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跟慈夫人的对话几乎一字不露说给萧统听,末了又道:“臣女怀揣着这把刀,提心吊胆走到延新街,便遭遇了刺杀。”
杜岩听到独孤维唯提到“岑贵”的名字时,心中一动,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说过呢?
萧统又一次忽的一下站起来,脱口道:“又是因为这把刀?是都烈?”
萧恪缓缓摇头,“不是,还在查。”
“是不是因为这把刀,目前还不知道,所以臣怕夜长梦多,听了小女讲述,连夜调了骁骑卫护送进宫来了。”独孤绍棠道。
萧统明白他的意思,目前独孤维唯遭刺杀是不是弯刀的缘故还很难说,暗中是不是有人还在觊觎这把刀也不知道,如果有人盯着定北伯府,来个中途抢劫可就不好了,独孤绍棠小心点也是应该的。
“据慈夫人所言,用刀刃割开刀鞘,便能看见传国玉玺所在之地的地图。”独孤维唯盯着萧统手中把玩的弯刀道。
这种东西不是独孤家能沾手的,独孤家是帝王后裔,虽年代久远,但毕竟血统摆在那里。父子两代手握重兵,还跟几乎掌握着大魏一半兵马的宁王订了亲,手里握着传国玉玺的下落,着实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这也是独孤绍棠在一得知刀中秘密不敢自己打开,片刻不敢耽误便入宫的原因。
萧统自忖经过大风大浪,此时握着刀也不由感到心情鼓荡,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萧恪在一边伸手一指刀柄上的一片羽毛道:“机关在那里。”
萧统依言按下机括,将刀刃抽出来,先看了两眼,夸道:“好刀!”
然后一手执刀,一手握刀鞘,以刀刃割刀鞘,如切纸张一般毫不费力将刀鞘一剖两半,忍不住又赞了声:“好快的刀!”
刀鞘一分为二,在两半刀鞘的内部赫然绘制着一幅图,将两片刀鞘并起来,山川河岳拼接得毫无破绽。
萧统仔细辨了几眼,也看不出所以然来。那图虽然不知拿什么燃料绘制而成,这么多年仍旧光鲜,但上面一字未有,仅有一处比较明显的特征…图上最高的山峰两侧如鸟翼铺展开来,和中间的山峰组合起来,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雕。
☆、第二百九十五章 活地图
大魏这么多的地方,若非走遍天下,仅凭山势水脉很难辨别到底是哪里。
独孤绍棠一家子因避嫌,没敢随意伸头去看。
萧统招手道:“小六,独孤爱卿,你们也来看看。”
独孤维唯因心中有所猜测,冲萧统笑道:“可否让我岩伯一观?”
萧统料想这个小丫头不是随口一说,挥手道:“拿去,拿去。”
杜岩就着独孤维唯的手仔细端详,“咦”了一声,道:“这地方好生眼熟。”
他活了这么多年,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要从几十年来见过的地势里找出符合图上的地方,还真不是易事。
杜岩靠在椅上闭幕凝思,事关重大,就连萧统都没敢打断他的思路。
独孤维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示道:“我记得幼时初次见岩伯,岩伯曾说过,东胡入侵那年,岩伯曾在路上见过周末帝一行。”
独孤维唯当日听慈夫人说周末帝把大批金银藏起来的时候,脑中就已经把幼时杜岩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件事联系来了。
当然,她也只是猜测。所以杜岩看到这幅图时,她原本不想讲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以免影响杜岩的思路,避免他先入为主,混淆呃记忆。但看杜岩年老记忆力衰退,怕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才提醒一句。
杜岩听她这么一说,猛地坐直身体,一手拍在腿上,一副见鬼的表情道:“怎么会!”
起得急了,牵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独孤维唯忙扶了一把,嗔道:“你慢点,别激动。”
“怎么,你知道这地方?”萧统问道。
皇上亲自问话,杜岩忙要撑着扶手站起来。
萧统道:“坐着回话吧。”
杜岩其实也起不来,告了罪仍旧坐着,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这个地方,小人曾经到过。那年小人路过光州,恰好路遇去往淮南避难的周末帝,夜半醒来,看到。。。。。。”
那年杜岩夜间跟着周末帝的人走了一路,见看见周末帝的人将一箱箱的东西拉上雕唳山,看见他们把一箱箱东西藏进悬崖下的山洞,后来那些人又被人杀了灭口。
对了,周末帝派去灭口的好像就是叫岑贵,难怪听起这名字会觉得耳熟。
他当时对周家王朝失望至极,也没想贪图财宝,所以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后来天下大乱,朝不保夕,更没打那宝藏的主意,时间长了慢慢就忘了这回事。
哪知今日冷不丁见到这幅图,猛然想起当年的那件事,原来这图绘制的赫然便是光州藏宝的地方。
在坐的几人听完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了,吴王世子费了那么大精力,历时十数年无果的事情,别人早已得知地方,且视之敝履,他若得知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
萧统满心欢悦,以拳击手心,在殿内大踏步走来走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情,走了两圈,突然顿住脚步,向萧恪道:“此事不能拖,小六,你尽快点齐兵马,去一趟光州,务必尽早取回传国玉玺。还有,你跟着一起去!”
他指了指杜岩道:“明日朕派御医去给你看伤,尽快养好身体。”
想了想,又拧眉道:“不行!如果真有人在暗处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这般大张旗鼓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皇上突然对一个老仆这么关注,的确不合情理,落在有心人眼里,杜岩就危险了。
独孤绍棠接过话头:“臣女今日被人当街行刺,受了惊吓,还请皇上派御医上门为小女诊治。”
萧统失笑:“她受惊?谁信!”
我怎么就不能受惊了?独孤维唯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低下头来见萧恪唇角含笑望着她,又冲人吐吐舌头,道:“那只好让母亲病一病了。”
也只有沈氏最合适,老伯爷夫妇年老,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生病。独孤绍棠还要出门查刺客的事情,府里其他人的身份还不够请御医,也只有沈氏合适。
其实杜岩的伤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看普通大夫就能行。且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等着肋骨慢慢愈合,调养着便好。
但皇上心情迫切,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商定此事,独孤维唯看了眼萧恪,向萧统道:“皇上,光州之行臣女也要去!”
萧统大笑:“你是去游山玩水吧?好,好,你是大功臣,想去就去吧!”
独孤维清起身下跪,伏地求情:“微臣的岳母虽身份特殊,然一直本分度日,从没有拿身份做出有害家国之事,还请皇上饶恕岳父岳母的欺君之罪。”
“起来,朕不怪罪慈休夫妇。还有,慈休的夫人朕也不会亏待,既然是大周公主,理应有公主的体面,这样,朕明日昭告天下。。。。。。”
“皇上。。。。。。”
独孤维唯一声皇上打断萧统的话,道:“慈夫人言道,大周九公主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慈贾氏,慈贾氏只是一个平凡的大魏子民。”
萧统被她一噎,正在高兴头上,毫不见怪,笑道:“朕明白,慈贾氏就慈贾氏,朕不打扰她。”
独孤绍棠自独孤维唯手里拿过两片刀鞘,依旧把刀刃插进去递给独孤维唯,道:“改日去军器监给修好。”
独孤维唯从荷包的璎珞上抽了根线,先胡乱把刀鞘捆起来,使它不至于散开。
按说关乎传国玉玺的东西落入独孤家手里着实不是什么好事,独孤家乃大汉帝王后裔,父子两代手握重兵,这些因素加起来足以引起帝王猜疑和忌讳,将自家置于风口浪尖上。
但有了杜岩这个活地图,这个死地图就也那么重要了。
而萧统此人与绝大多数帝王都不一样,他胸襟开阔,气度豪迈,似山岳般恢弘,又似山岳般内藏锦绣。他不会小肚鸡肠去揣度臣子,更不会疑邻盗斧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信得过的人。
出了太极殿,独孤维唯扯了扯萧恪的手臂,二人再一次落在后面。
“殿下,我对不起您……”独孤维唯半低着脑袋,嗫喏道。
萧恪抬手拍拍她耷拉着的脑袋,叹道:“别想太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刑伺候
“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独孤维急急抬眼欲解释。
萧恪打断她的话,认真道:“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独孤维唯不告诉萧恪,一是觉得没有权利把属于别人的秘密告知他人。二来也是认为萧恪是皇上亲弟,他若是知道前朝公主的存在,是告知皇上好,还是不告诉的好?
若告知皇上,却把握有这个秘密却不禀告的独孤家置于何地?若不告知,将来皇上一旦得知真相,他们兄弟之间难免会产生嫌隙。
真是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
独孤维唯仰头望着满眼真诚的萧恪,旋即灿然而笑,她知道他是真的理解她的苦衷,他是真的不介意。
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摇晃两下,嘴巴咧到耳根,道:“谢谢殿下!”
萧恪摇头失笑:“傻不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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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独孤维唯足足睡到午时初才醒。
睁开双眼,看见窗外明媚阳光被摇曳的花影分割成斑斑点点,投进室内妆台上、地上,照得一室温暖。忍不住心情大好,扬声叫道:“叮叮当当!”
当当闻声打帘进来,欢快地笑道:“小姐,您醒了,睡这么长时间,肚子饿了吧?”
一边上前伺候独孤维唯起身。
独孤维唯突然想到昨日接到刑部尚书屈大人的帖子,说是今日来府拜会,可她一觉睡到现在,怕人等久了,忙问当当:“糟了,现在几时了?屈大人来了吗?”
当当一边帮她换下寝衣,一边笑道:“屈大人一早派人来过了,说听说了小姐遇刺的事,想来家里正忙着,改日再登门拜访。”
独孤维唯闻言舒了一口气,料来屈大人找她估计是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找她参详的,估计也不急。
她现在着实也抽不出精神应对,刺客的事情还需尽快解决。她既然打算随萧恪去光州寻传国玉玺,临行前总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才好,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洗漱过后,早中两餐合在一处用了,然后去看沈氏。
沈氏现在估计已经“卧床”了,也不知道太医来过了没有?母亲病了,她这会儿该去“侍疾”才对,睡到现在真不应该。
到了沈氏房里,听说太医已经来过了,留了许多名贵补药。而独孤绍棠一大早就去京兆府审讯刺客,沈氏不许独孤维唯去。幕后之人一次行事未见功,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沈氏严厉警告独孤维唯:“你在家安安分分呆着,这件事没查清之前,不许你出门!外面的事有你爹,有王爷,你别跟着添乱!”
“我怎么是添乱呢?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查案我拿手啊,没我参与怎么能行?”独孤维唯反驳道。
“看把你能耐的,离了你还不行了?小小年纪就爱瞎操心,不准去!”
沈氏虎躯一震,独孤维唯只得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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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大牢内,周庆双手双脚被捆成大字型被固定在柱子上,身上遍布鞭痕,白色囚衣几乎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独孤绍棠负着手标枪一般站在他面前,冷着脸吩咐道:“再打!”
一声令下,便有京兆府专司刑罚的皂隶举鞭上前,先将鞭子在盐水中沾了下,然后阴笑着上前挥鞭便抽。
所谓术业有专攻,干这一行的,最清楚人身上什么地方最怕疼,怎样抽能叫人看似伤重,其实不伤及要害,也知道怎样抽能把人的痛感扩大数倍。
周庆脸上虽然还强撑着带着笑,身子却最大限度的收缩闪避身上无处不在的鞭子。
旁边赵寅的声音在娓娓规劝:“……这样与你何益?你死都死了,拿命换来的银子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届时你妻室拿着你的银子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儿育女。别人有了自己的骨肉,会怎样对待你的骨肉?你想想吧……”
萧恪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赵寅“苦口婆心”的劝说,便知道还没招供,不由皱了皱眉头。
牢里的人忙都过来参见,萧恪摆摆手示意免礼。
行刑的皂隶此时已经停了手,弓着身子退在一旁。
萧恪站在周庆面前,眼神淡淡看他,然后突然毫无征兆抽刀,在场的人只觉寒光倏然一闪间,一件小小的物事突然自周庆身上脱离,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坠在地上,带着飞溅的血。
独孤绍棠一句“留活口”方自脱口而出,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地上分明是一截削掉的手指。
放下匆忙举起的手,才听见周庆方反应过来的惨叫声。心想: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这小阎