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辈不听话,自然有听话的,犯不着为这一个把阖府利益搭进去。今日这话若传到太子耳朵里,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回去先把世子位动一动吧,先表明个态度,太子也不好为难他们府里。
临淮伯甩袖走人,世子却不能不管亲闺女,抹了抹脸道:“二小姐口下留情吧!”
独孤维唯笑言:“实话实说而已。”说完施施然离开。不理会身后疯了般叫着,你别走,你别走的林雅芙,冲赵寅嫣然一笑,道:“交给你了。”
转身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间牢房了有道声音带着哭腔叫道:“二小姐留步,二小姐留步啊!”
牢里光线有些黑,独孤维唯凑过去才发现只那位赶牛车送菘菜的二栓,心道这位还关着呢。
二栓在牢里跪地磕头:“二小姐,二小姐行行好,放小人家去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离了小人可怎么活呀!二小姐您是个好人,您发发慈悲放了小人吧,小人给你磕头了!”
☆、第二百零三章 因爱生恨
二栓边说边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了,事发那日独孤维唯对百姓谦和有礼,好言安慰,让这位认为这身份贵重的少女心地善良好说话。
连日来赵寅、萧恪、独孤绍棠在大牢里出出进进他都没敢吭声,此时见到这位“好心”的小姑娘,毫不犹豫立刻开口求情。
独孤维唯很了解这种心态,以及他此刻虽非刻意但下意识打出苦情牌,以道德绑架要挟的行为。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以独孤维唯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至于去为难他。
只回头问赵寅:“牛的事是不是查清楚了?跟这位大叔可有关系?”
“王大虎招认是二当家打伤了牛,令牛受惊狂奔,现在只需此案审结就能放他出去。”赵寅道。
二栓听说还要再等,顿时捶胸顿足哭嚎,谁知道这案子还要拖多久,他家里的情况半点都不行允许他耽搁。时间久了,他的生意就会被人抢走,以后再寻摸生钱的路子就难了。
“小人的婆娘腿脚不利索,父母年老,孩子不顶用,离了小人可怎么过呀!大人,二小姐,求求你们,放小人家去吧……”
他说的也是实情,独孤维唯沉吟片刻道:“赵大人,你看这样可行,找里正为他作保,先放他出去,若有需要,再随时传唤过堂。”
赵寅颔首笑道:“二小姐心善,就依二小姐的。”
二栓大喜,隔着牢笼给独孤维唯使劲磕头。
独孤维唯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你的牛是我的护卫杀死的,你出去后去千金楼让掌柜给你五两银子,就当我陪你的牛钱。”
时下牛的价值不菲,但也要不了五两,算起来还是他赚了,二栓大喜,更是使劲“嘭嘭”使劲磕头。
关于独孤维唯遭刺杀一事的人犯全都在一处关着,这里的情形其余人都看在眼里。
独孤维唯再走几步,便被站在牢笼前的伍九拦住。伍九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竟然很是英俊,若忽视双眼中的精明,和身上受刑后留下的很紧,乍一看去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
他面带微笑,不卑不亢道:“二小姐明见,定然知道小人也是被冤枉的,此事都是那贱妇跟她的妹妹所为,小人也是蒙在鼓里,不然就是休了她,也绝不让她这么干!您看能不能帮忙说和说和,放过小人这一遭,小人定当感念二小姐大恩,为二小姐立长生牌位,日夜三炷香祁告二小姐长命百岁。”
独孤维唯歪着头打量他几眼,突然“哧”一下笑了,摇头道:“伍九爷,您老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被人几句好话就哄得不知东西南北了,所以给我灌点**汤,期望我也能放你出去……”
摇了摇头,接着道:“你是多小看我呀……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天祐三年上元节时,姑娘我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该感谢我那过世了的三婶,若不是她突然过世,我在家里守孝,那年你就已经在大牢里跟耗子大小眼了。所以,收收你那花花肠子,这件事你是无辜,但是你进到这里半点都不无辜!”
看着伍九目瞪口呆的表情,又道:“你呢,乖乖的在牢里反省,说不定还能保住老命。不要妄图找人帮忙脱罪,没用的……”
脸一变,故作凶恶道:“姑娘我要打压的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闲事!”
呼…爽翻了!欺负恶人的感觉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赵寅啼笑皆非的看着转身迈着八字步,一副纨绔样走出大牢的姑娘摇头失笑,这张扬跋扈的样子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瞥一眼伍九,对方仍旧在石化中,摇摇头不理他也转身去了。
独孤维唯出了大牢也没回府,在二堂坐了等消息。
不到两刻功夫,赵寅捏着额头过来,递上一张纸,道:“这是供状。”
原来林雅芙在庙会认识了太子,之后便常装作不经意与太子偶遇,初时萧铎还会点个头,后来便跟没看见一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都在京城贵族圈,林雅芙早就认得司空妙言,只是先前没多大交情,后来两人渐渐熟识,同时天涯失意人,两人都有共同的敌人,于是越说越投机,慢慢的竟同仇敌忾起来。
司空妙言被萧恪下了三个月嫁人的通牒,因爱生恨,筹谋着杀了独孤维唯好让萧恪伤心。她把自己的想法稍稍透一点给林雅芙,立刻得到林雅芙热烈回应。
于是由司空妙言出钱,林雅芙出人的一场刺杀便酝酿成功。
“其实整件事就是由几个小女子操纵的,两家长辈和伍九其实不知情,他们都被坑了是吧?”独孤维唯看完问赵寅。
赵寅点头:“大约如此。”
“这才真叫做实力坑爹!”独孤维唯感慨一句。
出了京兆府大门,已是华灯初上,街上寂寂无人。
阿捷牵了马出来,和李景等四人前后左右将独孤维唯围在中间,上马回府。
方走出十来步,前方蹄声滚滚,一行数十人奔驰而来。
双反迎面碰上,各自下马。
萧恪大步过来,两手包住独孤维唯的小手,心疼道:“饿了吧?累不累?”
他自己马不停蹄为她奔忙,见了面却怕她累着饿着,独孤维唯一颗心软的不行,柔声道:“还好,你累不累?你先去我府里用过饭再回去吧。”
这个时段所有商铺都已打烊,中途用个饭都不能够。萧恪必定要送她回去,顺便在她府里用饭,休息一会再回府不迟。
*********
女学已经开学几日,独孤维唯请了假在家。
除了被刺杀一事外,还需在家准备光州之行事宜。
皇上一颗旺碳一般的心思,容不得他们慢腾腾耽搁时间。
后世出个远门,只要钱包鼓鼓,一切都能搞定。这个时代可不行,出远门需事无巨细准备好,否则就会抓瞎。
大到被褥帐子,小到喝水的杯子、针头线脑都得备齐,甚至夜壶都得带上。否则不定哪天错过了宿头,露宿野外,大半夜的找个地方如厕都难。
男子还好说,背个身就解决了。一个大家闺秀黑漆漆的半夜起来去野地里撒尿,那情景简直不敢想。
带司空妙言回来的豹韬卫五天后才到的京城。毕竟司空妙言自王大虎被抓住就已经离京,豹韬卫这一来一回得用双倍时间,去时一路还需要打听路线。
当然,司空妙言没有回到司空府,而是直接被带到京兆府。
事实俱在的情况下,她也没有狡辩,痛快招认了。
接下来是京兆府的事了,独孤维唯便撒手不管。
这件闹剧一般的刺杀很快落幕,很可惜的是,和王大虎同谋的二当家竟然没抓到!
这人也是个滑不留手的主,当日在远处一看刺杀失败,当即就趁人顾不上他,毫不犹豫逃出京城。
☆、第三百零四章 父女搭档
司空妙言押解进京的当日下午,司空少诚登了定北伯府的门。
“你准备怎样发落家姐?”
司空少诚憔悴了许多,原本张扬的青春突然一下子飞走了似的,面容安静,行止沉稳。
“怎么发落司空大小姐,不是我分内的事,而是京兆府的事。”独孤维唯道。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她也是可怜人,一个喜欢了一个铁石心肠的可怜人而已。”司空少诚语气悲凉道。
独孤维唯有些理解不了这话,讶然问道:“我们不肯放过她?司空公子,你是从哪里看出是我们不放过她?不放过她的只有她自己!喜欢一个人没错,错在对方明确表示不回应这份喜欢,却仍旧执着不放。没有希望依旧坚持那是愚蠢,有时候适当放手或许会花明柳暗,峰回路转。”
“人的感情哪里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二小姐说得轻松,那是因为事情没摊到你身上。”司空少诚言语无波道。
这些话说来有意思吗?你说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能感同身受,我说若是我会洒脱放手寻找自己的春天。这样的争论有什么意思!
独孤维唯皱皱眉,道:“司空公子今日来到底有何用意,难不成就是来找我辩论喜欢一个是是对是错的?”
司空少诚垂眸不语,片刻才道:“二小姐毕竟毫发无伤,能不能放家姐一条生路?”
“哈!”独孤维唯气笑了:“司空公子这话说的,好似我应该被杀死似的。因为我没死,所以你姐姐也不该死!”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司空少诚急忙分辨,此刻的神情倒有几分旧时的模样。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司空大小姐要怎么论罪,那是京兆府的事,我没有一定让她死,当然也左右不了京兆府决断。”独孤维唯认真说道,毕竟曾经跟司空少诚交情匪浅,他对她也十分照顾。
“宁王殿下派人给家姐送了一壶鸩酒。”司空少诚苦涩得说道。
“啊?”独孤维唯瞬间凌乱了。
唉!律法在这人眼里就是狗屁,不,连狗屁都不如。
这没人权,无法治的悲催时代!叫她一个法治社会过来的人有些接受无能呀!
不对!这不是她该感叹的,她该感叹的是萧恪对她的一片拳拳维护之心才对。
揉揉额头,道:“我只能保证劝说殿下交于京兆府处理这件事,至于京兆府依大魏律怎样判决就是他们的事了。毕竟司空大小姐做错了事在先,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司空少诚沉吟片刻,张了张嘴,最后道:“好!”
站起身子,一言不发向门口走去。
“少诚…”独孤维唯在后面叫了一声。
司空少诚背脊一僵,在原地停下,却没有回头。
此刻他的脸上悲喜莫辩,神情复杂难言。
这是独孤维唯第一次这样叫他,以往都是客套的司空公子,这一声少诚充满诚挚、亲近,却也如同绚丽的烟花,刹那的美好,终将烟消云散。
“我会尽力说服家父,不为此事弹劾司空家,但…我们两清了。”
这是说以往的情谊不复存在,今后便形同陌路了。
司空少诚依旧不回头,涩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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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名门贵女合谋买凶杀人一事,很快席卷了上京城。
不光买凶杀人,而且勾结的居然是土匪!这件事已经大大超越了人们的认知。同时也为人们提了个醒,要加强子女的教育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坑爹的事呢。
林四小姐可不是把她爹坑得丢了世子的位置,自己还被除了族。除族一事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是个男子也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这时代没了家族的帮衬,简直寸步难行。
且不说她还和司空大小姐一起被判了流刑三千里,不得以铜赎罪。
司空大小姐倒是没连累家里,作为苦主,护短的独孤绍棠竟没有上书弹劾司空泽善治家不严。
许多了解他的同僚忍不住心想,难道是有更厉害的后招等着?
有跟他相熟的同僚难免要八卦的打听,独孤绍棠回道:“小女说了,罪不及亲长,她一人犯事跟她爹娘何干?”
“话不能这么说,子女犯错难道不是父母没有教导好?”
“唉,她都老大不小了,爹娘总不能总盯着她一辈子。是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一辈子那么长,但凡有个差错,都归结到父母身上,这难免对父母不公。再者说了,小女言道,司空家历代家主出任工部尚书一职,皆能够兢兢业业,勤勉为政,主持政务精明强干,游刃有余。如此贤臣能吏若因为子女不肖而丢官罢职,实在是百姓的损失,是朝廷的损失,更是整个大魏天下的损失!所以,她自己的过失自己承担即可,没有把爹娘家族都拖进泥潭的道理。”
这番话传出去,了解的固然觉得独孤家父女两个老小皆奸巨滑。大多数人都觉得父女二人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