫩绿的骑马装,衬得一张脸柔媚如春水。
她声音娇娇柔柔道:“哪来的人这么没眼力界?跟我们来硬的,不是找死吗?老爷,您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呗,别让我们大公子白白吃亏了!”
“不着急,不着急,问问清楚先。”儒雅文士拍拍女子的手笑道。
老伯爷这时已经下了马车,古逸之忙下马搀扶着一边手臂,分开豹幍卫将士,向人前走去。
韦家驹也忙下了马,回身搀扶老伯爷另一条手臂,道:“怎么把您老惊动了,您老还是回车上坐着,此事交给晚辈解决。”
“是啊,祖父,您回车上坐着,些许小事,还不配您老人家出面,交给我来处理。”独孤维唯追着过来,吩咐阿敏:“扶祖父回去。”
老伯爷有些啼笑皆非,他年龄还不到老得任事做不了的地步,不过小孙女太能干,把自己一把老骨头养的越发无用武之地。
算了算了,不瞎操心了!
老伯爷摇摇头,重新回到马车上静观事情发展。
独孤维唯绷着一张小脸大踏步向前走,李景等人分别在前后左右将她护在中间。
红衣青年眼睛直直盯着她,头也不回,用岔了气的声音叫道:“老头子,老头子,快看,这个丫头真好看!我不要马了,我要。。。。。。”
阿捷闻声,登时举起弩箭对着他,斥道:“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说我叫你没命说话!”
“呦,比我们还横呐!老爷,老爷,您看真是新鲜,居然还有人比我们还横!”那绿衣女子插口道。
红衣青年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喉中,虽没往下说,但一说眼不错眼的盯着独孤维唯,神色甚是肆无忌惮。
正自目驰神摇,陡然一箭飞来,夹着劲风和凛冽的杀意。他匆忙间把头一歪,那箭擦着他的鬓发飞过,一缕发丝被带着脱离头皮,在半空忽忽悠悠飘落在地。
一个声音淡淡道:“这只是略加惩戒,再敢对我家小姐不敬,下次射的就是你的招子了。”
红衣青年闻声看去,见识那美貌少女身边的高个子护卫。
文士看到这一幕,眼光一寒,倒是忍住了没说什么,暗自给红衣青年使个眼色,意思叫他稍安勿躁。
红衣青年忍住了没说话,却也没再盯着独孤维唯看。
绿衣女子尖叫一声:“老爷,老爷,这也太嚣张了,您还等什么,诶他们点颜色瞧瞧!”
绿衣女子插的一句口,话成功把阿捷和独孤维唯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阿捷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兴奋道:“小姐小姐,碰到熟人了!”
那女子被阿捷看得莫名其妙,也仔细打量起主仆二人来。
独孤维唯看那女子几眼,略一思索,突然粲然一笑,鼓掌道:“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一大惊喜啊!”
那女子狐疑得嘀咕:“莫名其妙,谁跟你是故知?”
独孤维唯越发笑得灿烂:“杨六小姐不认识我了,也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
这句杨六小姐出口,那女子脸色大变,握着缰绳的手一僵,险些没从马上栽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独孤维唯。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长进
独孤维唯目光转向那文士,道:“这位老爷怎么称呼?你这一行拦我的道是想要我的马?”
文士早看出这一行人身份怕是不简单,面前的少女镇定自若,明明站在马下,眼神却充满睥睨。明明言笑晏晏,却分明带着种没放在心上云淡风轻。
他越发摸不清她的来路,也越发不敢轻视,翻身下马,拱拱手道:“小姐的马的确神俊非凡,为我生平仅见。我也是真心爱马之人,小姐开个价吧,无论多少我都出得起。”
“这是要强买喽?比起你家小子的强抢,还算温和。”独孤维唯依旧笑得开怀:“不过,我总得知道我的马卖给谁了,您这么大的排场,总不会是无名无姓之辈。。。。。。”
杨六小姐受不住她脸上的漫不经心,截口道:“我家老爷姓杨,乃是河南道大都督账下司马。”
大魏立国以来,国力日渐强大,人口逐日增多。朝廷将天下分为三十个道,裁撤节度使,使地方军政和民政分而治之。每道增设府尹,掌管一府民政。另设大都督,管辖地方军政。
河南道如今六十折冲府便是由大都督高孝恭掌管着,而司马则是大都督帐下副手。
“杨司马,哦…没听说过。”独孤维唯拉长了声音想了想说道。
独孤维唯一句话说的杨六小姐险些气歪了嘴巴。
杨将军却神色不变,笑道:“鄙人官小位卑,小姐没听过也正常。”
独孤维唯一本正经点头:“嗯,高孝恭麾下的人,的确官小位卑。。。。。。”
杨司马听她随意提起河南道最大的军事长官,口气完全没有什么诚惶诚恐,就连点恭敬都没带出来,心里便咯噔一下,随即听她继续道:“我猜你调职河南道不超过四年,不然我不会不知道你,这几年河南道各级将领调职是有些频繁。”
话题一转,道:“杨司马既然看中了我的马,我倒可以割让。”
她越是云淡风轻,杨司马心里越是觉得不妙,心想不管她是什么人,好歹还没结怨,还有转圜的余地。马是好,但为一匹马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不妙了。刚打算退一步,以误会的借口接过这茬,便见面前的少女吹了个口哨。
大黑马听到主人呼唤,小跑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挨近独孤维唯身边,低下马头在她伸出的手里蹭几下,模样甚是亲密。
独孤维唯接着道:“杨将军仔细看清楚点,这马是去年东胡使者来京朝见,进上的十匹天马中的一匹。当时太子看上它了,几位皇子、汉阳王、韩王、永嘉公主等人都看上它了。杨司马也能看得上,说明杨司马眼力高。。。。。。”
这么多皇家贵胄都在打这马的主意,最后却到了这小女子的手里,说明这小女子岂是好像与的?
杨司马脸上立刻堆满笑容,不等独孤维唯说完,立刻抢道:“误会,误会,小姐千万别。。。。。。”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独孤维唯!”杨六小姐看见她智珠在握,气定神闲的样子极是眼熟,脑中突然就跟一根弦接上了似得,脱口叫道。
姓独孤的!
杨六小姐这话一出口,杨司马猛然想起一人来,遥领河南、山南两道所有折冲府的骁骑卫上将军独孤绍棠,正是他的上封高孝恭的老上封。
听说独孤绍棠的女儿就是定给了宁王。
这时又猛然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孺州折冲府曾接到上谕调动兵马,事后孺州折冲府都尉曾亲自派人去给大都督禀明此次调动兵马的原因。
这件事他作为大都督的副手,是清楚始末的。今日可巧让他遇到了手握圣谕的独孤二小姐。他不由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否则就不好收场了。
古逸之看了眼独孤维唯,心道,原来她叫维唯。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古逸之毕竟只是文官之子,京城权贵多如牛毛,他对京城权贵虽然也知道些,但了解更多的是三省六部的文官,对武将不太熟悉。先前在安心县衙见到老伯爷是方知道他们一行是定北伯府的人,但定北伯府的二小姐是未来宁王妃却是不知情。
“真是蠢得不忍直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长进!”独孤维唯嘀咕一句。
红衣青年站得近,听到她的嘀咕,笑嘻嘻点头应和:“这个在下也是极认同。”
独孤维唯看都没看他一眼,向杨将军道:“敢问这位杨六小姐是杨司马什么人?”
红衣青年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自己讪讪然作罢。
杨将军既然猜到独孤维唯的身份,态度便异常恭敬起来,拱手道:“是末将的小星。”
连“末将”都出来了!红衣青年很是吃惊他爹的自称和态度,在心里把方才杨六小姐脱口而出的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猛抽一口气,不会吧!不过看上一匹马,竟然惹了个祖宗!
“妾室?呵呵,杨将军好大的胆子,杨六小姐这样的身份,杨将军。。。。。。”
独孤维唯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意兴阑珊低声道:“算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她不往下说了,杨六小姐反倒不依:“独孤维唯你不得好死,你们独孤家卖主求荣,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都是踏着我们。。。。。。”
“住口!”
“住口!”
两道声音同时喝道。一道是杨司马的声音,另一道是独孤维唯。
杨司马眼光凶厉地看一眼杨六小姐,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
独孤维唯喝止完杨六小姐,极无奈地揉揉额头:“怎么就这么蠢?怎么能蠢成这样?”
耐下性子道:“杨六小姐,看在我们幼时有点交情的份上,我教你个乖。这个时候你应该装作不认识我,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然想想你的小命吧!”
杨六小姐瞠目不知所以,依旧嚷嚷道:“独孤维唯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住口!”
杨司马再次呵斥,然后又拱拱手道:“末将这位小星身份上可有不妥,小姐可否相告?”
独孤维唯摇头:“就当她是一个苦命女子吧,杨司马别带她招摇叫人认出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察觉
杨司马心头狐疑更甚,暗想这里问不出来,等回去再好好审审,还怕弄不清楚?又拾起方才被打断的话头,道:“末将惭愧,教子不严,让他惊了二小姐的驾,真是惭愧……”
扭过头声色俱厉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过来给二小姐赔罪!”
红衣青年嘟嘟嘴巴,挠挠头蹭过来,双手一抱,道:“在下鲁莽,得罪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多多包涵。”
这父子二人唱得一出好双簧,独孤维唯也不点破。心道,今日遇到的事她,若是没权没势的,这杨公子岂不是就毫不犹豫抢了马了?
这位杨司马纵容儿子在河南道作威作福,应该不止一两日了,回去还得将这事情告知父亲。若是让杨司马父子在河南道引起民怨,父亲也少不了被牵连。
但目下她在河南道地盘上,却不好轻举妄动,否则对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杀人灭口,她找谁说理去?
别说她带了人手,她这点人手,人家若派大军装作劫匪什么的,把他们全杀死在境内,也不是难事。
“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杨司马请便,我们还有事,这就要赶路了。”独孤维唯索性就表现的无害点,跟杨司马告辞。
“是!”杨将军道:“二小姐经过河南道,末将作为东道主,怎么也得护送二小姐一程。二小姐请稍后,待末将点齐兵马,送二小姐出境。”
“这倒不用麻烦了。”独孤维唯想都没想拒绝了:“大军一动,惊动地方,倒是不好。杨司马盛情我心领了,告辞!”
杨司马挥手让身后的人都退向两边,再次拱起手道:“还请二小姐代末将问独孤上将军安,问宁王殿下安。”
“好说,我定替杨司马把话带到。”独孤维唯点点头,转身回去。
杨将军在身后又道:“要不末将调齐人手送二小姐一行出河南道?”
古逸之脑中仍在想,代问独孤上将军安,可以理解,为什么要代问宁王殿下安?按理说,一个勋贵子弟还不至于叫掌管一方兵马的大员这么恭敬,更别说出个京城,手里还拿着圣谕以调动沿途兵马。
他这两日也看出来了,韦家驹等人明显只听独孤维唯的命令,对老伯爷只是恭敬。
那么这个小女子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独孤维唯上了马车,韦家驹挥手让队伍启程。路过杨司马身边,独孤维唯挑帘冲他颔首。
杨司马也站在路边拱起手道一句:“二小姐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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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杨司马一行,队伍晓行夜宿一路向南。
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午间已不好行路,只是早晚日头不甚猛烈时才能走上一段。
饶是如此,赶路依旧算不上是一件轻松的事。
唯有大黑马依旧前后左右撒欢。
马车的帘子全部打开,好让风吹进马车,为车中人带来些凉意。
古燕语在车中对着独孤维宁,忧心忡忡道:“这都遇到几拨打马主意的人了,任它乱跑再招来人怎么办?”
她是心疼她哥大热天还时不时得应付这种事,劳心劳力的。
独孤维宁满不在乎道:“怕什么?你不知道我妹妹性子,历来只有她欺负人,哪个不长眼撞上来,纯粹自己找不自在!”
古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